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爵府中所有的房间里,就属雪姬的房间最为舒适,以至于少女可以在恐惧的回忆中依旧能进入梦乡。公爵府大厅中巨大的壁炉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着北方运来的木材。这种木材是专门用来生火的高贵木材,燃烧时通常不会产生浓烈的热气,而是将寒冷的空气慢慢灼烧的炎热,然后顺着公爵府墙壁中密密麻麻的管道流到各个房间中。
包括广大的公爵府的花园和宽广的门庭,地下都铺设了很多管道。
这些管道就像是人身体里的毛细血管一样无时无刻不在驱散着湿冷的寒气,使花园中仍旧充满暖意。
天空中阴郁不散的乌云,不时会有阴雨和大雪,但落到花园中都会变成湿热的雾气,将花园氤氲的如同仙境。
雪国睡觉前喜欢开着窗,然后将窗帘拉开,无论是雨还是雪,都会让温暖的房间中变得闷热。
雪国伸出手轻轻的放在冰凉的手柄上。
“咔——”
门并没有被反锁上,但作为一个男人突兀的进入一个少女的房间总归是不合适的。
当然雪国也并没有怀中那些龌龊的思想,他只是单纯的想看看这个从未好好看过的妹妹。
雪国将门轻轻的开了一个正好容身的小缝,然后侧着身子,滑了进去。进门后,雪国将还在门外的衣摆卷了卷,再将门轻轻的合上。
走廊里静悄悄的,现在已经快接近破晓,一晚上的时间在一瞬间便逃的无影无踪。
长桌上的众人还未散去,毕竟如果没有自己的到来,他们的对话或许才刚刚开始。
这就给了雪国一些特殊的时间,让他做一些特殊的事情。
雪姬睡着了,乌黑柔顺的发丝披散着躺在乳白色的枕巾上,如一弯黑色的泉水,顺着枕头的起伏,滑落下来。
少女的睡姿很美,镶着金丝的天鹅绒辈子轻飘飘的盖在她的身上,仅露出了两只柔软的小手搭在被子边上,紧紧攥着。
雪国悄悄坐在了雪姬的身旁,沉重的他一下子就将柔软的床压出一个深坑,身子一下就陷了进去。
雪国俯下身仔细的看着这个从未正眼看过的妹妹,或许是因为种种原因,他从来没觉得雪姬是他的亲人。
从前是,现在也是。
“她的样子真的很美。。。“
一下子雪国想起了从前,在他小时候,躺在母亲的旁边,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睡觉的时候总喜欢皱着眉头,眼角湿润。看起来凄凄冷冷,冷冷清清。
雪国虽然看起来像一个冷峻的青年,其实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乳沟是正常人,半辈子已经过去了一半,但对于魂师来说,这只是一瞬间而已。或许年纪大了,总会回忆过往美好的事物。
人就是放不下,所以很多东西也拿不起来。失去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雪国伸出冰冷的手指轻轻的捏在自己的眉心,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满怀着悲凉看着身旁沉睡的少女。
雪姬紧闭着双眼,轻巧的睫毛随着每一次呼吸都在颤抖。
未干的露水挂在睫毛上轻轻抖动,就像是花园里刚刚盛开的海棠花。
雪国轻轻抚摸着雪姬的脸颊,有些温暖,或许是因为他的手过于冰凉。苍白的手指划过少女光滑的皮肤,带着如雪的凄美。
“有些事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被带到了命运的漩涡中。”
“无数细线在你身上牵动着,不知道将自己带到何处,命运的钟摆点点滴滴,敲响关于你的丧钟。”
“去吧,去吧。”
雪国轻轻抚摸着雪姬的脸颊,冰冷的蓝色宝石在雪国苍白的手指上闪烁着悲凉的光芒。
温暖的房间中刮起一阵无名的风,吹起雪国额头几缕披散的发丝。
轻薄的被子落了下来。
“唉——”
雪国长叹一声,站起身,缓缓走到了窗前。
现在他觉得房间里压抑着沉闷的空气,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呼吸一下窗外湿润的空气。
“咔——”
“呼啦啦啦——”
窗一打开,巨大的雨声灌进了房间中,潮湿了他的思绪。
他静静的伫立在窗边,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衣,手无长物,独向漆黑阴暗的长空,冷风在他身边呼啸而过,带来花园里泥土的腥气。雪国抓住身旁不停翻滚的窗帘,然后抛向一旁。
雪国回过头,默默的看着空荡荡的床上。觉得此刻如此的安静,恍惚间他又变成了自己十五年前坐在陌生的公爵府中的年轻人。
床上还残留着雪姬的温度,但却不见她的身影。
“出来吧。”雪国对窗外淡淡的说道,眼中流露着散不开的愁虑,眉宇写着悲伤。
雪国回到床边,轻轻坐了下来,但不是相投的位置。
“大人,你把她送到了哪里?”
