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滚烫的热水顺着玉天星赤裸的曲线流淌了下来。
玉天星全身什么也没有穿,但并不会有过多的羞耻感,因为这是没有必要的思考。
即使玉天星能从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人身上的起伏和气息肯定眼前的一定是个女人。
但为什么玉天星能够毫无顾忌的站在她的面前。
玉天星看着东山狼幽幽的瞳孔。
她的眼睛应该很大,即使在面具后的阴影中,仍然能反射出最美丽的眼睛,她每一次眨着眼睛,睫毛都会扫过空气中弥漫的雾气,然后在睫毛上留下如清晨的露水般的水滴。
“云雨巫山露,行云流水情,
残光月照水,确无今生缘。”
虽然初见惊艳于东山狼的眼睛,但玉天星的心却是冰凉的,即使身上沐浴着滚烫的热水,但她每一缕眼光划过的地方都像是冰块在上面划过。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冰凉没有一丝温度”玉天星在心中感慨万千。
玉天星喜欢这样一双眼睛,但又畏惧她。就像是人们崇拜太阳们却不敢靠近的复杂感情。
玉天星此时的心情也是这样。
她迷恋这双清澈的眼睛,同时又被这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所伤害。
玉天星即使赤裸的站在她的面前,他也不会升起丝毫人类所有的羞耻欲,因为从东山狼的眼睛的倒影中,只看到了一只待宰的家畜。
他们不是同类,即使她披了一层用美丽的少女做成的花哨的衣服。
唯一能够看清她的本质的只有那一双眼睛,也许,眼前这个少女之所以戴着这张凶恶狼首面具的原因,只是想让人类远离她。
她是行走的灾难。
玉天星在心中默默的念道。
“我叫东山狼。。。”
在她说出自己来的缘由时,玉天星已经仰着头从头到脚的仔细观察过了,甚至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威势,玉天星甚至想用精神力去测量一番。
但仅凭着简单的打量,玉天星就得出个结论——
惹不起
完全看不出实力,看不清她的意图。
并不是因为眼前白色的雾气,而是心中那片阴影如同一片阴暗的雨云蒙住了玉天星的精神世界。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玉天星心中不安的想到。
“这个姐姐你说的是千钧吗?”
玉天星刻意放低姿态,这是他在强者之间的夹缝中学到的能力。
或许强者并不会因为你是个小孩就会饶你一命,但放低姿态,然后装作人畜无害就会有几率让对方认为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蝼蚁,甚至连蝼蚁都算不上。
“嗯。”
东山狼点了点头,声音轻柔,却没有半点感情。
听到她的声音玉天星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没有杀害他的意思,即使他想要杀我我也没有下死手。”
玉天星解释道。
“嗯,我知道。”
东山狼说的很少,玉天星并不能分析太多东西,比如眼前这个人对他究竟有没有杀意。
“我只是把他扔到了擂台下面,没有杀那个叫千钧。。”
“东山羊。。”
玉天星还没说完,就被东山狼打断。
东山狼抱着膝盖蹲在积水的地上,然后平视着玉天星。
看到她的模样,玉天星的心脏瞬间被揪紧,她就像是真的狼一般,蹲在一旁,对自己虎视眈眈。
“是东山羊。”
玉天星咽了一口吐沫,即使空气潮湿,四周还伴随着连绵不绝对水声,玉天星此时却觉得喉咙无比干涩。
不知道从何时起,玉天星已经开始畏惧死亡了。
当然这证明了他确实长大了。
“我和他战斗的时候并没有下死手,为此我也差点死了,当时我在擂台上被那个。。东山羊打的快要死了。”
玉天星的眼神躲闪着,他不敢多看眼前这个人一眼,因为他怕再多看一眼,就会在她的视线里沉沦。
东山狼乖巧的蹲在地上,静静的听着玉天星的解释,
“当时我昏迷过去了,之后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虽然我给东山羊。。嗯。。造成的创伤如果不及时治疗可能会死,但我真的没想杀他,甚至我还承认他是一个可敬的对手。”
玉天星感觉这个名字实在有些别扭,就像是将一个不属于他的名字生搬硬套在千钧身上一般,这种感觉也在第一次听到眼前这个少女的名字反应一样。
东山狼,狼!怎么会是一个少女的名字。
东山狼并不知道玉天星心里所想,她也并不想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已经确定,所以这中间的过程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玉天星,在她眼里就如同一条水中溺死的魂兽一般。
“之后我才知道的。。”
说到这里,玉天星停了下来,然后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张漆黑的狼头,那双直视他内心的眼睛既没有俯视也没有仰视,而是用一种平视的视角去看着自己。
玉天星可以清楚的看见那种独属于她的清冷,冰凉,萧瑟,孤独,很多感情杂糅在一起然后变成了没有一丝丝感情的眼睛。就像是两块完美无瑕的水晶。
“然后那?”东山狼并没有用一种疑问的语气去问,她知道结果,否则也不会来这里找眼前这个小孩子。但是她的语气却给玉天星一种她想要知道的错觉。
当然,这是错觉,玉天星认为东山狼想要知道玉天星听到千钧或者东山羊死去时的心里描写。
当然玉天星如实相告,他没有勇气去隐瞒。
“死了。”
玉天星呆滞的说道,整张脸的肌肉都没有丝毫触动,麻木不仁,如一块朽木。
“死了?”
