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奔跑着追向他那位仙君,他等这一刻太久了。
那日一别,墨玄月一边与钦慕秋云游四海,一边暗中打听着这位仙君的下落。身手矫捷不差于钦慕秋这个疑似一重仙界达官贵族的人,且看样子也是烟雨江湖客却了无名气,那么就一定是初入江湖而且身手高深。如此一一推算来,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他与钦慕秋相同,都是这一重仙界之人!
仙帝脸庞微微向后转动,露出有些柔和的鼻梁。
还有一步!
墨玄月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包裹了他自己,柔和,细腻,但是阻拦了他奔向恩人的路。他不确定是否他对哪位仙君除了感激是否有其他情感,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惦念了多少日夜,却毁于一旦。回神,才发现包裹他自己的正是无尽的星辰,也不知是上升还是下降,他猛的睁开了眼睛。
对上一双波澜不惊的眸。
早已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坐了起来,脸距离钦慕秋近的有些过分。钦慕秋抬手把他摁在床上,骂骂咧咧道:
“好你个墨玄月,刚一起床就调戏恩师,简直禽兽不如!也不知道梦到哪家的黄花大闺女了,从刚才就哽哽唧唧,现如今居然连你师尊都不放过!……”
墨玄月有些无语。
好似见鬼似的从床上爬起来,对着他“想调戏的黄花大闺女”呸了一口,便向着门外走去。刚睡醒的他自然是有些口渴,寻思着讨口酒喝。
“裴宁有女,其貌芬芳。问君何寻,落于街上。”
这是裴宁相当出名的一首小诗,文学造诣不高,倒是讲了个大实话。——裴宁这地方,随便在大街上逛逛,都能遇上一堆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这可便宜了外地来的野汉子,大街上的女子摸摸头发,他们的目光便盯着她们不放;女子们互相笑笑,他们便动了歹心,将人家眼睛一蒙带回本地,无论是谁都羡慕讨了这么个老婆。
那为什么没有武侠小说中的英雄救美的情节呢?
“裴宁有男,不做人郎。弱不禁风,却见酒常。”
这是这首诗的第二句,便是这男子了。个个没那个当大丈夫的气质,却偏要学人家武侠剧里的豪杰们日日贪杯,看着风一刮便摇摇欲坠了,更别提帮助那些女子了。慢慢的,越来越多的裴宁女子宁可自己远走高飞,也不愿留下来和这一群废物点心婚配生子。
正想着,“啪”的一声脆响出现在墨玄月耳边,,一转头,便看到酒店中央一女子正拽着自己的衣裳,看样子是老板娘。玉手指着一名醉汉,面色微红的恼怒道:“便是真以为裴宁人人可欺了是吗?快快从我们酒店滚出去!”回头呼唤自己的夫君,却见到柜台后的男子早已经挥着擀面杖躲到了柜台距近窗户的位置。趁着醉汉低头的功夫,从二楼窗户口的那棵树上跳了下去,便听的一声惨叫,猜是摔断了腿。老板娘狠狠翻了个白眼,猛然想起自己的处境,杏眼之中尽显惊恐之色。醉汉嘿嘿一笑,大手抓住了老板娘的衣服领,作势要亲下去。
醉汉淫丨秽的笑声,猛然被一脚打断。随即见是一名素衣之人,身材按照当时的制度看得有六七尺,秀发梳着一个英气又不失典雅的小冠,定睛一看,倒也是个美人。一双凤眼正流盼,两条柳眉迎风弯。这是和柔情似水的老板娘完全不同的美,这种女性特征不明显的异域美,显然更合这大汉的审美,扔开老板娘与一旁,跌跌撞撞朝着这女子走去。
墨玄月此时神色一凛,袖中皓腕蓄势待发,开了锋芒,直指那起了争执的二人!
