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竹幽翠清风起,牡丹茉莉芬芳里。宾客盈门,华衣美服,丝竹管弦,欢声笑语,喧闹阵阵。仙鹤在院中扑哧着翅膀,孔雀展开犹如碧纱宫扇的尾羽。今日便是姝熙院两年一次的施怡节。
施怡节乃是姝熙院对于姝女们来说十分重要的日子。
施怡节看似是一个琴乐奏鸣,争妍斗艳的节日,实际上是一次残酷的比拼。优胜劣汰,表现优异者进入青训营,才能有机会成为名姝。而表现不佳者或遣送归家,或只能接受普通教习,更有甚者沦为婢女,再无习艺机会。
众姝女们按照所学才艺两两一组,同台演出。先是组与组之间的比拼,再到组内的竞争,姝女们既需要合作,又互为对手。
这天名门贵族皆至,他们之间有些是来观看表演的,有些是来鼓励自家女儿的。
而平民百姓,贩夫走卒也有机会在这一天观看这场音乐盛宴。他们有些人中,自家优秀的女儿也是姝女一员,他们对于自己的女儿更是多了一份期望,若是自家女儿成为名姝,那该是多大的荣耀,就是不能成为名姝,学得才艺也能温饱。
此刻已是清韵云香同台演出。二人琵琶古筝合奏。云香是琵琶演奏,清韵是古筝演奏。
云香绾着惊鹄髻,斜插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一身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逶迤曳地,华丽无比,巧笑倩兮。纤纤玉手拨动琵琶,声律动人。
而清韵弃了珠花流苏,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梅花白玉簪绾起,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双目含星,着碧蓝色月牙凤尾罗裙,优雅淡然,雅致清新,玉指轻挑银弦,双手在古筝上拨动着,其声宛如天籁,有着其他人没有的韵致,音律如同古林幽深处洒下的金色暖阳,丝丝入扣,拂动心弦。神秘奥妙,触动思绪。
这些日子,清韵潜心钻研,她本又有着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灵气天赋与对音律的敏感细腻,那日一经苏嬷嬷几句话的点拨,又得姝熙院名师教导,进益非常。
众人都听得呆了,演奏完毕后,半晌,人们才反应过来,随即站起来为之鼓掌。
赵云儿满面笑容,云定点头若有所思。
而其他姝女或真心欣赏佩服,亦为之鼓掌,或扭头撇嘴不看,咬牙切齿嫉恨在心,也有神色淡淡不以为意的。
赵煊清坐卧在演奏台侧屋檐上,一只腿微屈,手搭在膝盖上,一身墨袍,身形欣长清瘦,长发随风清扬,侧脸迎着阳光,凤眼微眯,眼神专注,看着清韵所在的方向,嘴角扬起弧度。
施怡节结束后,众姝女在宝月斋等待结果。或紧张忐忑,或怡然自若,或悄悄耳语,还有姝女竟然伏在桌上抽泣起来。
冷馨儿哭丧着脸呆呆地坐在一旁,与她同组的李月假意安慰道:“馨儿姐姐,想必是今日表现不佳吧,没关系,以后还会有机会的。”说着,还用手绢捂着嘴呵呵地笑起来。
清韵和云香在一旁听着,清韵神色淡淡,即使表现很好,却毫无得意之色。她想着:比赛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能进青训营自然更好,不能也没必要灰心。
云香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对着众人冷哼一声,说道:“结果到底还没出呢,何必如此得意忘形?又何必妄自菲薄?”她是姝熙院老板娘的宝贝女儿,有这样说话的资本。她暗暗瞥了一眼清韵,心中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清韵的才能如此了得,自己真的不如她么?不,自己不应该这么想,清韵好,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好像真的高兴不起来。
正伏在桌上抽泣的青暖抬起头来,红着眼眶,又把目光盯着清韵,她很是嫉恨清韵与云香她们,却奈何自己无才,只好独自黯然神伤。她暗恨上天,云香也就罢了,有赵云儿这样的母亲。可是清韵呢,只是一个小小孤女,家世连我都不如,可上天偏偏给她如此才能!看着她,我真是越看越不顺眼,她让我不顺眼,她就该死!青暖的眼中似乎要瞪出火来。
清韵察觉到了青暖的目光,略略看过去,青暖便心虚不已,赶忙转过头。清韵觉得青暖看她的眼神,实在有些可怕,思索是不是自己得罪了她,可实在想不出来,罢了,还是离她远些算了。
此时,一只手掀开帘子,是穿黄衣裳的丫鬟沁桃,赵云儿,苏嬷嬷,白纱嬷嬷以及一众丫鬟进来,众人立即鸦雀无声。苏嬷嬷手上拿着名单,环顾众人,沉声道:“进入青训营的姝女有琴韵轩李月……”
李月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便欣喜得小声欢呼,得意之色难以掩饰。
苏嬷嬷冷冷看了她一眼,继续念道:“白宁,许可儿,徐悦,杨滢颖,云香,清韵。
凝香阁秦柔,段红凤,曾素锦,钱寒怡,乔绾。
惊鸿堂叶婉,洛清,许长欢,言落檀,戚悦悦。
你们可以进入青训营,今后仍需好好努力,不可骄躁!明日名姝熹宁会来训话。
其他人或接受普通教习,或归家,或为婢女,各种情形,皆由白纱嬷嬷念名单……”
冷馨儿听到自己只能接受普通教习,她立刻尖着嗓子道:“普通教习?哼,那还不如不学!”
接着,唤自己的丫鬟凌寒收拾东西回家。
赵云儿摇摇头,道:“由她去吧。”
而青暖只能为婢女,原本抽泣的她痛哭出声。
像这样最后为婢女的姝女没有才能没有家世,从前所学的课程连学费也没有交齐,所以只能如此偿还学费,偿还完才能恢复自由身,到时或走或留。
进入青训营的姝女有资格配备至少一名婢女。婢女分配由白纱嬷嬷定夺。
而清韵的婢女正好就是——青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