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珠海,并不像南国其他城市一样,燥热得让人恨不得在泳池里泡熟;而是,空气中弥散着淡淡温湿的清爽,并带有阳光所拂过的妩媚。
每天中午11点钟,沿着情侣路慢跑10公里,这是陈忘言每天的习惯。
蓝色的T-桖,黑色的短裤,再加上一双白色跑鞋,他的步伐虽不快,但很稳,如何其呼吸一样,很有节奏,一听就是跑步的老手。但很滑稽的是,由于左右腿力量严重不一致,陈忘言的身子有些飘,不自觉会向右倾斜,使得矮壮身子在海风中摇曳出一丝轻盈。
在情侣路众多跑步者,不少都是年轻的姑娘,打扮得颇为亮眼。每次,陈忘言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增加她们的回头率;但可惜,陈忘言和她们没有相识,更没有和一个发生一段浪漫的故事。
生活是现实的,外形并不出众的陈忘言自喻不靠脸吃饭,但很多时候,他也会偷偷照厕所里的镜子,认真审视自己的脸,思考一个颇为麻烦的问题——是不是又长帅了一点。
在一个地方跑了15年,陈忘言也认识了很多人。他们有的是终年无事的跑友,有的是步履蹒跚的街坊,以及不知如何挥霍青春的的年轻人。尽管相识,可陈忘言叫不出几个人的名字,只记得那张脸,在何时何地出现过,彼此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交集。
路上,若遇到彼此会点头寒暄,甚至闲聊几句。对于这些时常略过的陌生人,陈忘言视为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坚信假如有一天,他不再来此慢跑,他们一定会想他的。
中午12点,陈忘言按时回到自己的住所。
位于海滨公园附近小山丘的老房子,红砖绿瓦,看上去特别有格调,是扮演土豪的绝佳场地。但事实上,住在这里并不方便,也不舒适。十年前,陈不可花光了所有了积蓄,才购得这一处歇身地,按他的话说是,“看到那满墙的花花草草,就知道是它了”。至此,这栋年龄逾50岁的三层砖瓦房就有了自己的名字——雨楼。
进门处,满郁的花香浸入刚渗出汗液的皮肤,让陈忘言心情大好。小黑没有守在门外,热情地欢迎他的主人,陈忘言就意识到,小楼内又来了不速之客。
这里时常会闯入陌生者,他们绝多数都是善意的游客。对于人类这种共有的好奇心,陈忘言觉得也无可厚非,心情好时请喝一杯茶,心情不好时,直接扔给对方一本法律书,扉页上夸张地写着——私闯民宅,请回!
不过,小黑却是好客的家伙,以近似求偶的极度狂热,欢迎着每一位误入花丛的客人。今天也不例外,小黑正在客厅翻转,左边翻三圈,右边又翻三圈,逗得那一袭的绿衣风姿绰约。
来客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头带20元的淡黄草帽,肩上披着乌黑的直发,把那张略施粉黛的嫩脸虚掩着。这样的造型,多数是为了大脸的缺陷,但这位姑娘不是,她只是由于正年华芳好,还有些婴儿肥。
陈忘言未做停顿,径直从女孩的身边走过,来到大窗户旁边的梁椅上,不紧不慢地泡起茶来了。茶并非好茶,而是极其平庸的菊花茶。而茶还开泡,沸水还在酝酿,空气中就开始弥散一个迷人的茶香。
姑娘大喜,快步的坐上了陈忘言对面的椅子,自我介绍道:“忘言老师,我叫梁梅,海大大二学生,是老钟叫我来找你的”。
老钟,能这样叫的人,陈忘言也不好不给面子,直接把可人的姑娘轰出去。
陈忘言继续泡茶,而且是泡了两杯茶,问道:“老钟好吗?”
姑娘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兴奋地答道:“好着呢!我昨天还见过他,他说他老了,叫我来找你。”
陈忘言没有作答,似乎陷入了沉思。把壶中的茶叶倒去,洗净,陈忘言淡淡说道:“茶也喝了,回去吧!”不管姑娘的反应,陈忘言走进了洗浴间,他得狠狠地洗尽身上的一身臭汗。
约莫半个小时候后,陈忘言走出洗手间,发梢上的水珠还在掉。
此时,梁雨还在,拿着那一本招待客人的法律大部头看得出奇,转而扭头俏皮地问道:“忘言老师,我敢打赌,你肯定不知道,这本书的第三页写了什么?”
