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亥时了。”梳着双螺髻的白衫少女立在一方软榻前轻声提醒道。
榻上斜倚着的红衣女子缓缓睁开眼,一双桃花眼幽幽脉脉,似勾似引,带着一层薄薄的媚态,唇边笑意却冷:“开馆吧。”她微微直起身子,抬起手,广袖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了些,露出一截藕白的玉臂,手中握着的折扇朝着几个方位轻轻点了点,四周烛光大亮,方才现出馆内景象。
似酒馆,却又不似酒馆。
酒阁内放满了模样精致的酒坛,酒柜上放着几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罐,和几样简单的酒具。虽是酒馆,却只有一张桌,一只椅,一樽银杯。
“开馆——”门前两只铜质的衔环铺首忽而动了起来,似蛇般游动,并发出尖细而悠长的声音,伴着这声音,两扇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门前悬着个古老的牌匾,上头赫然写着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忘忧酒馆”。
忘忧酒馆,每晚亥时开业,只等待一位客人,一个故事。
江湖中无人知晓这间酒馆的来历,却知道在那里,一个令老板满意的故事便能换来一生荣华,钱财,权力,佳人,但凡欲之所及,都能够得到满足。但也有传闻,若是故事虚假,或不能令老板满意,便永远也走不出那间酒馆,即使这样,仍有不计其数的人终其一生探寻来到忘忧酒馆的方法,有人说要饮下世上最毒的毒药,生魂与身体剥离前,便会见到那酒馆的入口,有人说要行遍山川,那酒馆必在桃源仙境之中,高隐于市。
然而江湖浮沉,传言万千,忘忧酒馆依旧是神秘如初,无人能够揭开它的面纱,更无人能够寻得它的踪迹。
除非它,突然在某一天,出现在自己面前。
“请问,这里可是忘忧酒馆?”门前传来清明的声音,却一直不见有人走进来,白衫少女只得往门口迎了迎,借着月光才看见,这原是一位模样俊朗的书生,只是一身长衫,看得出是最廉价的料子,尽管如此,这人却依旧是一副不卑不亢,谦谦君子的样子。
“公子,进来吧。”青桃后退了半步,将门口让开了,示意他向里走。
那人得到应允,俯身做了个揖,这才迈步走了进来。
馆内一片光明,照的他微微晃了晃神,片刻后才看见不远处软榻上坐着的女子,肤白似雪,红衣若梅,那一双眼沉静悠然,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世人皆赞美人在骨不在皮,却不知美人在骨,更在魂。
但他只怔愣了片刻,便站在堂中,再次做了揖:“在下秦时,姑娘可是这酒馆的老板?”目光坦荡,神色自若。
烟罗瞧着他,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缓慢的挑了挑眉,有缘来到这忘忧酒馆见到她的男子,似他这般干净的灵魂实在不多:“正是,”她的嗓音如松间清泉,悦耳动听:“既已来了我的酒馆,可知我的规矩?”
秦时点了点头:“秦时一心求助,自是不会编故事诓骗姑娘。”说着他便要开口诉说,却忽而眼前一花,再定睛看去,自己已然坐在桌前,桌上一壶清酒,面前端端正正放着个精致的云纹印花银杯,那女子轻轻一挥衣袖,不远处的香炉也焚出一缕香烟,青桃走上前来,为他斟上一杯酒,烟罗轻轻摇了摇折扇,目光清清浅浅,落在了那杯酒上:“夜晚还长,先喝了这杯酒,再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