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怒火终于压倒了残存的理智,此时的杨戬脑海中空白一片,只剩下一个念头——谁杀了我亲人,谁就得去死!
杨戬一把推开门,飞起一脚将一个持枪天兵踢得喷血倒飞出去,接住他手中掉落的长枪,一个凤点头在另一个天兵的喉间多了一个透明窟窿。两个刺死杨天佑的天兵当即了了账。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院落中咸腥的鲜血气息同时激发了杨戬和巨灵神的杀念。杨戬对于这些天兵杀死自己父亲的仇恨,巨灵对于这个拒捕犯人杀害同袍的愤怒在空气中宛如实质,激烈冲撞。一人一神皆是牙关紧咬,不发一言,都恨不得立刻将对方撕成碎片!
“给我上!”
巨灵神一挥手,云层上降下数队天兵,三四百人将偌大庭院挤得满满当当。甫一落地就排开严整的阵势,举起成排的枪矛向着杨戬刺来。
杨戬毫无惧色地猱身而上,手中枪杆撑地一跃而起,躲过排枪锋芒,飞身冲入天兵阵中,手中长枪携降落之势轰然劈下,将数名天兵连人带甲砸得骨断筋折。
飞速立起,左拦右拨,挡下四面袭来的短刀长矛的同时,长枪如通灵的毒蛇在杨戬周身灵活游动,刁钻狠毒,咬得一个个前排的天兵惨叫连连,不断倒下。
得到沙场宿将真传的杨戬,深谙以一敌多的要诀,脚下不停行走如风,始终不让天兵形成合围,如一条蜿蜒纵横的战场游龙,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无一合之敌。
勉强结成的阵势,在杨戬强大个体武力和敏锐战局洞察力的结合加成下,无不一触即溃,半点拦不下杨戬肆意驰骋的脚步。
纵使由凡间最为勇武战士转生的天兵们,在这一面倒的屠戮下,强打精神,死战不退,但也难挽败势,士气更是落到了谷底后就一撅不起。
杀得性起的杨戬对于欺负这些小卒不再感兴趣,一双泛着红光的血眸盯上了身高三米多的巨灵神。作为罪行的指使者,他在在场之人在杨戬心目中的仇恨度排行中是最高的。
枪身压在地上弯成弓形,借着反弹之力一跃而起,杨戬如飞龙在天纵身落下直刺巨灵神。镔铁枪尖与巨灵神的宣花大斧摩擦出迸射的火花,万载鏖战磨砺出的本能帮巨灵神在生死关头挡下了这从天而降的惊世一枪。
“小子武艺不错,就让你瞧瞧爷爷的厉害!”巨灵神战意昂然地兴奋道。
一旁的云华和凌霄殿上通过昊天镜观战的昊天、王母额头一同冒出道道黑线,殿上群仙也忍俊不禁,纷纷掩嘴轻笑。
这个铁憨憨,一打起来就头脑发热忘了尊卑。你这话或许对别人说得,唯独对眼前这小子却说不得。
你这傻蛋,莫不是忘了对方的身体里,可是流着天家的血液。人家是天帝妹子的儿子,你要是他的爷爷的话,和天帝的辈分又该如何算起?
