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视眼前的少年,多少觉得陌生。纪舒想了下,又不好意思地问道:“要钱吗?”
时叙觉得好笑,这年头哪有做事没有酬劳的。他的食指和中指并拢推推眼镜框,语气中带着可笑,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还未等纪舒做出回答,时叙走上前拿过她手中的试卷,又从后背拿出一本笔记本给她,神情突然变得认真:“你挺聪明的。”他停顿,“就是一些概念容易弄混,公式记的也牛不对马嘴,你这小脑估计没开发全。”
嗯……纪舒好想告诉时叙,其实后面那段话大可不必,这人长的倒挺好看,就是嘴巴有点毒。
但玩笑归玩笑,他讲的也是有道理,经过他这么一损,距离感反而减了不少。
纪舒装做他的模样,也板着脸:“所以你是来开发我小脑的?”
时叙没反驳:“嗯,也许是的。”
几分钟后,时叙让纪舒下午放学后在校门口的花坛中央等自己,纪舒点头答应。临走时,纪舒快速找了张纸和笔,划动几下后将纸折叠三次,交到时叙手上。
看她慌里慌张的动作,不免有些怀疑她是怎么考上五中一班的。手里握着那团纸迟迟不肯打开,他的心思很奇怪,有时候他自己都这么觉得。
快到自己班级时,时叙停在楼梯道的转角处,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那张纸,他的目光定了定,上面写着—
1.你真的自来熟。
2.大哥,价钱能谈谈吗?
这字东倒西歪,可以看出写的很匆忙,但勉勉强强还算好看。时叙失笑,自己自来熟吗?至于第二个问题,时叙有个很肯定的答案:想都别想。
不过物理试卷总算是找到了,免掉物理老师一顿“毒打”。一上午纪舒犯困的不得了,刚下课就趴在桌上,像一堆烂泥。算好的是最后一节课老师没拖堂,纪舒挽着韩祈走向食堂。说来也是奇怪,这一路上纪舒还有点期待会不会遇上时叙,虽然以前从来没碰见,幻想还是要有的。
不出意外,就连时叙的影子也没看到,这也难怪,学校食堂很大,学生也多,再说两人吃完饭就早早回了教室,没有逗留太久。中午原本纪舒打算要认真完成作业,还是耐不住瞌睡,写了二十分钟的作业又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自己心里清楚的很,要是到高三,中午睡觉是不可能的。
高二学生的晚自习都是自愿的,纪舒没上。放学后纪舒还担心高三学生会不会要上晚自习。她不禁朝一号教学楼望去,人熙攘攘,每个班的门前至少站了两三个学生。
纪舒突然意识到今天她很不对劲,以前从不会关注太多除自己以外的事,今天的思想如不是自己一般,竟想写奇奇怪怪无厘头的事。
刚想着,纪舒突然感觉书包一轻,肩膀舒服多了。她有些疑惑,还没等反应过来,那人又把书包的带子放下,重量又重新压在纪舒的肩膀上,她突然往后仰几度,幸好底盘矮重心稳,没摔着。
刚想转头去看是谁那么调皮,那人就走到纪舒的身边与她并排,硬塞给她一根红色包装的棒棒糖,声调漫不经心:“你书包还挺重。”
是时叙。
果然脸是可以当饭吃的,一见是他,纪舒的气顿时消了一半,但还是有点生气,她没理他,把棒棒糖还给时叙,时叙没有接,两手插着上衣口袋,眼镜有些滑落,架在鼻子中部。
在半空中的手被缩回,纪舒无奈地将棒棒糖放入口袋,不自觉整理整理校服外套,她问:“你不用上晚自习?”
时叙点头:“不想上。”
啊这……纪舒一时语塞,接不下去。时叙低头看她一眼,语气平平淡淡:“物理试卷带了吗?”