果然,最让他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那女子抬了手,虚晃一招后直奔醉汉的胸口,摧枯拉朽,便听得一口鲜血猛然迸出,随即就看那醉汉猛的在地下痉挛起来。那女子疑心有诈,又上前封了这人的经脉,看他实在没再动作,这才扶起老板娘。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她鬼使神差的向这边看来,却只是微微笑笑。
“凛夜豪侠这是要吓死奴家,皓腕都快刺出来了,莫不成还要为虎作伥?奴家在客栈闲了一天了,若不在裴宁有所作为,便也是白来了。”
“呵呵,麻烦顾瞻小姐还是正常点说话吧,听的小可毛骨悚然。下次还是恳请小姐出手稍微温柔些,不然人命背的多了,姑娘家叫人听去多不好。”
此时,这女子才换上了平时温婉可人的模样,这正是在客栈闲了一天的顾瞻。话说回来,顾瞻这姑娘完全颠覆了墨玄月对封建社会女子的看法。虽说举止可人,谈吐温婉,但是她修的功法倒是令人毛骨悚然。既有大陆最强门派谭门的狠辣,又有钦家的内敛,更有官府的灵活。虽说墨玄月主张男女平等,但是她这些手法怎么看都不像个女修该会的。
顾瞻,此名意为用心去看,不停张望。但是她身上的秘密却并不是看看这么简单。不过墨玄月此时并没有这心情看这种东西,他关心的,是这醉汉的死活,与老板娘的情绪。望去,老板娘正扑在顾瞻的怀中放声大哭。软玉在怀,顾瞻自己也无从是好。用手轻轻的搭上她的肩膀,任由她将头埋在自己颈窝。
“二位……若没有二位,蕾儿也怕是任由那厮侮辱……这等大恩,蕾儿无以为报。小店虽说酒菜不丰富,但也请二位坐下来吃些小菜,也是蕾儿的一番心意……”
“心意我们领了,姑娘……”顾瞻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
“菜也就赶快上吧,不然岂不是浪费了姑娘的一片心意。简单的酱牛肉和砂锅便好,还请姑娘不要耗费太大的精力,不然怪不好意思吃。”墨玄月倒是不客气,张嘴便把自己馋隔壁桌的菜说了出来,顾瞻小心的唤了一句豪侠,却被墨玄月抬手制止。
“嘘…我跟师尊忙活了这么久,那家伙也不下来吃,若此时不把我想吃的都点一顿,岂不是暴遣天物?”
顾瞻:“……”
老板娘蕾儿进后厨不久,便来了一队官员,在领头那位之旁正是那位已经摔断了一条腿的酒店老板。只是一斤门看着地下已经给捆好的醉汉,一队人都有些吃惊。这人还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捕头一看是堂里的老熟人,甚至都没喊老板娘出来,就直接拖到了堂上,在这个地方,女子被醉汉侮辱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于是训斥了便放,这便是后话了。
捕头走后不久,蕾儿端着一锅砂锅走了出来。热气腾腾的,墨玄月二话不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掉了绝大部分。顾瞻看他这么一闹,愣是没好意思吃。
“喏,老板娘熬的真好吃,老板娘自己怎不来一块。”墨玄月热情的将砂锅向着蕾儿推过去,甚至直接跟人家挑了块大肉放进人家碗里。裴宁有个习俗,人家给夹到碗里的菜若是不吃,将来便没饭吃了。无论如何,蕾儿只能含着笑咽了一口。见人家吃了,墨玄月也笑得开心。
突然的,蕾儿对面原本嬉皮笑脸的小伙子脸上笑容凝结,捂着肚子道:“吃急了,我要出去解决一下,该是不能回来陪老板娘了。哎呦呦,顾瞻小姐吃完了请自回吧,明儿早上我就来!”
说罢,这人非常没礼貌的窜出酒店,朝着一个拐角小跑过去。
“如果你还能像今天一样健全的来见我的话……”
跑到没人处,墨玄月猛的直起身子,向着酒店后方被风吹起的白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