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学校里总有那么几个调皮的小孩,让他们练琴仿佛是要了他们的命。好似身体里装了根弹簧,一刻都停不下来。
迎面跑来两个穿着连体牛仔裤的小孩,在追赶的过程中,纽扣不小心挂到身旁置物架上的一个手提包带子上,手提包里的东西掉落在地。
幸好包里只是一些打印的谱子,没发出太大的声响,只是被风吹的到处都是。两个小孩一时间有些呆滞,反应倒算迅速,没过几秒两人就弯下身子,将谱子叠在一起。
纪舒刚好从琴房里出来,脸上荡漾着笑,看上去心情不错。小孩认识纪舒,他将谱子放进手提包后小跑过去,把包递给纪舒。
小孩睁着眼睛,说道:“对不起姐姐,刚刚我和都浩不小心把你的包弄掉了。”他把手伸进上衣口袋里在抓什么东西。纪舒没有把事放在心上,似乎挺好奇小男孩要做什么。
应该是摸到要找的东西,男孩舔舔嘴唇,他把一颗酸奶味的棒棒糖放在纪舒手上,又偷偷扯了扯衣角,说:“呐,赔罪的。”
本就心情大好的纪舒被眼前这个人小鬼大的小鬼给弄得更开心了。男孩看上去也不过四五年级,逗女孩子开心还挺有一套。还没等纪舒开口,男孩就拉着身旁的同伙溜走了。
也许真的是纪舒开心的点奇怪,这颗酸奶味的棒棒糖真的让她开心了一整天。当然,里面肯定还包含了很多其他因素。
——
陈聆带过最勤奋的学生是纪舒,最佛系的学生那非时叙莫属了。他一星期练琴的次数不超过五次,每次只练40分钟,掐得比时钟还准,多一秒都不行。但每次布置的作业都能按时完成,陈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你书没带?一个个琴房去借!”
陈聆对这事都司空见惯,无奈又生气。要不是听说他在五中挺出名,她才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散漫少年是个读书的料子。
就这样,时叙被无情的从琴房里赶出来。如果去向其他同学借,又不太好说出口,他只好抱着侥幸的心理,去翻置物台上有没有一样的钢琴谱。他快速扫了一眼架子,通过封面的颜色来判断,但又怕自己漏看,重新用手指一个个数。
他是止不住的抱怨:都怪江未衍乱翻他东西,弄得他不知道书都放在哪里。一想到江未衍,时叙就想起他“威胁”自己的片段,怒气值又往上冲。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时叙终于在第三阶架子上看到同样的书,他在心里感叹。
时叙把书快速的翻几页,里面有些地方做了标记。很仔细,曲子的轻重快慢甚至连有些的感情基调都标在旁边。他停顿片刻想到了什么,把书翻到第一页,是空白的没有名字。
他在期待什么。
出于好奇,时叙想这本书的主人会不会把他要弹的那首曲子做标记,这样弹起来说不定会轻松些。时叙将书翻到第78页,不过可惜,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标记,但第77页和第78页之间夹了张物理试卷。
只是轻轻扫一眼时叙就发现有很多错误,还错的很离谱:表头改装电压表须串联小电阻,表头改装电流表须串联小电阻。
估计是大电阻和小电阻分不清,两个都蒙了小电阻。基础题都会错,时叙有些无语。说聪明吧这道题都不会,说不聪明吧她总能对一个。
字迹倒挺清秀,应该是个女孩,时叙朝试卷的右上角看去,一笔一划,一撇一划写的很清楚:高二一班,纪舒。
这缘分该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他将物理试卷叠好,塞入谱子的最后几页,又翻到自己需要的那一页。转身时嘴角有股不明好意的笑。
一节课一个小时,光是听陈聆讲道理就用了二十分钟,时叙没把话放在心上,一直想着那张错漏百出的物理试卷。
回家路上时叙绕远路,顺便去文具店买了一本记事本,和四支不同颜色的记号笔。结账时他总觉得还缺些什么,目光不觉中放在一小盒泡泡瓶上,他特地选个瓶口上端有兔子耳朵的,一同结了账。
那天下午,时叙闷在房间里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就没出来,沈浔以为他在复习也没有打扰他。只有时叙自己知道,他在帮那个名叫纪舒的大马哈订正试卷。
那天晚上时叙做了个梦,梦的很真实,又很玄幻:
在一片各式各样的花海中,有个女孩穿着花裙子站在中央,她好像有对翅膀,太阳散发出的粉色光照在翅膀上若隐若现,裙子上的仿真花惹骗来几只蝴蝶。时叙看不清女孩的脸,他想走近她,于是他开始奔跑,踩着花朵凋谢的花瓣铺出来的一道花路,女孩的脸越来越清晰。
“好久不见。”女孩莞尔一笑。
他顾不了这么多,女孩的笑像极了纪舒,突然太阳的光变得强烈,时叙睁不开眼,他只好闭上眼睛扑向她,可却陷入花海中。
女孩不见了。
——
周一开学的早晨,向往常那样纪舒把所有要上交的的作业都整理出来放在桌子上。唯独上周写的物理试卷怎么也找不到。
又是翻柜又是翻包,几乎把能放东西的地方都翻个遍也没找着。正巧韩祈单肩背着书包走进教室,嘴里依旧叼着原味棒棒糖,可以看出眼角化了棕色眼线。
她把书包搭在讲桌旁的凳子上,开口想叫纪舒,就有同学过来传话:“纪舒,有人找你。”
韩祈瞥了瞥门外,并没看见什么人,又低头看了眼纪舒,快速皱了皱眉,拉着书包回到自己位上。
停在空中的手一顿,纪舒站起来,蹲久了的缘故她的膝盖酸痛伸不直。她又弯腰去捶捶膝盖,好半会腿才好受点。
少年靠在围栏处,鼻根处架着黑框眼镜,校服穿戴整整齐齐,但在众多来往的学生中,还是能一眼就看见他。
似南风,轻飘而又悄无声息;似粼波,明亮而又暗藏隐力。
纪舒一时不敢确定他是来找自己的,她又朝左右望望,并没有人停下脚步,像是在等人的模样。
刚想走过去问他,少年转头撞上她的视线,走到她的面前,语气轻佻又显得自然:“你是纪舒?”
纪舒点头:“是我。”
她知道他,那个全能学神时叙,那个邋里邋遢被亲妈嫌弃的时叙。关于时叙的传言,纪舒听说不少。有人说他看起来很温柔,有人说他看起来很凶。
但时叙真的站在纪舒面前时,这个少年就是独一无二的。
明明纪舒有个心理准备的,但在近距离看他后,还是功亏一篑。少年很白,个子很高挑,睫毛很长,鼻子很挺。
她……很喜欢。
这是当时纪舒所能想到的,关于描述他的样貌的话。
时叙把物理试卷递给她,眼神里不知带着嘲讽还是单纯的笑,顺捎上一句:“同学,你物理不太好啊。”
物理不好纪舒认了,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还分不清这是善意的劝慰还是故意的讽刺,心里膈应极了。
纪舒接过试卷,也没想他怎么会有自己的物理试卷,只想赶紧走掉,她小心脏跳动的声音也许会被别人听见。来往的人很多,部分同学经过时还特地朝这里瞄几眼。
纪舒小声地说:“谢谢。”没敢看他,转身就走。
时叙叫住她,逆着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初阳成了他脸上的一点红晕,声音干脆利落:“补课吗?赠送手写教材。”
纪舒转头,对上少年放荡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