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一响,整个千雪宫里的人齐刷刷地看向屋檐,看见闪着微微白光的我,目瞪口呆。
程清璇手中的丝带飘落在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重新闭上,再次睁开,这是真的,叶夭夭回来了。
苏嬷嬷他们望着坐在屋檐上的叶夭夭,连忙跪地叩拜,“娘娘,娘娘。”
我强忍着泪水,继续微笑弹唱,虽然我也很想他们,但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陆离独自一人走向千雪宫,突然被远处传来的歌声呆住了,那,像是她,她的声音。
陆离一跃而起,刹间,落入千雪宫的庭院中,他望向屋檐上正在弹琴的叶夭夭,难以置信,他急忙飞过去,伸手触摸的一刹那,便是一手虚空。
他来了。
从陆离落入庭院那一刻起,我一眼就看见了他,那张冷峻的面孔,是我朝思梦想的人。他飞到我跟前,我先是一愣,如此之近的距离,我生怕他看出了什么端倪,可他眼角落下的泪让我瞬间心疼,对不起陆离,对不起。
齐昭想到陆离会来,他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叹了口气,他瞬间明白,原来叶夭夭是想让他再瞧瞧自己。
叶夭夭的声音布满了整个王宫,许多宫人都出来看向千雪宫,有惊讶,也有害怕。
“外头什么声儿?”太后皱着眉,起身问道。
“回,回太后,声音是从千雪宫传来的声音,宫人们说是,是夭娘娘回来了。”门头的宫人若不是看见远处屋檐上的白光,怕也不会相信是叶夭夭的声音。
“什么,快扶哀家看看。”太后立刻惊醒,宫人搀扶着她,出了屋子,她瞧见那道白光,还有声音,确是叶夭夭,只是这曲子她从未听过,甚是凄凉,她吓得退后几步,心想,怎么可能,难道真得有灵魂存在的说法?
百里燕婉和许苑也相继被声音吵醒,当她们听宫人说,叶夭夭灵魂回来的时候,震惊不已。许苑不信邪,偏要去千雪宫看个究竟,宫人们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等她到了千雪宫,看见叶夭夭一身白衣地坐在屋檐上,吓得瘫坐在地,真的是她,还有陆离,他坐在叶夭夭身旁,痴痴地看着她。
巷子深
叶庆云正和安歌互诉心事,突然,安歌像是听见了什么,瞬间一惊,他望向王宫的位置,跑下了楼,叶庆云觉得奇怪,将酒钱放在桌上,便跟了过去。
安歌不会武功,叶庆云追上他轻而易举,他问道,“安先生,这是怎么了?”
“别说话。”安歌难以平复心中的激动,他但愿自己没有听错,他好像听见叶夭夭的声音,全离国城,也只有她,才会有如此嗓音。
叶庆云没有再说下去,他紧跟安歌来到离王宫很近的塔台下,安歌气喘吁吁地说道,“可,可否劳烦叶将军,带我上去。”
“好。”叶庆云二话不说将他带至到塔台上,在到达的那一刻,他也惊呆了,那熟悉的声音,难道是叶夭夭?
耳边的歌声比刚才清晰了许多,安歌颤巍巍地走到塔台边,手撑在边砖上,他的身体从轻微的抽泣到放声大哭,今天是她叙八的日子,他之所以去了巷子深,是想灌醉自己,或许在梦中才能看见她,听见她的声音。
“夭夭,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安歌的声音虽不大,但一字一句都进了叶庆云的耳朵,他心中的怒火重新燃起,原来,夭夭的死果真与他有关。
他站在安歌的身后,抡起手臂,正想发力时,突然想起齐昭说的话,他想要的结果已经呼之欲出,齐昭说得没错,他不可毁了整个计划。
琴声逐渐消失,我看向一旁的陆离,他捂着胸口,满脸泪痕,想必是情劫又犯了,我心疼地伸手摸向他的脸颊,果然,什么都摸不到,就连一丝温度也感受不到。
我朝他嫣然一笑,又看了看齐昭,我不能在此逗留太久,该引的人想必也引出来了,若这个时候让陆离发现,怕会乱了自己的计划。
齐昭自然是懂我的意思,他也飞向屋檐,拍了拍陆离的肩膀,“陆离,夭夭该走了。”
齐昭向我使了使眼色,我立马跳了下去,慌张地朝后门跑去。
“夭夭。”陆离看叶夭夭一跃而下,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有抓住,他想追过去,可齐昭死死地挎住他,眼看那道白光渐行渐远,陆离没办法,朝齐昭击出一掌,齐昭担心叶夭夭,一时走神,被他打倒在地。
“齐昭,你没事吧。”程清璇看见齐昭坠落下来,立马上前搀扶。
陆离迅速跟了过去,齐昭捂着胸口,对程清璇说道,“快。快去追,可别让他做出什么傻事。”
程清璇似懂非懂,起身一跃,消失在千雪宫。
我身上的白光逐渐褪去,抱着琴跑实在是费劲,便随手将它扔进了河里,我时不时地朝身后望去,生怕陆离追了上来,眼前快到德义宫的后门了,我突然感觉身后有动静,我的妈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撒开腿跑,这速度怕是没到房间就被抓住了,不行,我得想个法子。
终于跑进了陆允乐的宫中,乍然看见后院里的池水谭,我想都没想,纵身一跳,还好自己会游泳,不然真的要完蛋了。
“扑哧”
落水声又将惊魂未定的宫人吓了一跳。
“诶,听见后院有什么声音吗?”一个宫人胆怯地问道。
“好,好像听见了,不然去瞧瞧?”宫人们开始你推我让起来,生怕是叶夭夭的魂魄来找陆允乐了。
这时,陆离和程清璇一前一后地来到德义宫,看见宫人哆嗦在一起,凶恶地问道,“刚才可曾看见有什么身影?”
