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悔出了“虫蛇岭”就马不停蹄地赶往“知遇山”。
江湖上其实根本没有“知遇山”这一说法,这山头不大,不过是戴悔师父“玄腿”梅文化取得名字罢了。
梅文化是天下“四大高手”之一,腿法公认江湖第一!年轻时是“锦衣卫”带刀侍卫,后渐渐隐退江湖不谙世事。其一生只有一名弟子,那就是“戴悔”。
传闻梅文化初入江湖,入世未深,在此山偶遇“五门老人”,得五门老人指点一二武功便有大成!故此山被他命名为“知遇山”。
梅文化的木屋院子就在山头,戴悔一会儿就到了。
“木门还开着?”戴悔老远就看到了敞开的大门,“老头子今儿是怎么了?一向是把自个儿关在屋子里啊?”
戴悔走进屋子,正如他所料师父并不在内。
不管这些有的没的,老头子你既然不在,那就休怪我偷你酒喝了。戴悔搓了搓手,要知道梅文化酿酒的功夫天下一绝,可惜他自从与师父一起隐退在此到现在还不曾喝过他亲自酿的米酒。
戴悔寻着老头子藏酒的地窖而去,心中止不住的激动。他并非是好酒之人,但梅文化的酒是天下第一,这诱惑着实不轻。
“酒窖酒窖,应该在这了吧?”戴悔绕过木屋,走到后院的地盖旁,小声嘟囔,“真真实,你不给我喝,我就自己来取,气死你哟!”
戴悔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地窖,却听得耳畔一道疾风之声!
戴悔不慌,侧身一闪而过,又迅速抓住飞来疾风!
抓在他手里的是壶酒酿,戴悔将酒壶放在地上,回首望去,一位衣着褴褛的老者缓步走来。
戴悔“哼”了一声,道:“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我来取你酒了你倒回来了。”
梅文化不像平常江湖前辈一般注重言表,反而还有些孩子气般的调皮。他朗声笑道:“悔子,你瞧瞧你,哪是取?分明是偷。还好我来的快,不然我心爱的酒就遭殃喽!”
戴悔取下腰间装有毒蛇的皮囊抛给梅文化:“咱有一说一,我给你去虫蛇岭抓了刚出壳的‘毒蝰蛇’。算上五年里给你大大小小打过的杂,拿你一壶酒也不过分吧?”
梅文化接过皮囊,发现皮囊还在攒动,想是毒蝰蛇还在挣扎逃离囊袋:“挺得劲啊!这蛇劲道还不小,这次一定能泡个好酒!”
戴悔看着提到酒就眉飞色舞的梅文化,好奇道:“你刚刚不在家,去哪了?”
梅文化将手中一封书信给了戴悔:“去取个信儿,给你的。”
戴悔接过信封,打开瞧了个大概便扔还给了他,转身离去,声色冷淡:“休息去了,这事我不干,锦衣卫和我没关系了。”
梅文化掂量着手头的信封,里头是一张请柬与三封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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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遇山头断崖。
清秋时节,大雁南飞。知遇山崖头虽多了些许红叶飘零,却也增添了更多境意,美在不收,收则不放,放却内涵,如同一副彩墨山水画,经诗人渲染后更具韵味儿。
风轻轻吹拂着戴悔俊朗的面庞,似乎在为这迷茫的小哥解闷般的挑逗寻乐。
戴悔静坐在断崖旁的大青石上,眺望着远方湛蓝的天空,脑中却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他轻抚着那柄白布包裹着的长刀,苦思良久:这刀早也该锈了吧……
“刀怎么会锈?钝了才是。”戴悔苦笑一声低语喃喃。
“你不用他,当然是会锈了?”
不知何时,戴悔身后传来了梅文化调侃的话语。
戴悔没有回头,仍是面向着断崖,道:“偷听别人的说话,为老不尊啊,老头子。”
梅文化笑道:“你说话这么大声,聋子也看得见。”
“聋子又怎么能看见?”戴悔道。
“因为他听不见啊!哈哈哈哈!好笑吗?”梅文化走近他身旁,问道,“想好了?不去寿宴?”