陈忘言并没理会,对着窗户的玻璃,用手指打理着头发,摸到嘴边的胡须,才意识到又三天没刮胡子了。
梁雨没有气急败坏,似乎对陈忘言的冷漠早有心理准备。她用最快的速度随手翻着客厅中的杂志,似乎很享受这种时光。顷刻,蒋雨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用话剧式夸张表演方式说道,“忘言老师,原来也看这种片啊?”
陈忘言平静地走到她面前,夺过杂志,直接扔到书架上,说道:“那是一个朋友送的,不看也不能扔。”
梁雨略有所思,很正式的说道:“理解!理解!”但笑声中有一丝狡黠,分明是说还嘴硬。过了一会儿,她小声补充说道:“其实,我也看过。这样一本日本零售挺贵的,扔了确实可惜。”
这个话题,陈忘言是耻于谈论的,就算和自己最铁的哥们,他也不会多讲,他总觉得这样的事情,属于人性最大的隐秘,应该一直隐藏。至于那份公开炫耀、招摇的人,陈忘言理解不了,就算一个精神病患者理解不了常人一样,属于两个不同物种。因而,要陈忘言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谈论这个话题,根本不可能,小姑娘压根找错了话题。
陈忘言坐了下来,并示意蒋雨也坐下,用一种轻视的眼神问道:“这就是老钟教你的方法。”
梁雨不敢直视,目光有些游离,但回答还算干脆,笑呵呵道:“没有。都是我自己想的。”
陈忘言用一种教训小孩的方式,严肃说道::“女孩子,这样不好。”声音里没有责怪,但却表达了陈忘言的态度,而更重要的是,陈忘言拉开了二者的距离。
梁雨是个乐观的姑娘,望着窗外的景色,叹道:“老钟说,只要忘言老师肯指导你,你肯定能完成这个项目。”
陈忘言没理会,觉得这是个笑话,他从未意识到过自己有这么大的功效。但转而想到,这是老钟的话,老钟不是信口胡说之人,他这样说应该也有几分道理。
陈忘言陷入了思考,这忙究竟是该帮还是不帮呢?这些年来,很多人找上门来,无非就是想采点边角料,挣点稿费,养家糊口罢了。陈忘言懂他们,但每次都狠心地拒绝了,他是靠这样说服自己的狠心的:他是陈忘言,一个忘记讲述过去的人。
梁雨灵巧地从包中拿出一只录音笔,放在一旁,笑着问道:“忘言老师,可以开始了吗?”
果然猜得没错,这姑娘也是来求采访的。应对这样的人,陈忘言早有一套秘诀,屡试不爽。陈忘言搅动着咽喉,正声道:“你说,一个忘言之人,会是多舍之人吗?”
梁雨依旧不生气,像看到一个顽皮小孩一样,无奈地笑了。它把录音笔关了,凑到陈忘言耳边,轻声解释道:“2014年,是很重要的一年,很多事情都是在这一年被决定的,比如打老虎,但我发现,这方面的文献记载及研究却很少,我正在做这个口述史的课题,找到了钟老师,但钟老师叫我找你谈谈,并且他说他不准你拒绝。”
这段话,梁雨早已准备了好几天,反复练习了好几遍。用最安全的方式,阐述这个不怀好意的目的,这是最高明的方式。陈忘言很清楚,小姑娘受到了老钟的指点,很熟悉他的脾性,避过了一个个敏感点,不然她早被他轰了出去。不过,里面还是暴露了一点,小姑娘和老钟并没有多熟,因为认真说话时,她用的钟老师。
陈忘言摸着鼻子,笑道:“最后一句是假的。”
梁雨哀求道:“忘言老师,你在《初夏之梦》中写道,‘人生最不能践踏的有两样的东西,一是尊严,二是梦想’,我的梦想就是去哈佛,您就帮帮我,不然学分就没了!”
