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是急诊科的鲁护士长。她言语急切道:“秦医生,急诊心肺手术,主任和慕容院长在另一台手术上没下来,让你赶紧来一趟先给病人做前期准备。”
一听到手术,秦木蓉的神情倏然变了,变得严肃起来,一边起身,一边回道:“好,我马上去。”
挂了电话,想起自己车子还在保养没提回来,她对展翊说:“翊哥,车钥匙给我。”
涉及到病人,秦木蓉眼里永远有着一种自信的光芒,此刻面对展翊,也没有了小心翼翼的拘谨和紧张。
从她的神情上展翊看出什么来,怕她因为赶时间开快车而容易出事,跟着起身说:“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快点!把钥匙给我!”秦木蓉拒绝得急促又果断,语气不由间带了一些霸气,在说话的同时穿好了鞋子。
展翊刚掏出车钥匙,她一把夺过快速出了门。
展翊看着她刚吃一半的饭碗,眼眸一垂,在思考着什么,眸间有了一丝担忧。
然而展翊的担心是多余的,秦木蓉这么多年,早已练的车技如神,一路上几乎哪里限速、哪里没有摄像头,哪条路车多、哪条路人少,她都了然于心。
加上刚过了晚班高峰期,并不是特别堵车,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远远看见鲁护士长在门口等着她。
她停好车小跑过去,没有停下脚步,与鲁护士长擦肩而行,问鲁护士长:“病人现在什么情况?”
鲁护士长转身一边跟上她的步伐,一边说:“已经神志昏迷,呼吸停止,脉搏和心音消失,听不到血压等症状。”
秦木蓉说:“做了心肺复苏没?”
鲁护士长回道:“慕容教授在做。”
院长慕容博怕病人坚持不到他从另一台手术下来,所以又吩咐鲁护士长把慕容轩叫来。
秦木蓉微一怔:“老师来了?第几手术室?”
鲁护士长说:“第三手术室。”
秦木蓉加快了步伐,往第三手术室跑去。
全身消完毒,进手术室,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慕容轩全副武装,仅露出一双眼睛。原本水般温柔的眸子此刻满是严谨与戒备,严谨得不放过一丝一毫可以从死神手里抢人的机会,又时刻戒备着死神随时到来。
秦木蓉进来的那一刻,他无需抬头,也知是她,眸中的严谨与戒备一缓,变回了镇静与沉稳,仿似原本孤军奋战的他,有了千军万马来相助一般。
秦木蓉一秒都不敢耽误,快速进入手术状态。
两人虽然很久没有一起做手术,但配合的默契度不减当年。
如果说病人是死神手中的人质,那慕容轩和秦木蓉就是勇闯地府的英雄。
两人默无一言,也无眼神交流,却熟练的如同彼此的左膀右臂。
几个护士跟着紧张忙碌着,秦木蓉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听着慕容轩所下的每一个指令。
直到病人有了心跳,慕容轩和秦木蓉才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后续手术还有可能会出现风险。
慕容轩是心内心外方面的专家,秦木蓉又是他的得意弟子,只要病人心肺复苏,这场手术赢的把握就有百分之八十。
院长慕容博从另一台手术室下来,进入观察间,看着监测仪器上病人的目前数据,慕容博清癯的倦容带了一丝安慰。
手术做了将近四个小时,那手术刀在慕容轩的手中,就成了无坚不摧的利剑,成功将患者从死神手中救出。
彻底松懈下来后,各自的脸上都呈现出了疲惫。
秦木蓉与慕容轩去消毒池洗净手,回更衣室换了衣裳。
秦木蓉出来时,看见慕容轩在那等着她。
她走过去,叫了一声:“老师。”态度尊重如同还在学生时代。
慕容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十一点多。
他问她:“一块出去吃点东西?”他等她,就是为了这个。
秦木蓉摇了摇头,说:“我还要值夜班。”
慕容轩眼眸焉得一暗,却面无表情,说:“那我给你打包回来,还是文成拉面?”
