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张茹二人离道行和尚虽然极远,但两人毕竟轻功极高,只两个呼吸间便先后到了道行和尚人影消失之处,两人闪过岩石,只见道行背对着二人在竹林间缓步而行,还一边若无其事地倾听着海风吹过竹林时发出的呜呜的声音。
听到沈方、张茹二人的停下的脚步,道行停下脚步,扭过身子,冲着二人合什道,“两位施主尾随贫僧,有何见教?!”
“装神弄鬼!”张茹斥道,然后二话不说,直接拔出宝剑就砍了过去。
道行脸色一变,显然没想到张茹尽然连一句废话也不讲。他运转内力,一股庞大的气息从身体中释放出来,在张茹和沈方所处的这方小天地里,身处其中的他们便觉得天地也变了颜色。
张茹施展玉女十三诀,围着道行连刺了十几剑,道行冷哼一声,动用内力于手掌,或点、或弹、或戳、或拨,将少林绝学降龙伏魔手施展地淋漓尽至。道行刚守住阵脚,准备反攻之时,鼻息间突然闻到一股甜香,只觉得浑身酥软,天旋地转,他暗暗叫苦,赶紧咬了一下舌尖,稍微清醒之后,赶紧运转内力压制毒性。
张茹见道行中招,如何肯手软,又换了一套峨眉四圣剑法,大开大阖之间,逼得道行只能跳起身来进行躲避,纵使其换元境界的内力远胜于张茹,但也显得狼狈不堪。道行还没有想到用什么办法破局,只听到两声弓弦声,通过听声辨音他便知道这两箭是来自于沈方的强弓,而且瞄准的是他的要害,他的身体已经腾在空中,他在空中费尽力气向沈方那里怒目而视,只听到又是一声巨响,一只弓箭居然超越了前两只箭头,后发先至,逼到近前。
道行头皮发麻,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见那只利箭居然只剩下箭尾,而箭尾就在眼前,箭头呢?箭头呢?道行被另外两只利箭刺中身体,连同第一只射中他咽喉的利箭一起,重重地砸在地上。道行被三只利箭钉在了竹林间的空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道行临到死时,都觉得好象在做梦,难道不应该大战几百回合,再由内力更加雄厚的自己反败而胜吗?弥留之际,他终于看到了师父慧通大师如大雁般的身体扑向沈方,然后整个世界仿佛被那个身体占满而变得黑暗寂静。
永恒的黑暗降临了。
沈方刚才使出了苦练八年的箭术,并且是他独创的连环箭。他先是快速拉半弓连续射了两箭,然后拉满弓射出了第三支夺命封喉箭。纵使沈方内力、体力雄厚,这连环三箭超越了身体极限,特别是最后一发后发先至的夺命封喉箭,甚至将全身的精神全部集中到箭尖,才有一出必中的效果。三箭既出,沈方松了口气,刚放下弓箭,只觉得毛骨悚然,象是雏鸡被天上的苍鹰盯中,然后就看到一个狂怒的天竺和尚,用一双蒲扇大的手掌从天而降,先后击在自己的胸膛。只一击,沈方便知道此命休矣,苦练八年的内力此时象是变成了一堆棉絮,自己体内的经脉,已被这一击的后劲寸寸碎裂。
就这么死了,好不甘心啊。
永恒的黑暗再次降临。
张茹看傻了,道行被沈方三箭射死带来的兴奋神色还没有从脸上消失,她还准备责备师弟再度隐瞒实力,便眼睁睁地看到沈方被一个天竺和尚两掌拍出几丈远,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她脑袋一片空白,连愤怒的张天端和付蕙娘冲出来与这个天竺和尚打做一团都没有引起她的反应。
师弟!师弟!师弟!
张茹心中不断地叫道,最后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师弟!!!”