又是一个精于算计的姑娘,陈忘言突然没了兴趣,径直上楼,并用力关门。他在二楼昏暗安静的小房里,快速敲打了键盘来。深呼吸一口后,他开始写一部怀念小说,记录那个曾经陨落的生命,她如同他的青春理想一般,在最好的年华绽放,又在最好的年华香消玉殒。
陈忘言想起了今天跑步的情形,头脑中的世界回到了过去的那个岁月,假如那时,他再勇敢一步,又该怎样呢?他写着各种假设,然后又不满意,进而一键删除。眼见今日又无进展,他只得换写一篇故事散文,说每天跑步时,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然后他们之间发生一两个的有趣故事,里面包含人生百态冷暖。
尽管没公开说,但陈忘言心中,是讨厌这时的自己,因为他是在编造故事,利用人心灵的软弱来吸引人,进而获得物质上的回报。这究竟有何意义呢?陈忘言努力想了想,觉得或许有两点:一是确保了他可以静心创作,或许有一天他能写出传世的作品;二是他的抒情笔调,讲述一个动人煽情的故事,让读者又惊又叹,很多时候也是在净化他们的心灵,不然他们的心早已如同钢筋水泥。
所以,陈忘言在过着两种写作生活,一种面向大众,一种面向自己。
夕阳已落下,陈不可一日的劳作暂时结束。他伸着懒腰,稍微收拾书桌旁的凌乱,以及地上满地的面包屑,随后走出了这间小房间。
阿姨已经做好香喷喷的饭菜,早已回去。烧鱼、炒菜心,再加一小碗排骨汤,这一刻陈忘言才像一个俗人,味蕾发出了低等动物所特有的欲望。揭开盖子,鱼不多不少,被吃了一半;菜心也不多不少,被吃了一半;就连小半碗排骨汤,也被喝了一半,就连开电饭煲,米饭也少了一半。
陈忘言有些生气了,冰箱的便条处有一张并非阿姨的字体,大大地写着:“我赖上你了,不说,每天吃你一半”。
果真是吃货!吃饭时,陈忘言不由得笑了,心里暗叹:“吃那么多,还是那么瘦。”
翌日,太阳晒到屁股,陈不可才开始起床。而此时,其实也不太晚,就算陈忘言慢悠悠洗漱完毕,慢悠悠吃完早餐,出门时也不到10时。他和往日一样,沿着情侣路慢跑。有时,他会跑到拱北海关;有时,他会跑到珠海渔女,甚至野狸岛,但相似的是,他从不作任何停留,匆匆略过即好。
但今天,陈忘言便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短裤、紧身T-桖,再加涂满防晒霜的脸,一个曼妙的身子荡漾在自己的身边。就连平时高傲的姑娘,也仍不住多看几眼。这样的梁雨跟在身边慢跑,无疑是一个中年男人最大的满足。
陈忘言想说,“没用的,别做无用功”,但见蒋雨带着耳塞,眼睛偏向一方,只好作罢。
最后,他们在珠海渔女停了下来,因为梁雨跑不动了,央求着停下。陈忘言并没有这么懂风情,他固执完成了每天的10公里,但后面的蒋雨委屈地大喊,“陈忘言,我不会打掉孩子的!”陈忘言只好返回,脸上有些发红,心中大喊卑鄙。周遭的人投来别样的眼光,赤裸裸地说道,又是一个好色的中年大叔,搞大人家小姑娘的肚子,现在不想负责。陈忘言赶紧回头过来,想好这次一定要狠狠骂她一顿,不准她继续这般胡闹。
但走进发现,梁雨两眼泛着泪花,陈忘言心一下子软了,只好默默站在她身边,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意识到,他已经无法懂这种青春的忧伤。
梁雨立刻变脸,露出和阳光一样的笑容,随后从开袋拿出手机,使劲地自拍起来。也许,是一个人自拍太无聊了,梁雨硬要陈忘言帮她拍几张。可是,她颇为嫌弃陈不可的拍照技术,要么朝霞拍得不完整,要么珠海渔女拍得太瘦小,要么把她拍得太黯淡无光了。最后,她执意要教起陈不可拍照,并趁陈不可略略出神,偷拍了一张合照。合照中,陈不可头偏向一边,望着珠海渔女出神,深情静默,而梁雨则一脸兴奋,脸靠着陈不可的肩膀,脸却正对着屏幕,似乎笑得很幸福。
梁雨得意地说:“如果我生气了,我就把这张合照发在网上。”似乎,前面种种的铺垫,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得意。
陈忘言虽不是什么娱乐明星,但作为炙手可热的畅销作家,他的书迷也众多。而他的感情生活一直神秘,甚至空白得可怕,因而受到一种扭曲的关注,常常让闯入雨楼的游客中招,成为绯闻事件的主角。
假如这张合照发布到网上,陈忘言的平静生活肯定会被打破,辟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淡忘,但这需要时间。关于陈不可的传言,无非集中感情方面,同性恋、男人缺陷、出家等传言,这些年就没停过。
蒋雨得意告诫陈忘言,别弄小伎俩了,合照她已经发布到社交平台的相册了,并加了密,不要再想删照片的歪主意。
像只欢快的喜鹊,一路欣喜,梁雨欢快地回到了雨楼,并迅速占领了卫生间。厕所的水流声不止,然后一个小时过去了。蒋雨慢慢走出卫生间,对着镜子,挤着脸上仅有了几颗小痘痘。
见陈忘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翻看报刊很入神,梁雨好奇地问道,“忘言老师,您就不生气?”