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因为无心之语恶了最高领导一家的巨灵神,还在为了天帝的旨意而与杨戬卖命搏杀。他拎着一把门板大的宣化亮银斧,舞得泼水不进,进退有序,和杨二郎杀成一团,一时难解难分。
杨戬从大斧的破空声和对方的体形就判断出,这巨汉的力气绝对不在他之下。果不其然,几次冲撞中他虽用了卸力借力的手段,还是被震得手掌发麻,虎口开裂。
力拼不过的他果断转走轻灵路线,发挥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在巨灵神的四面游走起来,一朵朵枪花在他青铜枪头上绽放,向敌人洒落蓬蓬血雨;一杆长枪如探爪之龙,逡巡游弋,摇头摆尾。
身材魁梧的巨灵神如深海被蛟龙盯上的巨鲸,丛林中被巨蟒盯上的鬃熊,首尾难兼顾地防御了一阵子,渐渐感到左支右拙,架势难免出现一丝漏洞。
杨二郎时而人随枪走,时而人在枪前,枪头似首,枪末似尾。一记浑然天成的神龙摆尾抽打在巨灵神腿弯,让这魁梧神将轰然屈膝在地。
受创的巨灵神发起狠来,不管不顾地将一对大斧一齐向杨戬剁来,势要和他拼个同归于尽。杨戬冷漠的眸子中没有丝毫多余的感情,枪杆贴上斧面,引着它们绕身一转卸开攻势,枪头顺着这借来的巨力往巨灵神的胸腹一扎即入,他毫不留恋地松开枪身躲过对方的熊抱,倏忽退到一具天兵的尸体旁,抬脚一勾手中又多出一杆枪来。
巨灵神拔出身上的枪杆,受创后的他明显更为暴躁,招招抢攻,式式无回,一对开山巨斧竟舞出了残影出来,空气中尽是呼呼的利器破空声。
怎奈杨戬坚决奉行避实就虚,游走出击的策略,纵使耗费更多体力也不肯再正面硬刚,巨灵神劈出的斧影虽多却尽数落到了空气中,而且巨力挥出的巨大板斧惯性极大,纵使有精妙斧法可以化为助力,但在一对一的决斗中,面对杨戬这种诡谲狡诈、枪出无踪风格的敌人,想要收招回防的难度就要大上了数倍不止。
瞅准一闪即逝的破绽,杨戬又往巨灵神的高大神躯上插了两杆长枪,自身油皮也没划破一点。至于游走额外耗费的气力,他的眼中红光一闪,杀光这些不请自来的恶客还是绰绰有余的。
无论是现场的杨家庭院,还是凌霄殿上昊天镜中,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巨灵神颓势已显,被插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反抗的力气越来越虚弱。
见到大殿之上神心浮动,收到玉帝眼神示意的王母娘娘叹息一声,吸引过殿下群臣的目光:
“唉,这般不通法术,没有宝物的憨货,再高的修为也不堪为将,以后就做个先锋好了。
到头来还是要哀家亲自出手。”
只见王母朝着镜中杨戬随意一指,口中轻吐一字“定”。
镜中的神勇无双的杨戬当即如陷入琥珀的蚊蝇,定格在这一瞬间,任凭心中如何焦急,身体却是丝毫动弹不得。
殿下众仙神当即一同行礼,齐声高呼“娘娘神威”!
见到此状的巨灵神也明白是自家后台的大能出手了,不敢擦掉额上的冷汗,他向空**手致谢后,吩咐天兵:“穿了这小子的琵琶骨,其他二人一同带走!”
两杆长枪刺入杨戬的双肩,他闷哼一声脸色一白,汩汩鲜血染红衣襟。
“二郎,哥哥。”听到两声关切的娇呼,杨戬朝她们展颜一笑,任由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穿过两肩的血洞,面上再无任何变化。
三人在天兵的押解下一路乘云而上,直入凌霄殿。
宝座上的昊天上帝如一具泥胎木偶,威严肃穆的面孔中,不见一丝表情。
“云华,你可知错?”天帝的声音仿若从天边传来,令任何听闻之人恍若直面天道,不由心生敬畏。
“云华不知,敢问天帝,云华何错之有?”痛失爱侣的云华直言顶撞,再不顾及兄长的所谓天家威仪。
“你明知故问!天条之首就是仙神不得有私情,你下凡与杨天佑成婚生子,视天条如无物,犯下大错,难道竟不自知?”
“云华不知的是为何仙神不得有情,仙神亦为三界生灵,生而有情,有追求所爱的权利。
为何要有这样违逆天性的天条,使得三界人人皆错,天界众神冷酷无情。
云华不觉得违背这种天条有何过错。”
云华的话语直接质疑天规的存在合理性,如果天规本身是错的,那么不受天规之人岂不反成了正确的一方?
“众生有情,然天道无情。作为仙神,受众生膜拜供养,我们就要以身作则,奉行天道,清心寡欲,严以律己,如此才有资格执天之行,替天行道,牧养众生。”
天帝的解释堂堂皇皇,磅礴大气,一派大义凛然,舍小我而为众生的伟岸气度,让殿下群臣众仙纷纷下拜,齐声高呼道:
“陛下大义,旷古绝今,天恩浩荡,普惠万民!”