东山狼此刻已经蹲在了阳台上,浑身湿漉漉的,黏在一起的头发还在向下滴着水。她看了一眼雪国身旁隆起的被子,问道。
“这并不是你该问道。“
雪国伸出手将隆起的被子压了下去。
东山狼眼角闪过一丝忧虑。
“东山?“
东山狼轻轻问道,语气小心,却肯定的说道。
雪国双眼注视着这个戴着狼头面具的女子,从她戴上这个面具后,连雪国也忘记了这个少女的模样。
“交给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东山狼并没有因为雪国的目光而感到不适,想到这里雪国移开了目光,环视着雪姬的房间。
粉色的墙壁,带着一缕温馨,还有高大的娃娃摆放在枕头旁边,当然方才他从未注意到这些。
“寒城最近又死了很多人,但并没有歌剧院的人,除了演出过几场剧目,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当然还有那个叫做”金“的女演员。”
东山狼立在阳台上,并没有走进来的意思,雨水灌满了阳台,却没有一滴流进房间中。
这些都是东山狼想要告诉雪国的,当然如果他没有问,东山狼也并不会将她掳来一个小孩的事情告诉雪国。
虽然有些担心东山会出现一些不可预知的事情,但这些似乎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东山狼面具下的眼睛,余光看了一眼雪国手指上的戒指,然后低下了头。
“大人居然戴上了这枚戒指,这么说。。。。”
看到这枚戒指,东山狼想到了很多,但却不会开口询问,这不在她的职责内。
“具体的我清楚了,去吧。”
雪国招了招手,想要打发眼前这个少女离开,却发现少女还立在阳台上没有离开的意思。
雪国带着一缕愠色的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你知道的,现在并不是你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呼唤你。”
他们的见面,通常是雪国通知东山狼的,但今天,东山狼居然没有征兆的出现在他面前,这让雪国有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或许是和雪姬有关。
但现在的雪国并不想见任何人,他只想回到房间中,好好的睡一觉,然后第二天再看老公爵精彩的表情。
似乎察觉到了雪国内心的起伏,东山狼微微弯下腰,淡淡的说道。
“很抱歉打扰了您,有人留给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给您。”
“信?“雪国奇怪的看着她,作为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影子,东山狼居然暴露了。雪国皱着眉头看着她。
“是谁?什么时候?为什么他会发现你?为什么会知道你和我的关系?”
“大人,交给我这封信的是个年轻人,魂力在我之上,如果他出手,我可能今晚不会站在你的面前。他并没有告诉我他的来历,而是将这封信交给我便离开了。”东山狼伸出手将一张漆黑的信封递了上来。
雨水顺着他呈上来的双手,顺着胳膊流淌下来,落在房间里。
雪国伸出手,魂力轻轻牵引,信封落在了他的手中。
雪国看了一眼窗边一滩雨水,然后慢条斯理的观察着手中的信封,口中淡淡的说道。
“打扫干净,这并不是我的房间。”
东山狼双肩轻轻的颤抖,然后低下头清冷的开口说道:
“是!”
房间里的雨水顺着窗户的边缘涌了出去。
雪国观察着手中的黑色信封,这种材质应该是一种木头制成的,并且用魂力火漆封印了起来。如果不是特定的人打开,里面的东西都会被这种封信烧的一干二净。
阳台上东山狼静静的立着,窗外的雨下个不停,淋湿了她的全身。
房间里雪国安静的端详着手中的信封,温暖的热气从墙壁中渗透出来,没有一丝冰冷。
东山狼宛如一只立在雨中的小兽,孤伶伶的,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