陈忘言继续看报喝茶,视作未闻。而梁雨也不生气,厚着脸皮给自己倒了一杯,自言自语道,“我真喜欢上雨楼了,要不我把酒店的行李都拿过来,这段时间就住这里?”
陈忘言淡淡问道:“你住酒店?”
“不然我住哪里?”梁雨的话有些暧昧,像故意在刺激陈忘言,或许这也是老钟教的。
陈忘言起身去了室外的草坪,拨通了老钟的电话。电话中,老钟有些咳嗽,声音微弱,“忘言啊,什么事情?”
陈忘言有些生气,但深知老钟身体不好,话不能说太重,只说道:“老钟,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
老钟笑道:“你说小雨啊,那丫头挺厉害的,你自己看着办吧!人家爸妈都管不住她。”
通完话,陈忘言有些头疼,老钟喜欢说他缺少一种年轻人的激情,似乎这次老钟付出了行动,送来了小雨这个麻烦丫头。
陈忘言以最快速度洗澡、上楼,然后进行一天最重要的创作。看到截稿的便条,他才意识到,今天必须交一篇1万字的小故事,且针对年轻女性读者。不自觉地,他想起了梁雨,心中暗想这是一个怎样的姑娘。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否决了,因为他和梁雨正在进行一场战争,哪一方心软了,哪一方就输了。
最后,他还是写了小黑的故事。在故事中,小黑最爱漂亮的姑娘,热情招待她们,和她们一起戏耍。为了故事更看看点,他还编造了一件事:有一次小黑丢了,他找不到,只好装贴寻小黑启事,三天后有一个年轻姑娘送狗来了,那位姑娘说以为小黑是流浪狗,于是带回家了;于是,小黑就有了一位特殊女主人,每个星期,她都会看小黑一次,这样已经持续了三年。
写这样的故事,陈忘言的手总是敲得很快,编造故事的思绪源源不断,常常一气呵成。但紧接着的独立写作,他却写得很吃力,他很想在故事中浅薄地写道,他爱那个姑娘,他们一起经历很多浪漫而温馨的特殊时刻。但同时,他又觉得那样是对她的亵渎,他们之间的感情并非这么低俗。
走出房间时,又已是日暮,小黑乖乖躺在走廊中,靠着夕阳昏睡。桌上的饭菜,不多不少,大盘鸡肉少了一半,大盘苦瓜少了一半,大碗鱼汤少了一半。而冰箱的便条只写着——苦瓜真难吃。
这一顿,陈忘言吃得有些郁闷,匆匆了事后,饭菜都便宜了小黑。
太阳升起,又是一天的开始。一早的跑步如期进行,梁雨固执地跑在陈忘言前面,气喘吁吁,最后摊到在地。
陈忘言一路向前,装作无事地慢跑。回程时,远远就看见蒋雨还躺在温热的沙滩上,一动不动,心中估计是梁雨在梦游,但跑远后,见那身子还是一动不动,不免有些担心,前去查看。
陈忘言僵直地站着,说道:“快起来,别装了。”
亮眼再也装不下去了,狂笑了起来,胸口不断起伏,问道:“忘言老师,您既然知道我是装的,为什么还要回来?”
陈忘言自言自语:“沙子有杀过毒,但你脸皮这么厚,应该没事。”
梁雨立马起身,用怀疑的眼神问道:“真的?”
陈忘言点头,“小黑都不来这里玩。”
梁雨环视一周,发现这个沙滩果然无其他人,突然担心了起来,带着哭腔说道:“我皮肤真容易过敏的,怎么办?”