可不等秦木蓉回答,他把一颗糖强行塞到秦木蓉手里,转身迈步离去。
秦木蓉有轻微低血糖,在长时间手术下症状会加重,所以她的办公室,常年备了糖。
看了看慕容轩离去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这颗糖,秦木蓉一脸平静。
她以为慕容轩给她糖,是一种习惯。因为从慕容轩第一次知道她低血糖晕倒后,一看见她就会给她一颗糖,她若拒绝,他就会严厉地批评她,说不希望再次看见她晕倒时毁了实验室里的器材,那些器材都是国外进口,价格昂贵,弄坏了她赔不起。
所以她完全没有想过,慕容轩对她的那些所谓关心,是真的发自内心深处的关心。她也根本不知道,事实上慕容轩并不在意器材贵不贵,并不理会实验失败还是成功,他在意的,是她晕倒时器材砸没砸到她,她做实验失败时受没受伤……
而口袋里带糖,的确已经成了慕容轩的一种习惯,只是他再也没有了以前可以光明正大给她糖时的理由。
将她读研时最喜欢吃的文成拉面打包回来。
等红绿灯时,慕容轩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的手肘很是随意地搭在车窗处。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打包盒,想着多年前也是这般给秦木蓉带宵夜,尽管有时他无需陪同,可每一次,他都陪秦木蓉熬到最晚。
那段期间,成了他这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那段期间,也成了他这一辈子最后悔的记忆。他后悔对她太过于严厉,后悔没有好好的、认真的跟她表白一次,后悔以冷漠,掩盖着自己喜欢她的真相。
当初假意装着不喜欢她,到如今却不得不真装着不喜欢她。
到了医院,他快速停好车,怕时间久面会坨的厉害,进了急诊科他迈腿就跑。
可在秦木蓉的办公室前,他站住了脚步。
秦木蓉办公室里,展翊一脸宠溺地看着秦木蓉吃着他送来的爱心宵夜。
慕容轩静站了片刻,悄悄地转身。
许是个性使然,如果他对她的关心,她不需要,他宁可扔了也不会转送他人。所以路过一个垃圾桶时,他将两碗打包回来的文成拉面一同扔了进去。
脚步有些沉重,他揉了揉眉头,不觉间走到了护士台。
本来走过去了,他又退了回来,跟守班的鲁护士长交代说:“今晚我替秦医生值班,来了急诊,若不是忙不过来,你就不要去打扰她,尽量让她多休息会。”他现在能为秦木蓉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毕竟这件事,展翊做不了。
鲁护士长见他面有倦色,却没多问,点了点头,说:“好的,慕容教授。”
慕容轩偶尔会来医院给病人做场手术,多数也是手术结束就离开,从没有留下帮着医生值班过。
鲁护士长虽然疑惑,但场面见多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尽管她看见慕容轩急匆匆往秦木蓉办公室跑去的身影,也看见他站在秦木蓉办公室门前站着不进去的身影,还看见他将两盒原封未动的宵夜扔进垃圾桶的样子。
现在,鲁护士长带着一抹晦涩的微笑,看他离开的背影。
秦木蓉已婚这事,虽然不是秘密,但整个急诊科从未见过她老公的庐山真面目。秦木蓉本人也低调的很,这么多年没听她说起与南生集团的关系,加上她往常性子清冷,除了工作与病人,不怎么愿意跟同事们扎堆聊天,所以大家伙对她的私事便没感兴趣,甚至新来的陈医生以为她未婚,动不动就找借口接近她。
所以,在秦木蓉与慕容轩还没下手术时,几个值班的小护士和快要下班的于翘翘医生正聊着工作分配,远远地看见展翊走来,现场顿时寂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有的甚至捂住胸口,花痴一样看着前方缓步走来的人。
