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白清弦醒来仍旧有些头疼,又想起昨晚的事情,怕吓到阿苓,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刚踏出寒松阁,正要去找阿苓,却见阿苓手里端了一碗汤药,带着小桃远远地朝他走过来。
“义兄醒了,快把这醒酒汤喝了,这可是阿苓亲自看着熬的。”阿苓将碗递给白清弦。
“阿苓,昨夜……”白清弦看着她,欲言又止。
“昨夜义兄喝醉了,很晚才回来,义兄不必放在心上。”阿苓有些急了,如今她不明白白清弦对她究竟是什么心思,挑开了说对谁都很尴尬。
“嗯。”白清弦看着她着急撇清的样子,心里没来由一紧,端过碗,默默喝完了醒酒汤。
“今日皇上在宫中设宴,为沈子奕接风洗尘,阿苓今夜早些歇息吧。“他将空碗递给阿苓。
“哦,那义兄记得早一点回府,阿苓还是会担忧的。”阿苓很认真地盯着他,慎重地跟他说道。
“嗯,好,义兄答应阿苓。”白清弦宠溺摸了摸她的头。
算了,等阿苓再大一点。
冬日的天色总是暗得快一些,庆明宫内,宴席已备好,众位大臣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一片祥和。
李珏坐在高位上,长孙玉相伴在他身旁,下方是在朝各官员,白清弦和沈子奕一左一右,坐在仅次于他的位置。
殿堂中央有乐师演奏,舞女伴舞,十分养眼。
“子奕,这一杯,朕敬你,敬你铮铮铁骨,悍守边境,为我安和国谋得十年光景休养生息,安和国得卿此良将,无忧矣!”李珏举起酒杯,向沈子奕方向扬了扬。
“谢皇上,守护家国,是臣之职,无论何时,臣在所不辞。”沈子奕亦举起酒杯起身。
“好!”李珏大叹一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沈子奕紧随其后。
“沈将军年少英勇,是我安和国之福气!”
“是啊,沈将军,下官也敬你!”
“敬沈将军!”
“敬沈将军!”“……”
一时间,大殿内众位大臣都起身,朝着沈子奕客气地敬酒,沈子奕一一回敬。
“敬你,沈子奕。”白清弦亦起身,郑重地端起酒杯,遥遥相邀,一饮而尽。
唯独长孙公策冷眼旁观,并未动作,他看着大殿内的众臣,不言不语,静静地坐着,偏又让人无法忽视。
“是啊,想来沈将军比起当年的长孙大将军也是不遑多让的。”一片和谐的恭贺声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突兀的声音。
只见一个瘦瘦小小,贼眉鼠眼的大臣端了杯酒,也站了起来,虽是向沈子奕敬酒的姿势,眼里却带着轻蔑。
大殿一瞬间鸦雀无声,众人都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谁也不敢先开口。
李珏看着一旁一脸淡然的长孙公策,长孙公策也不回避,大有相互对峙的味道,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长孙玉在一旁,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一个是父亲,一个是丈夫,她实在无能为力。
“朝代不同,并无可比性。”白清弦淡淡地看了方才出声的大臣一眼,先出声打破了大殿诡异的静谧。
长孙公策是李珏父皇那一辈的功臣,如今他即位,给他大将军的称号,不过是敬他三分,念他是父皇在世时的爱臣。
于是,大家的目光又转移到了白清弦身上,在他和长孙公策之间不断徘徊。
众人皆知,他们不和已久,朝堂之臣以二人为首分成了三派,一派站白清弦,尽心辅佐李珏,一派站长孙公策,暗中谋划篡位,还有一些中间派,暂持观望态度。
“清弦此言甚好,沈将军和长孙大将军都是我朝重臣,皆为我安和国保家卫国,都是大功臣。”李珏移开了和长孙公策对峙的目光。
“皇上英明,沈将军后浪推前浪,臣也是该服老了。”长孙公策起身,向着李珏行了一礼,而后向沈子奕举杯,目光不善,威胁意味儿不言而喻。
“大将军谦虚了,沈某不敢当。”沈子奕亦回敬,不躲不闪,迎然而上。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莫伤了和气。朕的皇妹为沈将军准备了一曲歌舞,众大臣快坐下一起随朕欣赏罢。”李珏出声道。
“奏乐起!”
