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出了这样的事,齐佑琪不敢独自出门了。
打不通秦木蓉的电话,她给展翊打了过去。
在电话里,她跟展翊说秦木蓉一定很难过,不哭不笑不代表坚强。
展翊表达了谢意,并承诺不会让秦木蓉难过太久。
接下来的四天,她都坐立难安,秦木蓉的电话始终关机。
她原打算是让慕容熠陪着一起去看看秦木蓉,可那晚他将她紧搂在怀的那一瞬间,彻底吓到了她。
她无法当成那是他在人前的一秒入戏,因为他朝她奔来时,眼中仿佛没有他人,只有她。
他安慰着她说: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眸子里满是歉疚与自责,可更多的是担忧与紧张,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担心她会出事。
所以齐佑琪害怕了,比遇袭的那一刻还要让她心跳加速。
她哪敢再提一起去找秦木蓉的茬,回了家,立即找了个由头避着慕容熠。
接下来的这几天,她连慕容熠的电话都吓得不敢接听。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每天早上,听着慕容熠出门的动静她才敢走出房间,每天晚上,听到慕容熠下班回家开锁的声音,她就跟猎人枪下瞄准的兔子一般,仓惶逃回房间。
回房间后,她又不明白地问自己,她为什么要躲?又究竟在躲什么?
她好郁闷,也好纠结,偏偏秦木蓉的电话还打不通,即便打通了,秦木蓉这个时候,也是顾她不得的。
她坐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换着节目。
从宣布退出娱乐圈到现在,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去了。
以她的性格,并不是能宅在家发霉的人。可偏偏这一次,她还真沉得住气。
她甚至连对门慕容家也不去了。
打开一罐啤酒,她心不在焉地换了一个台,又换了一个台。突然看到什么,她立即摁了返回。
电视里,正播放着死者家属拉了横幅状告秦木蓉的新闻。
齐佑琪气的一把拧爆了手中的啤酒罐。
啤酒沫子顺着手指流了一地。
慕容熠在这个时候回来。
齐佑琪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慕容熠已经进了门。
他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齐佑琪从沙发上立即蹦起,手忙脚乱地拿遥控器摁掉电视,迈步就要回房,因为过于慌乱,险些被地上的酒沫子滑了一跤。
慕容熠紧忙几步飞奔过去,扶了她一把。
齐佑琪稳住步子,连声谢谢都忘了说,转身要回房。
慕容熠觉察到这几天她在躲着他,在她逃跑时,他拽住了她的手。
“你在躲我?”他微眯了眸,不悦地看她。
齐佑琪眼神乱瞟,心口不一,说:“没有。没有”
“那为什么看见我就跑?”他紧盯着她的脸,问道。
齐佑琪绝不承认,说:“没有,我什么时候跑了?我只是刚好想回房休息了。”
慕容熠冷了说话的口吻,就连目光也变得冷漠了几分,说:“那还真是凑巧,每次都是我回来的时候你回房休息。”
齐佑琪扯着脸皮敷衍地一笑,说:“是哦,是挺凑巧。”假意打了个哈欠,“你有什么事没?没事我要回房睡觉了。”
慕容熠的眸光始终不移她的脸庞,看着她敷衍虚应的样子,他真想打开她的脑袋瓜子,看看她这几天到底在想什么。
怕弄疼她,他有些无可奈何地松开她的手,说:“那个人自首了。”
齐佑琪本来转身要走,听他这么一说,脚步停在了那:“谁?”
他说:“砸你车玻璃那个。”
想起这事,齐佑琪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仍旧心有余悸,说:“哦,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病?没事他砸我车玻璃干什么?”