天帝眼睛微眯,享受着诸多仙神手下的吹捧膜拜,耳中却突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你要求别人清心寡欲,遵守天规,而你自己呢,你遵守天规了吗?”
杨戬定睛看去,惊讶地确认,竟然真的是自家的胆小鬼妹妹杨婵向高高在上的天帝发出了质问。
我难道是在做——好吧,我没有在做梦,因为肩膀上一直在疼,我不说,但真的很疼。
“朕如何不守得天规呀?”天帝慢条斯理地回应,打算听听这个小不点的“高见”。
“你若守天规,你那些儿女是怎么来的?”杨婵挺起小胸脯,毫无惧色道。
杨戬为小妹的机智点了个赞,但这话落在凌霄殿中,却没有收到意料之中的反应。不仅天帝王母脸色平淡无波,殿下群仙也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无声无响。
难道是天帝积威太甚,导致万马齐喑,无人敢言?
“看在最终关怀的份儿上,我就给你这女娃说明一下,好叫你心服口服。”天帝挥挥手,御座前出现十太子和七仙女的影像。
“这十位是朕的太子,皆是三足金乌所化,除了大太子是上古妖族天帝帝俊之子,其余九人是朕收集游散在天地间的金乌残魂,重新孕育而成。
这份因果堪比父子,不过却非朕所生。”
十金乌一同向昊天上帝下拜道:“拜见父皇。”
王母接过话头:“这七个丫头本是先天一朵七色云霞,哀家将她们点化成仙,令其司掌裁剪云锦,编织霓霞。
此等恩德不亚于人间母女,亦非由情所致,阴阳交合所生。”
七仙女一同向王母娘娘行礼道:“拜见母后。”
“我与王母,共掌天庭,一阳一阴,上和天道,名为夫妻,实似同僚,
天家之人,过去无因情而生者,以后也将无因情而生者,你可明白了?”
在天帝威严冷漠的逼视和浩然磅礴的气势压迫下,杨婵面色苍白,香汗淋淋,但仍坚持着不愿退缩。
杨戬见此昂然上前一步,吸引过大天尊的目光道:
“那么敢问陛下,你自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昊天的眼角微微一挑,这个问题实在刁钻,宛如一记重拳直击要害,打得他想要吐血。要是王母还可以说自己是先天第一道阴气所化,他张百忍却确确实实的是父精母血结合所生,这一点他是怎么也无法否认的。
“花言巧语,无济于事!”无法辩解就不去辩解,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昊天本想做一个讲道理,守规矩的上位者,奈何杨戬不识趣,非要把他逼成大家讨厌的模样。
“云华啊,你此番过错皆是因为修行日短道行不足所致,朕罚你压于桃山之下,幽禁千年,好好闭关清修,你会明白,凡间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至于你生的这对人不人,神不神的儿女,就由朕替你彻底斩去牵挂吧。
来人,将杨戬、杨婵二人送上斩仙台,即刻问斩!
天规威严不容冒犯,将此判决通告三界以儆效尤。”
“不!哥哥求你了,云华知错了。”云华惨呼,为了孩子们向天帝绝望地求饶哭叫道。
天帝别过头去,从桌案上拿起一个桃子,朝着云华的方向一扔,她和桃子瞬间跌落云层,一路向着凡间落去。
在虚空中坠落良久,云华终于跌落到凡间的一地,一座巍峨高大的桃山化为囚笼将她压在山下。
在这桃山内部的数百平米空间内,她可以自由活动,但若想要出去,就会发现这无门洞窟的四壁坚胜钢铁,固若金汤。整座桃山实为天帝口含天宪,以天规具现的天罚所化,别说疏于术法神通的云华,任何天庭体制之内的仙神,有再大的神通法力也别想撼动神山一丝一毫土石。
杨戬一言不发,仇恨地看了一眼天帝,和坚强的妹妹对视一眼,一同被天兵押着向斩仙台走去。
昊天上帝漫不经心地用余光扫过误飞到天庭之上的一只小蜜蜂,目送它嗡嗡嗡地跟着二人扇翅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