送走了孙安祖,窦建德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远行,他也被抽了壮丁,被征调为出战辽东的征夫,还是二百人长。
窦建德应该是听过《无向辽东浪死歌》的,他自己也清楚那些歌词不夸张,在前面说服孙安祖时,他还分析了天下大局,指出辽东之战必败无疑,天下还会因此大乱。
此去,十死一生。但窦建德非去不可。
不去,就会像孙安祖一样被官府刁难。搞不好,也会家破人亡,为了守住自己的家,他只好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率领着手下的二百人,窦建德踏上了北去的道路,行到河间郡,命运向他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官府领着官兵,冲进了窦建德的家里,将他的家人全部抓了起来,官府的理由是通匪,根据杨广颁布的敕令,抓住了反贼就地斩决。
窦建德的家被屠,无少长皆杀之。
无少长皆杀之,区区六个字,每个字都像一把尖刀插进了窦建德的心脏。
窦建德虽然交往很杂,但处事小心,从来没露过把柄,官府是怎么找到他家去了呢?
原因说起来很有“莫须有”的特色。官府的捕盗们被四处活动的反抗军搞得焦头烂耳,这些人都是游击战的好手,一追就跑,一跑就没影,你这边刚走,他可能又杀回来了。但这些捕盗仔细研究反抗军的活动轨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整个郡所有的村子几乎都受到了攻掠,但一个村子例外,就是窦建德的村子。
村子成为乱世中的安全岛,这是窦建德的功劳。
孙祖安自然是不会来的,但附近还有数支部队,他们也不来,有一些应该是害怕。窦建德月夜杀盗的故事早已经传遍江湖,到这里来做案风险大收益低。但更多的是敬重窦建德的为人。
窦建德是一个侠者,史书记载有一天,他正在驱牛耕田,突然看到一个老乡满面愁容,一问之下,原来对方的亲人去世,却因为贫穷,无法下葬。
窦建德将手里的手绳交给对方,说了一句:
你把这头牛拿去卖了,换钱办丧事吧。
发现这个现象后,捕盗们很兴奋,根据兔子不吃窝边草的理论,他们推导出窦建德通匪的结论。
这是一个很无耻的结论。
这证明,好人已经无法在这个乱世生存。
窦建德所有珍惜的东西都失去了,他曾为了这些珍惜的东西压抑着不安的本性。但现在,亲情的羁绊被毁去。隋朝政府终于将一名地主改造成了反抗者。
很多年以后,窦建德依然记得自己当农夫的那些美好日子。
我原本是想做一个好人的。
窦建德召集他的二百名手下,告诉他们:
“我的家已经被屠了,我无法再去辽东,只有去当一名盗了,诸位要是愿意,可以跟我一起去,要不愿意,愁听尊便。”
没有一人选择离开,二百人跟随窦建德开始亡命天涯。
这是一条充满血与沙,生与死的无间之路。
窦建德没有去找孙安祖,他担心自己如果找到孙安祖。对方说不定要让出头把交椅,虽然窦建德是孙安祖起事的风险投资人,但他并不打算去孙安祖那里坐享其成。
窦建德选择了同样在高鸡泊活动已久的高士达,此人自号东海公,手下有一支以高氏宗族为□□的部队,以血亲为□□的部队有特别的凝聚力,唯一的缺点是会排斥其它的加入者,虽然起事很早,这次部队的规模一直没有扩大,保持在数千人的水平。
窦建德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加入高士达没多久,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找到窦建德,要求入伙,其中一些人,窦建德还认识,那是当日他交给孙安祖的人。
这意味着,摸羊公同志已经死了。
摸羊公孙安祖是被另一支反抗军首领张金称斩杀的。
提起揭杆起义者,大家一定会想到杆子那面大旗,上面写着四个霸气横溢的大字:替天行道。
天无道,人行之。走投无路的人聚在一起,惩恶扬善,救助弱小,打压恶霸,推翻□□,这就是替天行道的含义。
但打替天行道旗子的人并不一定替天行道,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也不是每个队伍都会遵守的行动纲领。有一些反抗军充其量只能算匪帮,有时候甚至比□□者更残忍。
清河人张金称就是这样的人,在拉起队伍后,张金称纵横河北,打过官兵,也抢过百姓,而且还搞三光政策,部队过后,人烟全无。此人也不懂什么叫价级友谊,也不讲行规,对同行也下黑手,俗称黑吃黑。
张金称趁孙安祖未防备,突然率领部下发起攻击,击败对方,将孙安祖杀死。
按他的意思,河北地界,唯其独尊,而他的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高士达。
这是一个没有理想,没有原则,只相信暴力的人。
收集孙安祖的部下后,窦建德跟高士达的部队扩大到了一万人,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好事是人多力量大,可以办以前不能办的事情,比如清理一下门户,收拾一下张金称。但坏处也是明显的,人多了打眼,隋朝官府很快盯上了他们。
涿郡通守郭绚最近有点烦,他最近接到一个任务,率领部下去高鸡泊剿匪。这当然是个苦差事,高鸡泊那个地方,湖深草密,除了野鸭味美尚可称道外,别无长处,要到里面找到反军,实在难上加难。
但杨广大帝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
正当左右为难时,郭通守听到一个喜出望外的消息。
自己的对手内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