慕容熠说:“他说他想以此让你记住他,他是你的忠实粉丝,从你出道,他就一直关注你,你的每一首歌,他都会唱。特别是那首《嘿,你娶我可好!》,让他特别有共鸣,只是没想到,这会是你退出娱乐圈前的最后一首歌。”
齐佑琪眼眸立即黯淡了下去,浮上一抹忧伤。
这首歌她本是写给秦漠的,也曾想在演唱会那天,将这首歌唱给秦漠听。歌词最后几句,原本是这样的:嘿!说真的,你娶我可好?你浅浅一笑。说,好!我也一笑,眸间眼泪在绕。
这听来,像是暗恋许久的人终于有了结果,苦尽甘来,余生很甜。
可齐佑琪听到秦漠和沈慕云结婚的消息后,她把结尾稍作修改,变成:嘿!说真的,你娶我可好?梦里你浅浅一笑。说:好!我也一笑,醒来眸间眼泪在绕……
加上“梦里”与“醒来”两个词,瞬时把要苦尽甘来的那种感觉,变成了永久的悲伤。
齐佑琪有些情绪不高地说:“当时被他吓得脑子都发懵,怎么可能记住他长什么样。他可真是个另类。”
慕容熠本想和她好好谈一谈,可一看她眸间藏着悲伤,愣了一下,他不明白是否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惹她伤心了。
迟疑片刻,结束了话题,让开挡着她的路,他说:“你先休息吧。”
齐佑琪没说话,进了屋,带上门,身子靠在门上,她仰了头,唇角扬了一抹微笑,耳畔仿似听见自己在演唱会上痛入骨髓地唱着那首歌:
这辈子我最想嫁你你可知道?
我想让你看穿婚纱的我有多么俊俏!
我想和你看庭前花开花落青丝到老!
我想陪你看尽世间繁华你说好不好?
这辈子我最想嫁你你可知道?
我们可以对剪红烛一夜看彼此傻笑!
我们可以床头吵吵闹闹床尾又和好!
我们可以树下摇着扇子儿孙围膝绕!
嘿!说真的,你娶我可好?
梦里你浅浅一笑。
说:好!
我也一笑,醒来眸间眼泪在绕……
在这无声的“歌声”中,渐渐的,齐佑琪的眼角滑过一滴泪水。
秦木蓉那边,虽然秦木蓉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但展翊知道她一直在忍着。
她每天起的早,也睡得早,三餐按时,只是吃的很少。
在他面前,她跟寻常一样,会跟他有说有笑。他不在跟前,她就垂了眼眸,呆呆地看着前方。
今天,秦木蓉在呆滞过后,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
她语音冷静地令人心碎,问着:“翊哥,你说,到底死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就感觉天崩地裂也扯不开他对她的目光纠缠一样。他让自己平静地说:“为什么会这么问?”
秦木蓉抱了自己的双膝,将手搭在膝盖上,没有看展翊,说:“这几天也不知为什么,总是在想,人面对死亡的那一刻,到底害不害怕?害怕是因为什么,不害怕又是因为什么?”
“你想知道死亡的滋味吗?”展翊看着她,一抹心碎又悲痛的神色浮上眸间。
她沉默了。
展翊说:“木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疑惑的看着他。
他拉起她的身子。
她本能地往回缩,但还是无法抵抗他强大的力量。
他带她去了江城最高的度塔。
这里是一些寻求刺激运动的人喜欢的地方。
秦木蓉拿手遮住自己的脸,谨慎地深怕被身边经过的人认出来,指着她骂庸医。
她不明白地问着:“你带我来这干嘛?”