纪舒一怔,完了完了她嫌书包重,就把物理试卷放在抽屉里,再说那张试卷真的惨不忍睹。她有些结巴:“我…我…我没带。”
时叙的反应出乎纪舒意料,他只是嗯了声,没有再说其他的。
后来的路上难免会遇到同学,虽然大家都没有说出来,但在打招呼过后总会一两个偷笑,当然偷笑的都是纪舒的同学。
走到路程的一半,纪舒回想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觉得太过玄幻,明明昨天还不认识他,今天怎么突然那么熟了。时叙应该也是第一次和她见面吧,他的各种言谈举止给纪舒的感觉就像是和一个老相识。
她第一次如此嫌弃自己的身高,怎么每次和他说话都要抬头,要是不看着他吧又显得没礼貌。她问:“你以前认识我吗?”
时叙淡定自若目视着前方,波澜不惊地说:“不认识。”
“哦……”纪舒踢着路边的石子,敷衍回答。鞋底和地面摩擦发出声响,这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时叙忍不住开口:“你这样鞋底会磨坏的。”
纪舒立马安静下来,略高抬腿走路。她想起时叙给她的棒棒糖,刚要拆开却被时叙拿走。这人奇奇怪怪的,给她糖却不让她吃。
“你要吃糖?”纪舒问他。
于火光中掉落的碎片撒在时叙的身上,脸的轮廓被描绘得柔和,他的睫毛本身就长,映衬得眼眸深邃且柔情。他看着她,嘴唇微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心跳漏了半拍,这恐怕是她对他的第一次心动。
时叙的声音从头上飘来,轻飘飘地:“待会要吃晚饭,现在别吃糖。”
纪舒不解:“我家晚一点吃饭的。”
半天时叙没有说话,他磨磨唧唧的,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深吸口气,说道:“我妈让你来我家吃饭。”他没有去看纪舒,停顿片刻后他补充道:“你妈妈也在。”
“……?!”
不会吧,她记得今天舒清要加班,最早也得晚上八点回来,果真,友谊的力量很强大。纪舒都计划好外卖要点她心仪已久的砂锅饭,再来一瓶果蔬汁的。
纪舒有些无奈,肩上背着的书包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加重,她调整了书包的肩带,再用手指抵在肩带和肩膀的中间。
时叙瞟到她的这个动作,伸手提住纪舒的书包带子。纪舒看他一眼,小声地说:“谢谢。”也不清楚他有没有听到,反正她是低下头了。
——
很快,纪舒到了时叙家门口,时叙正准备开门,纪舒拦住他,深吸口气后又沉重地吐出来。时叙觉得好笑,他不禁拿她开玩笑:“你现在特别像女朋友第一次见公婆。”
纪舒又羞又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也无话反驳。
钥匙还没转动,时叙又想到什么他转头一直在笑:“紧张什么,我丈母娘也在里面。”
纪舒这下忍不住了,在时叙手臂上掐出红印子,很是抱怨:“不要乱说!”
时叙像是被戳中笑脉,笑个不停。先是偷笑,再是捂嘴笑,后来看纪舒气得红润的脸,最后是蹲下来笑。
纪舒嫌弃,这人准是哪里有毛病。
“妈,我们回来了。”时叙换上拖鞋,从鞋柜里找了双拖鞋放在纪舒面前,随后将纪舒和自己的书包放在沙发上,走进厨房。
很快,十几分钟后就开饭了。说巧不巧,今天的晚饭就是砂锅饭。当看到餐桌上的一大碗砂锅饭时,纪舒的心情大好。
吃饭时,沈浔不断给纪舒夹菜,还询问今天的饭菜合不合她口味。纪舒一直点头,嘴巴忙着吃饭。
沈浔看了眼坐在纪舒旁边的时叙,又看向舒清,笑盈盈地说:“这砂锅饭还是时叙今早特意叫我做的呢,以前他都不怎么吃。”
舒清也看了他俩一眼,偷偷用脚碰碰沈浔,女人们相视而笑。
纪舒停下手中的筷子,盯着碗里的一块瘦肉陷入沉思。心里总觉得有事情,但又不明白是什么事。突然她想起那张漏洞百出的物理试卷,她好像在写最后一道题的时候,因为太饿,就在右上角写了“砂锅饭”。
纪舒悄悄瞟了时叙一眼,他安静地在吃饭,没有任何表情和多余的动作。纪舒不敢再多看他,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
是偶然还是故意,答案就藏在少年泛红的耳根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