师弟就这么死了,就这么没有任何价值地死了,如果自己能听他的话返回码头等待慈航师太,沈方便不会死。张茹太相信自己的毒术和蛊术了,没想到却将沈方连累至死。
“阿弥陀佛!”慈航师太也到了,看到沈方已倒在地上没有呼吸,不由得闭上眼睛,口诵佛号。
王可儿见此惨状,直接瘫软昏倒在地。
只片刻功夫,张天端、付蕙娘便与慧通和尚过了上百招。慧通和尚比张天端进入出神期更早,其功法也更为邪门,虽然张天端两人联手,慧通和尚也游刃有余,并趁付蕙娘伤心过度,注意力稍一偏差之际,一掌将付蕙娘击飞。
付蕙娘口吐鲜血,虽然并不致命,但已不宜再度加入战团。
慈航师太睁开眼睛,她的神色中已没有了悲恸,只有一丝绝然。慈航师太正准备上前,与张天端一起合斗慧通和尚,忽然察觉有异,不禁回头看向虚空之处。
“慈航师太果然是登地菩萨,贫道只是稍微露出一点杀机,便被师太发现了。”一个身材颀长的长须道人从虚空中现出身来。
“纯元子。”慈航师太叹道,“你还是来了。”
“我的爱子被此妖女所杀,我不得不来。”纯元子只是指了张茹一眼,张茹便觉得被施了定身法术,动弹不得。
慈航师太眉心一皱,将气机从慧通大师身上转移到纯元子,纯元子轻笑一声,收了对张茹的锁定,专心与慈航师太对抗。
张天端和慧通两人打得激烈,虽然知道又来了两位出神期高手,但根本没有办法抽身出来。打着打着,两人发现新来的两位出神期高手正在对峙,短时间不会加入战团,便放下心来,尽情施展所学功夫。慧通大师进入出神期最早,内力非常雄厚,而张天端则是实战经验极为丰厚,两人倒也打成了平手。
“张天师,你现在是不是也在后悔,没有早点出手。”慧通大师一边与张天端周旋,一边用言语刺激张天端。
这句话果然让张天端更加愤怒,张天端又加紧了攻势,这时突然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张施主莫中了慧通的奸计。”
慈航师太带着内力喊出的话语清晰无比地进入到张天端的耳朵里,张天端这才警醒,虽然自己非常后悔,但如果被慧通牵着鼻子走,恐怕不仅沈方,连自己一家三口都会折在这里。
“师太多嘴!”慧通大师恨恨地看了慈航师太一眼,继续说道,“贫僧这劣徒已是换元境界,对付两个补元境界的新手,自然不在话下,所以贫僧才暗中跟踪,不知张天师暗中护持的原因是什么?莫不是以为以你这徒儿补元境界能稳胜我徒弟?”
“这沈家二公子,本来也不该命绝,他只需在一旁观望,等贫僧现身,便何以保住这几个小辈的性命,可惜偏偏鬼迷心窍,偷袭道行,虽然成功,又有何用?亏得有人还想通过他要什么配方,人死了,再多的天赋有什么用?”
张天端知道慧通大师在故意往自己的伤口倒盐水,他心一横,冷冷道,“我辈江湖中人,生死乃寻常之事,沈方虽死,但三箭射杀换元境界的高手,死的值得。”
“哼!若不是道行中了你那乖女儿的毒,怎能躲不开那三箭。”慧通大师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张茹的动作,“咦,你这小娘子过来添什么乱?贫僧可舍不得伤了你。”
话虽如此说,但慧通大师的出手却没有犹豫,冲着飘身过来的张茹就是三掌。
张天端倒转身法,拼力接过三掌大部分威能,然后说道,“茹儿,不要过来,去照看你母亲。”
张茹被慧通大师三掌的胜余威能击退了十余步,才悻悻然地绕开战团,颤抖着向伏在地上查看沈方情况的母亲走去。
沈方已被付蕙娘仰面放倒,脸色灰白,早已没了呼吸,张茹将手搭上沈方的手腕,付蕙娘想去阻止,但暗中叹了一口气,没有说出话来。
一点生机也没有。
“娘啊。我该怎么办啊!”张茹扑到母亲的怀里哭喊道,根本顾不上付蕙娘的浑身鲜血。
这时,又一个人影颤巍巍走来,扑在沈方的身上嚎啕大哭,正是王可儿。
“哼,你们知道难过了,杀害贫道爱子时,就应该和道现在的后果。”纯元子幸灾乐祸地说道。
“纯元子道友,何必多言,若想比试,贫尼奉陪就是!”慈航师太看不惯纯元子的作派,主动发行进攻。
“贫道不想与师太打,就算打三天三夜也分不出结果。”纯元子一边抵挡,一边随口敷衍,“但是贫道此刻却格外开心。”