展翊有些冷漠地说:“让你尝试一下死亡的过程。”
秦木蓉有些胆怵,站在那里不动。仰头看了看上空,正好有一个人往下跳,当那个人落到离地面一定距离时,又再次被弹起,随后落下,反复几次。
秦木蓉知道这是蹦极,一项很容易刺激肾上腺素的运动,以前齐佑琪带她来玩过一次,她不敢跳,光在下面看着齐佑琪往下跳,她的心就卡到了嗓子眼。
她摇了摇头,说:“不,我不需要。我不要尝试。”
但展翊并不打算放过她,拖着她往里走。
“我不要跳。”她顾不得他人的异样目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叫道,脸色瞬时苍白,抗拒着说,“我不去。”
“你必须要尝试一下,这样你也好知道,死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展翊拖着她不放,甚至硬把她扛进电梯。
秦木蓉慌了神,立即把所有电梯的楼层键都摁亮,准备着哪一层楼门开了就拼了命往外跑。
展翊却用强大的双臂,将她圈禁在怀中,让她毫无办法地眼睁睁看着一层层的电梯门打开又关上。
“该死的,你放开我!我不要跳,我说了我不要尝试,我不要!”此刻的她,已经不是那个安静又坚强的秦木蓉了,她去推他,踢他,咬他,甚至求他。
但这一刻展翊是那么的决绝,心硬如铁,她的苦苦哀求丝毫不能让他心软。
到了顶楼,工作人员跟展翊打着招呼。
展翊比了一下两根手指,工作人员会意的拿出双人跳的装备。
秦木蓉还在挣扎,她甚至嗓子都叫哑了,哀求着展翊,但还是改变不了她被强行绑上安全束缚往下跳的命运。
很快她觉得脚下一空,逐渐她的身子被倒悬过来。
她惊慌失措地尖叫着,闭上了眼眸,双手紧抱着展翊的身子。
两人下坠的速度很快。
秦木蓉的耳边全是呼呼风声,她不敢看,觉察到展翊搂在她腰部的手在逐渐放开。
她慌乱的以自己全部的力量紧紧缠住展翊,叫着,喊着:“不要放开我。不要放开我。”
风把她的话语吹散在四周。
整个度塔上空,盘旋着秦木蓉心碎欲裂的声音。
落了地,秦木蓉的眼眸还是紧紧闭着,脸贴在展翊的胸膛上,双手缠绕着他的身子,她感觉不到已经落了地,因为她现在的两条腿是软的,她心力交瘁的像是要随时死去。
直到身上的绳索被解开,展翊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我们回到地面了。”
她才慢慢睁开眼睛,然后,她仰了头,看着展翊的脸,看着看着,发了疯一样抬手捶打着展翊的胸膛。
她大声哭着,喊着,骂着:“混蛋,你混蛋,混蛋!”
展翊也不阻拦,任由她捶打着自己。他希望她喊出来,骂出来,把心里的火发出来,心中的委屈哭出来,只要她不痛苦的压抑着,他都由她。
秦木蓉眼睛都红了,人更是没了理智,直到打得手也疼了,她才喘息着,恨恨地看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展翊,两行泪水从她美丽的脸庞上流淌下来。
展翊捧着她的脸,为她拭去泪痕,目光变得深邃如海,激荡间又仿佛能掐出水的温柔来,看着她,他说:“打完了,骂完了,心里是不是舒服多了?”
这一发泄,秦木蓉的确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作为医生,她知道当人的精神蒙受突如其来的打击时,心情抑郁不乐时,情绪被压抑得不到释放时,势必成为一种积累待发的能量,引起机体植物神经系统功能的紊乱,而哭泣则是一种释放能量、缓解心理紧张、解除情绪压力的发泄途径。
她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要不要再跳一次?”展翊认真地看着她,不像是在开玩笑。
秦木蓉又雨点般的拳头捶在了他的胸前,但是力道却小了许多。
展翊低沉地浅笑着将她搂入怀中,脸上神色却似如同大赦。
他紧搂着她,有些后怕地附在她耳边说:“木蓉,答应我,不管发生了多大的事,就算是天塌下来,你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听到她说那句死是一种什么感觉的话,他当时内心真的害怕到颤抖,这辈子,他最怕的是她会粉身碎骨。
秦木蓉有些发着怔,等明白过来什么,想着他带她来此的最终目的,她问着:“翊哥,你不会是以为,我想寻死吧?”
展翊将她轻推出怀中,看着她,眼眸仿似在说:难道不是吗?
秦木蓉见他真的是怕她想不开,内心感动满满,她鼻子有些一酸,重新扑入他怀里,轻锤了一下他的胸膛,幸福地骂了句:“傻子。你真是个傻子。”
展翊瞬时一脸迷茫,难道他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