“妈呀,妈呀,救命啊!是他,是他!我心中的男神。”新调来的护士小曼认出来展翊,轻喃着,抑制住想去狂抱男神的冲动。
“这小伙是谁啊?怎么长得这么英俊,这么迷人,天哪!我的心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看着慢慢走过来的潇洒身影,连林护士这样的已婚人士都有些把持不住。
小曼护士一脸陶醉着,说:“南生集团的副总裁,展翊。我的男神。”
同是医大毕业的急诊科医生于翘翘不由啧啧道:“没想到还有跟我们医大男神慕容教授不相上下的人。”
小曼护士眼都要看直了,近了,再近了。这个传说中的男神居然出现在急诊科,而且正在朝她走来。
她心花怒放的激动说:“你们快看,他在看我,他在看着我。”揪住了自己的衣领,低喃着,“我要喘不过气来了。救命啊!呼吸不了了。”
可是,她心中的男神走近了,却走过她,然后带着平淡又不失礼貌的表情,问着于翘翘:“你好,我找秦木蓉秦医生。”
似乎他的眼中,只有和秦木蓉穿着一样白大褂的人。
于翘翘没想到他会问自己,愣了一下,随即回道:“秦医生还没下手术台。”
展翊眉宇一拧,看了一眼手表,这么久还没下手术台,抬眸又恢复那平淡的神情,说:“好的,谢谢。”
说完,转身,在一旁的候诊椅上坐下。全程他都没有看满目花痴的小曼护士一眼。
小曼护士见他手中拎着什么,用非常高级的布套包裹着,看不出什么,她正要走过去,想套套近乎,瞧见鲁护士长提前出了手术室,小曼护士又退回护士台。
看见展翊,鲁护士长打了个招呼:“展先生,你来了。稍等会,木蓉一会就出来。”
展翊站起身子,跟鲁护士长道了声谢:“好的,谢谢鲁姐。”
鲁护士长回到护士台,从电脑里调病人就诊记录。
小曼护士本想附耳问问鲁护士长展翊与秦木蓉是什么关系,忽听耳边一声:“老婆!”
小曼护士瞬时抬眼望去。
秦木蓉有些疲惫地朝办公室走去,若不是展翊那一声“老婆”,她差点忽略了候诊椅坐着的他。
看见他站起身,噙着淡淡微笑,她有些惊讶地道:“你怎么来了?”
展翊说:“给你送宵夜,晚饭还没来得及吃,接个电话就走了,我怕你会饿。”
秦木蓉不擅长秀恩爱,这一刻觉察到边上人投来的目光,她有些不习惯地微抿了下唇,小声说:“跟我来。”转了身,朝办公室走去。
展翊搂着高级布套裹着的保温桶,随上秦木蓉的步子。
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护士台附近,林护士不由感叹道:“原来秦医生真的已婚,而且老公还这么优秀,难怪会掖着藏着不让人知道。”用手肘顶了一下出神的小曼护士,“你刚才说她老公是干嘛来着?”
小曼回了神,脸色有些难看,不耐地回了句:“不知道,他爱干嘛干嘛!”
于翘翘不明所以道:“呦,怎么了?转眼火气这么大!”
鲁护士长眼睛还盯着电脑,回了句:“心中男神已婚,新娘不是她,能不火大吗?”
于翘翘瞬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小曼一噘嘴,问着:“护士长,你怎么知道展翊是秦医生的老公?”展翊的新闻她一直都有收藏,却从没听过他已婚的讯息。
鲁护士长说:“秦医生告诉我的呀!加上展翊来找过秦医生几回,我都撞见了。”鲁护士长把资料打出来,吩咐林护士跑腿送到住院部,然后又想起什么,扭头说小曼护士,“小曼,你是不是觉得秦医生除了是个急诊科的大夫外,什么都不是?打你一来,我就知道你心气高,占着家里经营着几家连锁超市,就瞧不上小城市出来的一些医生。我告诉你,秦医生她不仅是南生集团副总裁的夫人,她还是南生集团总裁秦漠的妹妹。这些外界不知道,只不过是她为人低调罢了。”
小曼护士瞪大了眼。
于翘翘也瞬时发了怔,道:“秦漠?就是那个娶了沈慕云的南生集团总裁秦漠?”
鲁护士长说:“没错,就是那个秦漠。”
于翘翘瞬时头大起来,狠狠拍了自己嘴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