慈航师太进攻更加凶猛,但普陀山的武艺不求有功、只求无过,想制住纯元子却异常坚难,慈航师太担心影响到付蕙娘、张茹、王可儿三人,便有意识地边打边走,两人的战团竟越战越远。
张天端与慧通大师都已斗出了真火,招招都是灭人绝户之狠辣招式,只片刻功夫,两人便气息不顺,忍不住口吐鲜血。
张茹一直在注意这里的战团,这时才站出身来拍手道,“爹爹,刚才我已向慧通秃驴施放了见血蛊,只要见了血,慧通便使不出一点内力。”
张天端闻言不知真假,收了拳势,守了阵脚盯着慧通大师看。
慧通大师狂笑道,“你这小妮子,还学贫僧骗人。”话音未落,慧通大师只觉浑身内力以可以感知的速度流失,越是动用内力,流失得越快。慧通大师大骇,起身便走,但浑身内力散乱,如何还能提得了气力,还没有跃起,便哎呦一声跌倒在地。
张天端见状大喜,便准备上前将这和尚制服,只见身后飞过一只暗器朝慧通大师的喉咙飞去,他想阻拦,但内力也飞快流逝,无法随心运转,眼睁睁得看着张茹用一个飞镖将鼎鼎大名的大周国师慧通大师结果了性命。
张天端摇摇头,只看到女儿仰天大笑,“师弟,师姐为你报仇了。”然后气息不济,晕到在地。
慈航师太和纯元子虽离张天端、慧通二人颇远,但无时不对此处留着心思,如今见慧通殒命,如何还肯缠斗,纷纷极速飘了过来。
张天端挺身而出,迎着纯元子道,“道兄,莫非你要寻张某的麻烦。”
“道兄何出此言?”纯元子仔细地查看张天端的气息,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说起来,与我有杀子之仇的乃是沈方与道行,如今两人都已毙命。如果国师活着,贫道还想找找张兄弟爱女的不是,但如今国师殒命,自有朝廷为他做主,贫道何必趟这浑水。贫道去也!”
“且慢!”张天端调动仅有的一点内力喝道,“道兄还是留下来把话讲清楚吧。”
“有什么好讲的!”纯元子被张天端的莽撞吓了一跳,赶紧向后一闪身,然后几个闪动消失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慈航师太才叹道,“张施主不必硬撑,纯元子真的跑掉了。”
“让师太见笑了,蕙娘和茹儿已无战力,张某的内力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张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只怪贫尼学艺不精,竟不能护张施主合家的周全。”慈航师太黯然道,以她现在的本事,如果与纯元子尽力拼杀,护着自己周全自然毫无问题,只怕在场的张家三人还有王可儿,没有一个能逃得了纯元子的毒手。所以,张天端将纯元子惊走,倒是最佳结果。
慈航师太动用内力护住张茹的心脉,然后一股精纯的内力送出,张茹很快悠然醒来。
张茹看了一眼爹娘,哭道,“师弟,他不在了。”
“茹儿,你先解了为父中的蛊术。”张天端道,那纯元子虽然离开,但仓促之间如何离岛,总得恢复些内力能能护得妻女的安全。
张茹从怀里取出一个黄色的瓶子,打开瓶塞,倒出一颗腥臭的丸药,递给张天端,张天端服下后,只过了两息,便脸色大变,冲到十丈远,张口吐出一滩腥臭的黄汁,黄汁中居然有数十条三寸长的蛊虫,不停地翻滚扭曲,直至僵死。
张天端飞身返回,从怀里取了一枚清香的丹丸吞入怀中。张天端的气色飞快的恢复,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张茹,“茹儿,这见血蛊好生霸道。”
“爹爹,此蛊乃内气蛊,刚才称之为见血蛊却是为了让那妖僧动用内力来压制蛊物,这内气蛊原本微小而不可见,进入体内如遇内气便会飞速成长,直至吸光内力。”
张天端倒吸了一口凉气,而慈航师太也神色复杂地口念佛号,“阿弥陀佛。”
“此蛊物为何人所传?”张天端存了心思,遇到会此蛊的高手,一定要封闭呼吸,尽量避而远之。
“爹爹勿要担心,此蛊物乃是女儿自创,世间并无他人养有此蛊。”张茹凄然道,当初在苗疆炼此蛊时,便是为了保护必须保护的亲人,如今,需要保护的亲人沈方却已殒命,此蛊还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