在乐师拖着长长的尾音之下,一位盛装打扮的女子欣然登场。
长袖掩面未见其颜,但闻舞姿惊为天人,纤纤细腰盈盈一握,轻灵身段引人遐思。
长袖散开我见犹怜,大眼翘鼻樱桃小嘴,清新秀丽肤若凝脂,淡妆浓抹总是相宜。
一曲舞毕,众人齐声喝好,眼神久久凝在安和公主身上,唯独白清弦和沈子奕自顾自地把玩着酒杯。
安和公主李宁颜,李珏一母同胞的皇妹,自出生起便养在深宫之中,鲜少露面,才艺双绝,名动京城,尚未婚嫁。
“见过皇兄。”李宁颜朝着李珏甜甜地一笑,又是惊艳了众人。
“颜儿快到这儿来。”李珏指了指长孙玉身旁的位置,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是,皇兄。”李宁颜便走了上去,坐在长孙玉身旁。
“颜儿长大了,可否有中意的男子啊!”长孙玉拉过她的手,悄悄在她耳旁低声问道。
“皇嫂!颜儿有心仪的人了。”李宁颜有些害羞地朝着沈子奕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错,我们颜儿有眼光,回头找你皇兄说说,他疼你,定会答应你的。”长孙玉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正坐在一旁独自斟酒的沈子奕。
相比堂下众臣相互邀杯,交头接耳,他坐在一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浑身清冷的气质自成一派。
颜儿眼光倒是好,长孙玉心里暗暗赞赏。
“皇嫂,我去敬沈将军一杯酒。”李宁颜还不等长孙玉答应,便已握了杯酒走下去了。
“沈将军年少有成,宁颜佩服,宁颜敬你。”她双手将酒杯向前推了推,笑魇如花。
“安和公主谬赞,臣当不起。”沈子奕也起身,向她回敬。
“将军谦虚了。”说完,李宁颜举起酒杯,仰头喝下,沈子奕也没再推辞。
“看来颜儿真的长大了,有她自己的心思了。”李珏坐在上方,暗暗地将一切收在眼底。
“是啊,皇上你看他们多般配啊。”长孙玉也在一旁附和道,她转头看向李珏,盛及眼底的爱意浓得化不开。
可惜,李珏并未转过头看她一眼,他仍旧盯着李宁颜。
长孙玉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也曾想过有一天他的眼里可以盛满自己的身影,但是,他连余光都很少给她。
罢了,多想也不过是自讨无趣,徒增烦心。长孙玉有些伤神地收回了目光。
这一夜,庆明宫的大殿歌舞升平,大家把酒言欢,侃侃而谈,都在为安和国和蛮夷十年的休战而庆贺。
酒过三巡,些许不胜酒力的大臣已经醉卧在案桌上,白清弦借着酒劲儿向皇上请了辞,因为他的阿苓说让他早日回府,他怕阿苓又一直等他不肯睡觉。
沈子奕也借口随着白清弦先后退出了大殿,宴席逐渐散了。
“沈将军留步。”沈子奕正要走,被追出来的李宁颜叫住了脚步。
“公主有何吩咐?”他向李宁颜行了一礼。
“这个给你。”李宁颜将一个小物件儿塞到他手里,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身。
沈子奕将小物件儿拿出来仔细瞧了瞧,发现是一个荷包,上面绣了一个“奕”字。
“不许扔,本公主命令你,必须收下。”李宁颜又回过头,向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半是威胁地道。
沈子奕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丞相府暖玉阁,还亮着星星点点的烛火,白清弦心里划过一道暖流,不由自主地朝着暖玉阁走去。
走近了,只见阿苓独自坐在一旁,单手撑着案桌,睡眼惺忪。
模模糊糊见到一个人影,阿苓仍旧半眯着眼说道:“小桃,不是让你去睡吗,别管我了,我要等义兄回来。”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阿苓。”白清弦看着她半睡半醒的模样,有些心疼。
“啊,义兄,是你,你回来啦!”瞬间,阿苓也不瞌睡了,噔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跑到白清弦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嗯。”白清弦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伸手揉了揉。
“我是不是说过让阿苓太晚就不必等我了。”白清弦把阿苓从怀里拉开。
“我……我……阿苓担心义兄。”阿苓低着头,不敢看他。
“阿苓相信义兄吗?”
“相信!”
“那义兄答应阿苓,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回到阿苓身边。”白清弦虽然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仍旧很是感动。
“那……拉钩,义兄不许食言。”阿苓伸出了小拇指。
“嗯,拉钩。”白清弦也伸出了小拇指,两只拇指勾到一起,大手包裹着小手,看起来甚为暧昧。
“那阿苓快去睡觉吧,义兄守着阿苓,等阿苓睡着了再走。”
“嗯,好。”阿苓转身上了床塌,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窗外一片漆黑,明月被隐藏在一层又一层的乌云之下,今夜,注定不能平静。
安静了不少时日的暗杀阁开始有了动作。
顾墨一正指挥着手下将一箱一箱的东西抬上马车,箱子看起来很沉,即使两个人也费了不少力气。
旁边站了个身形略清瘦的人,包裹在宽大的黑袍之中,脸上带了一个铁质的面具。
“东西都验收好了?”黑袍人开口了,带着股浓重的口音,一听便知不是安和国之人。
“我顾墨一做事,何曾出过差错。”顾墨一摇着折扇,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最好是这样,否则,后果你知道的。”黑袍人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放心。“顾墨一仍旧悠闲地站在一旁,悠哉游哉地摇着折扇。
不多时,箱子全部搬上了马车,黑袍人带着一众手下跟着马车离开了。
“顾五,都安排好了吗?”顾墨一收起了手中的折扇,眼里闪过一抹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