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顶,山高千仞、怪石嶙峋,箭竹林遮天蔽日般,山中雾气笼绕,各式叫不上名字的怪草绵延千里,似利剑一样的冷杉仿若刺破苍穹,珍禽异兽横行山谷,好一幅远古时期的洪荒景象!
却月城府兵统领王春田不顾马郎二人追责,着官身铠甲、快马千里远赴神农顶,人马不停狂奔一天一夜,终于在天色擦黑之前赶到神农架附近。“这山高林密的!想是多极了毒蛇猛兽!俺老王这两百来斤不知能否过得了这一关了?!”因为却月城得时疫者甚多,府衙恐城内有人趁乱打劫,十余日来王春田率队日夜巡查却月城,又千里送信不停歇,纵是铁铸一般的身体也熬不住。累极了的王春田已然感觉自己熬到了顶点,但是心中那一丝清明吊着自己这一口仙气。“为了却月城数十万百姓!拼了!”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越走参天树木越葱茏,遮天蔽日的,透不过一丝高悬明月的光亮,王春田此时已然筋疲力竭,上山这一路搏虎杀豹、战狼斩蛇,浑身浴血、半一边手臂已然被赤练蛇的毒气麻痹的动弹不得!“汶梁兄弟,兄长俺怕是顶不住了……”心中满怀着愧疚的王春田摇摇欲坠,“不行!!!男儿当死得其所!!我必须将信送与种神仙!”想到此处,王春田怀中掏出寸长钢针五枚,分别钉在周身上下五处大穴,激发出生命之火最后的潜能!“啊啊啊~”王春田迸发出自己全身耳十多年的功力,风驰电掣般向山巅奔去!
神农顶的第一缕晨光撒在山巅平地处茅草屋,鸾鸟清丽的鸣叫唤醒了满眼的洁白,寒风中茅屋扉门吱呀的缓缓打开,一身宽厚的麻袍、道骨仙风的花白须发老者从屋内缓步而出!老者目光中印入一个僵直的高大身影,身后大部分血迹已经被淡淡的雪花凝结着,半匍匐前进的身躯预示着他的主人最后一刻的执着,手中血水染湿一角的信被布满老茧的手掌紧紧地握着。“唉……”老者看过那封血染的信,轻轻的叹了一声,这一声包涵着悲天悯人的感慨,也包涵着对生命逝去的无奈。“走吧……安心的走吧孩子……剩下的路,就由老夫替你走完……”种南山安葬了故去多时的王春田,麻衣布囊飘然下山。
却月城内,景仪坊中。
李汶梁看着医馆门口排着的长长队伍,手中被自己不停咳血染红的手帕,以及堂内忙前忙后的十多名各科圣手,心中难得的平静,“可能……这就是将死之人看破红尘的心境了吧?”李汶梁出神的发着愣,王春田送信走后的这三天,城内时疫大爆发,府衙马郎二人争权夺利,更是耽误了及时封闭重灾区——景仪坊!就在李汶梁一筹莫展的时候,附近各坊间的医科圣手却在多数人逃离景仪坊的时候,毅然决然的逆行而至,兰芷白衣、青囊麻袍,他们有骨科、有妇科、有大方剂、有小方剂、也有仵作,但他们此时只有一个名字——医者!他们有家庭、她们有家人,他们也是凡夫俗子、也有七情六欲,她们不是钢筋铁骨、只是肉体凡胎,是什么给了他们逆行的勇气?是命令压顶?是武力迫使?都不是!是医者仁心!是医者父母心!
“李医师,我们已经按着症状轻重、发病长短将这坊内的千余名百姓分成三组进行居住生活,每区都有杏林同行诊治,请你放心吧……”一张清美绝丽遮以薄纱的俏脸印入李汶梁的眼帘,“咳……多谢云医师了……你本不是却月城人,却为了我们留了下来……在下感激万分!”“哎我说老李!你怎么不感谢感谢我啊?我也不是却月城人,我还不是医师呢!你看我表现多好!还有你少说些话吧!留点力气给小爷我好好的活着吧!你想一走了之累死我们啊?!我可不干!”一个清朗的男声从门外传了进来,语气间充满着调侃不忿之意。“哈……哈,煜哥儿也辛苦……”李汶梁闻言哑然失笑,心中却异常温暖说道。“李医师好好休息,你已经做到医者最好的境界了,剩下就交给我们吧……”又一个挺拔伟岸的身影走进了李汶梁的眼帘,堂内所有忙碌的身影皆望向这个方向,报以热切崇敬的目光,风尘仆仆疲态俱显的种医圣出现在景仪坊济世堂之内!“师父……徒儿……去找爹娘了……”李汶梁眼中的光辉渐渐地消散,手中诊脉的染血手帕悄然无声的落在了地上,白绢上的点点殷红,正如凌霜傲雪的红梅,是傲世风骨倔强的凌寒盛开!
微风拂过,兰芷轻摇,淡淡的药香撩拨着空气中的哀伤,白衣麻袍轻盈的忙碌着,仿若这济世堂的主人未曾离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高山仰止、那岸芷汀兰,那浓如火、淡如菊的身影。
种医圣从却月城府衙回来的那一刻,却月城东西南北四面城门就闭关落锁,重兵把守不许任何人进出,城内士农工商关门闭户,杜绝任何形式外出,同时飞鸽传书周围州县、救援却月城的各方军队,严防时疫的蔓延,派轻舟快马送千里加急往国都金陵,上达天听。
随着由种医圣全权处理的圣旨各州府明报传阅而来的,是各州县医师们自发的前来援助,是各方军营无条件的派人送粮,是未染疾病的百姓们毁家纾难,达官显贵、贱户平民,抛开一切阶级等级,因为这种时刻,他们之间没有王公贵族、没有奴仆伎艺,有的只是华族人,传承千百年的华夏血液!
这段历史,后世记载:冬末春初,却月大疫。有医汶梁者,警示众人。春田千里,力竭报于神农。种氏南山公,率兰芷白衣千人,封城闭户,举国防之,月余瘟去,天下共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