戴悔笑道:“四大世家的尚家家主的寿宴吗?”
“你爹爹信里说的明白,他有要事在身,去不了桂林参加尚景离的寿宴,这才拜托你前去的。”
“拜托我?”戴悔冷笑一声,“锦衣卫没人了吗?”
梅文化笑道:“悔子,你是知道的,尚家是锦衣卫一手扶持起来的,武林地位对锦衣卫是多么重要。没错,他大可派副督使钱英明去参加。可你爹爹没有,他想让你,这还不明显吗?”
戴悔沉默了一会儿,摇首道:“你为什么不去,论地位,老头子你去更合适。”
梅文化笑道:“你没看第二封信?”
“第二封写给你的,我没看别人的信习惯。”
“傻小子还是这么倔!第二封和第三封是急报,标注着天字一等。”
戴悔略为吃惊,锦衣卫这么多年也不曾出个“天字一等”的急报,这意味着信中内容是天大的急事!
“说了些什么?”
“圣上病危,京都恐发生变乱,锦衣卫人手不够,我需要赴京帮你爹爹。”
戴悔惊住:“圣上病危!京城什么状况要集你玄腿与飘逸府地掌雪瑞联手?”
梅文化道:“如若是江湖草莽之力,飘逸府那帮子人自然有办法解决,但你应该清楚,圣上出事,何人会最先翘起来。”
戴悔都不用思索,脱口而出:“东厂阚秋雨。”
“朝堂之事深不可测,你也清楚。如今四分天下,东厂、飘逸府、锦衣卫、六扇门。六扇门素来跳脱斗争置身事外,飘逸府锦衣卫同气连枝,可也搬不动东厂一星一点。”梅文化道,“这样说来,阚秋雨野心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戴悔冷笑一道:“你说这么多,不还是想让我去参加尚景离寿宴?弯子绕得大了些吧?”
“哈哈,有吗?”梅文化摸了摸脑瓜子,傻笑道,“你看你听得不也挺认真吗?你爹爹现在不仅需要我,还需要你,他唯一的儿子!”
戴悔低垂着头,苦笑一声:“儿子?一个没娘的孩子?”
梅文化道:“怎么,恨你爹五年前不救你娘?”
“他没错。”戴悔抬起头仰望蓝天,轻叹一声,“那种情况,当选择百姓是正确的。只是我忍不了而已,我死了娘,仅此而已。”
梅文化道:“就因为这个你就罢官退隐江湖?我知道你也无能为力,但人总要往前看的。我大把年纪了还没老婆,光棍了一辈子,我不照样乐观面对?”
“这哪跟哪?”
“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明早我就赴京,至于你,留在这给我看酒还是去拜寿,随你了。这里是知遇山,不过留的是我的故事而已,你不是,你不该留在这里,你的故事应该在江湖上。”
“江湖?”戴悔问道,“老头子,你说,我这次去拜寿了,是不是又重出了江湖?”
“看你了。你不一直都在江湖?何来重出?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一百个人,十个人,两个人,一个人。”
戴悔站起身子,将白布刀挂在了腰间,闭目深深吸了口气,感受这知遇山清新脱俗的空气。
“你小心掉下去。”
戴悔笑道:“可不得让我多吸几口知遇山的空气?明天我也要走了。”
梅文化笑道:“哟呵,你小子是开窍了啊!堂堂西不悔重出江湖了呀!”
“你不是说我一直在江湖吗?”
“那只是一个人的江湖而已。”
戴悔笑了,笑得很阳光,笑得很洒脱,笑得很释怀。
“你还真别说,坐在断崖旁还挺有美感的。可惜这里没画师,可惜可惜。”
“有画师怎么了?我可不会坐着半天等他临摹。对了,寿礼有吗?不会要让我这穷鬼买吧?”
“放你包袱里了。”
“你这是猜到我会去?”
“那是,我是谁?”
“臭老头子一个。”
“好小子!对了,寿礼里头这封天字一等的信务必交到尚景离手中,务必哈!”
“这么啰嗦,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