东山狼歪了歪头问道,似乎她并不知道死代表着什么的纯真样子,但是这可能吗?
“死了!”
玉天星咬着牙,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一双瞳孔躲闪着,像是在逃脱罪责,但内心的煎熬却让他丑态百出。
玉天星上下牙齿剧烈的抖动着,像是两片不断碰撞的石头,发出细微的响声,他不敢露出怯态,他怕自己的弱小表现在白鸽的眼中。
“白鸽?”
“死了啊!”
东山狼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宛若一场冷雨后,撑着油纸伞的姑娘,走在巷子里,雨水滴落在青石上,发出幽幽的回响。声音在小巷中连绵不绝,慢慢汇聚,就像是雨水一般,慢慢的淹没了人们的遐想。
这是第一次她的眼睛中多出了一种别样的感情,那种叫做怀念的感情。就像是多年前丢失的布娃娃,现在回想起来,有些惋惜。除此之外别无它情。
玉天星突然浑身僵硬起来,他刚才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像时间突然倒流到他第一次从白鸽口中听到千钧死去的消息,那种幻灭感,他如今又一次亲身体验。
“你。。。”
玉天星感觉自己的精神海一阵翻滚,然后双眼蒙上一层血红色。
“死了吗?”
东山狼将纤细的手指放在嘴边,却发现脸上有一张宽大的面具阻挡了她的小动作,她只好将手指放了下来。
她很疑惑,为什么人会死,为什么她要杀人,要杀了眼前这个小孩子。
她有很多疑问,但她并不会去问,因为她知道这种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她从玉天星的口中再次听到了羊的死讯,这次也是没有多余的触动。甚至一丝感情的流露都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你。。。对我做了什么?”
玉天星的眼角流出两行血泪,混合着滚烫的水,被冲散,然后变淡,流进了下水管道。
玉天星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不断的跳动着,大脑中像是被人用棍子搅拌过一般。他的双手上青筋如同树根一般交错。他仅仅握着拳头然后砸向身后的花洒。
“嘭——”
“啪——”
“咔啦——”
“哗啦啦——”
花洒掉在了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声音很重但不足以让这个房间外的人听见。
水流似乎减弱了一些,其实并没有,因为掉在了地上,所以没有了距离,水流轻易的落在地上,甚至也没有了嘈杂的声音,浴室里有些静悄悄的。
不知道从何时起,白色的雾气就开始消散了,玉天星的眼前血红一片,这和当初遇到拉斯特的时候的感觉很类似,但不同的是现在他的眼睛完好无损,只是有些肿胀。
东山狼站起身,然后拍了拍有些潮湿的黑色衣裙,然后坐在了浴缸的边缘,荡起了双腿。
她的脚很小,穿的是一双黑色靴子,鞋底粘着一些泥土,有些被水冲散了,但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有几处不能轻易察觉到的细沙,正在缓慢的消散。
“沙子?泥?为什么她的鞋底会沾上这些东西,这里是地下,为什么白鸽,甚至拉斯特都没有发现她的潜入。”
玉天星心中疯狂的寻找着对策,但他敢肯定,这里的声音外界是听不到的,因为即使这里有丝毫动静,隔着一条走廊的拉斯特的房间肯定会能听到,甚至整个地下都逃不脱她的眼睛,但是,为什么这次失灵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想法。”
东山狼荡着双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说道。她的发丝有些湿润,就像是被雨淋过一般,一缕一缕的粘在一起,然后垂在面具的两旁。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狼狈的魂兽。
“你看到了。”
玉天星声音冰冷,他知道,这件事不能善了,既然无非你死我活,也没有必要掖掖藏藏。他早就不是那个杀个人还要犹豫的孩子了。
“看到了。”
东山狼依旧荡着双腿,转过头平静的看着玉天星。
“蔷薇星——武魂现!!”
玉天星瞬间就召唤出来自己的武魂,一颗红色的彗星捏在手中,下一刻就被他捏成碎片,星星点点在还未消散干净的白雾中,迷幻而又美丽,如同星辰长河。
“吼——”
无声之中现龙吟,玉天星五指缓缓活动,然捏成龙抓形状,掌心一道红芒若隐若现。
“叮——”
一道黄色的魂环从玉天星裸露的身边升起,然后融入右手的掌心。
指尖逐渐龙化,掌心的光芒愈加疯狂。
“星河急涌——”
巨大的风暴吹散了东山狼粘连的发丝,看着眼前这个正在对自己出手的小孩子,东山狼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只要是有生命的生物,都会对死亡进行反抗。
但是。
“哗啦啦——”
一个巨大的水柱从头到脚将玉天星笼罩了进去。
玉天星手中的光芒如同火苗一般瞬间熄灭了。
“咕噜——”
只是一瞬间,玉天星就发现自己被淹没在水中。他紧张的张开嘴,却只吐出来一圈气泡。
“你经历过吗?羊曾经历过的死亡。”
东山狼平静的看着沉溺在水中的玉天星幼小的身体。
“黑暗——”
“咕噜——”
“孤独——”
“咕噜——”
“窒息——”
“。。。。”
东山狼的视线顺着玉天星的身影,慢慢往上,再往上。直到——
玉天星漂浮在水柱顶端,他背靠着浴室的吊灯,身边是无尽的水域。
他如一条溺死的鱼,漂浮在鱼缸的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