这个澡,蒋雨足足洗了一个多小说,出来时,发现陈忘言早已上楼。心底咒骂几句,实在无聊,便拿着客厅的铅笔,在陈忘言的新书开始涂鸦起来。梁雨的画工并不好,只能大概勾勒出轮廓,都是一位少女的身型。那双突突的大眼睛,以及眼眉处一颗小痣,让很人很容易就能发现,她画的就是自己,只是把她自己化身成了公主、欧洲贵族、古代诗人、时尚模特以及跑步中的曼妙女子。
晚上的饭菜很丰盛,有鱼有肉,还有爆炒猪大肠和回锅肉,辣味十足。但同样地,这些菜都不多不少,被吃了一半。这次,冰箱上的便条俏皮地写着——“忘言老师,您也要把剩下那份吃完哦!”
陈忘言有意识多吃了,但还是剩下了一大半,只得找小黑帮忙。但小黑似乎没有胃口,躺着享受着自己的美好时光。
接下来的一周,日子简单重复着。每天,陈不可跑步时,亮眼会跟着,耳朵塞满耳塞,一副“哼”的表情;跑完步后,梁雨率先抢占洗手间,而且故意洗得很久,出来时往往发现,陈忘言已经上了二楼,咒骂道“糟蹋鬼”;午后,陈忘言构思着自己的大作,纠结着每一句该如何表达,往往一日也写不出几行来,而梁雨则使劲在陈忘言的新书中画自己,甚至形成了一个系列故事,故事中美少女获得超能力,开始要拯救地球了;而黄昏时刻,陈忘言总会发现,自己饭菜总是“不多不少就少一半”。在陈忘言的交待下,这些天饭菜每天都在增加,但它总能“不多不少,就少一半”。冰箱前的便条,依旧写着不痛不痒的话,“求明天不要吃猪大肠”。9张便条提醒着,梁雨和他已经耗9天了。
第10天,梁雨依旧和陈不可一起跑步,只是跑步时,似乎有心思,忘记了塞耳塞,轻飘飘地跑着。经过10天的训练,蒋雨的跑步有明显进步,基本能跟上陈忘言的一长一短步伐。中途,梁雨接了电话,说自己有事,处理完后就会回来。
陈忘言独自完成剩下的路程,然后回家进入一日的创作。思绪空白处,他能听到小黑与邻居小花的欢快声,阿姨打扫屋子的声音,甚至梁雨画笔狠狠的涂鸦声。时间从指缝略过,到点了,陈不可下楼吃饭。今天的饭菜有满满一桌,猪大肠、苦瓜自然有,白切鸡、酸菜鱼、烧鸭均分量不轻,此外还有几碟小菜。但今天的菜却完整无一,没有不多不少就少一半,墙壁上,只有阿姨的便条——“明天还有做这么多吗?”陈忘言心中一喜,终究还是自己赢了。他喊来小黑,让小黑大口吃饭菜,闻着香味,小花也来了。陈不可本想赶走小花,因为小花确实难看,而且中途两次和别的狗好上了,而且还要和邻居那个婆娘打交道,甚是麻烦。但见两只小狗吃得很幸福,他有些于心不忍了,心中默念:就此一次。
接下来的三天,陈忘言恢复着往日的生活,独自一人跑步,独自一人创作,独自一人吃晚饭。思绪之处,也偶尔有所担忧——那姑娘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吧?根据经验,那是一个固执的姑娘,这样没有认输应该不是她的风格,可能真遇到什么事了。
于是,他拨通了钟老师的电话。电话那头,接电话的是师娘,师娘说钟老师可能时日无多,已经睡下了。
旁晚,陈忘言吃着满满的饭菜,心情有些郁闷,因为今天的创作并不顺利,这时电话响了。来电的是老钟,他用微弱的声音问道:“你上午找我?”
陈忘言答:“没什么事,就是问问,您上次说的那姑娘,是什么来历?”
老钟笑道:“这次你输了。”
老钟没有多说,便挂断了电话。随后,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传来的是梁雨的声音,声音陌生而亲切,她不再是个调皮的小姑娘,平静地说道:“忘言老师,您输了,明天下午,我来雨楼找您,等您讲述那个2014。”
2014,那是一个习惯不被提及的年份,有什么好讲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