陆离前来,更是吓得他们连忙跪地叩拜,“回,回王上,奴才没有看见,只,只是……”
“只是什么?”陆离一把抓起说话的宫人,问道。
“回王上,那,那后院有,有落水的声音。”宫人咽了咽口水,此时的陆离,眼神中充满了杀气。
“还不赶紧带路?”程清璇生怕陆离再一使劲,便要了那宫人的命。
陆离一听,放开了手,宫人吓得连忙提起灯笼带路,他走在前头,领着陆离和程清璇到了后院。
“音离,音离。”突然耳边传来陆允乐的声音。
齐昭正好赶了过来,瞧见慌张的陆允乐问道,“六王爷,发生何事?”
“齐先生,屋外吵闹我本想去看看音离,可谁知敲了半天门,屋里没人应,便推门一看,发现床上无人,齐先生,您说音离会去哪儿了?”陆允乐有些着急,但他说得话让齐昭更是担心,难道叶夭夭没有回来?可这一盏茶的时间已过,怕是早已现了真身。
陆允乐身后的宫人开口道,“王爷莫急,不然奴才们再找找。”
“好,通知宫里所有的奴才,都给我起来寻寻音离。”陆允乐说完便与齐昭在宫内寻找,走到后院,才发现陆离和程清璇正站在水潭跟前。
“臣弟拜见王兄,璇娘娘,这么晚了,王兄怎么在德义宫?”陆允乐看着眼前的一切,奇怪地问道。
齐昭没有说话,他看着陆离,刚才那一掌下手可真重。
我憋气的能力已经到了极限,都这么长时间,应该走了吧,我秉着一口气,立马露出水面,不睁眼还好,一睁眼快把自己给吓死,这么多人围着,是要约着集体钓鱼吗?
水花四溅,陆离一行人吃惊地看着池中的我,我露出半张脸,吓得有些胆小的宫人立马晕倒了过去,我偷偷地将外衣脱去,在池中大哭起来,趁机将衣服使劲地往水下踩。
“别哭了。”陆离朝我吼道,将我从水里拽了出来,浑身湿透的我,紧紧地护着胸前,程清璇见状,立马脱下袍子,盖在我身上。
“王上,这深夜寒风的,若是染上风寒,传给六王爷就不好了,让清璇先带她回房间吧。”程清璇看着陆离。
“对啊,对啊,那便麻烦璇娘娘了。”陆允乐连忙迎合道,叫上身旁的宫人一并将我扶起来,带回了房间。
齐昭正要跟过去,被陆离叫住了,“你去作甚?”
“我是医者,有人生病,自然得去。”齐昭横了眼他,刚才那一掌他可是记下了。
屋外,陆离、齐昭,还有陆允乐都没有说话,齐昭时不时揉了揉胸口,倒是被陆离看见,“刚才,是朕鲁莽了。”
齐昭看向他,难得他有道歉之意,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也是为了夭夭。”
“齐昭,你说,那真的是夭夭吗?”陆离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他坐在她身旁,距离如此之近。
“你想多了,今日本是夭夭叙八的日子,怕是放不下便来了。”齐昭说道。
“允乐,你先回去休息吧。”陆离叹了口气,瞧见一旁低头的陆允乐,心疼地说道。
“不,我想看看音离有没有事?”陆允乐着急地看向屋子。
这时,程清璇从屋里走了出来,“王上,齐大人,可以进去了。”
齐昭先跑了进去,让陆离和程清璇愣了愣,程清璇心想,是怎样的女子,竟能让齐昭如此紧张?
我换好衣服躺在床上,看见齐昭进来,就像看见救世主似的,立马伸出一支手。
“真乖。”齐昭笑眯眯地看着我,为我把脉。
随后陆离他们也进来了,齐昭将我的手放进被子里,对他们说道,“睡前喝碗风寒药就行了,没什么大碍。”
陆允乐一听,便问向我,“音离,你怎么掉进池里了?”
“我,我本想起来尿尿,可迷迷糊糊就去了那里,还被什么东西给推进水里,音离怕,音离怕。”说着我赶紧抓着齐昭的衣袖装作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齐昭温柔地拍了拍我的手,“没事了,音离别怕。”
陆离心里一直觉得奇怪,他总觉得这个白音离并不简单,“好了,既然没事,那都回去歇息吧。”说完陆离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程清璇也跟随其后,陆允乐打了个哈欠,问了齐昭是否需要留宿,齐昭摇摇头,想必这个时候叶庆云也该回来了。
在回宫的路上,陆离突然问向身后的程清璇,“你觉得这世上真有魂魄一说?”
程清璇不明白他的意思,说道,“回王上,清璇认为世间万物皆有灵。”
陆离轻笑一声,“朕累了,今晚就去你轩英宫吧。”
程清璇一愣,屈身行礼,“是。”
安抚好叶夭夭,齐昭便赶回医馆,果然,叶庆云已回了房间,“怎么样?”齐昭问道。
“齐昭,我问你,刚才从宫里传来的声音,是夭夭的吗?”叶庆云从回来到现在脑子里都是刚才的歌声,他听过叶夭夭唱歌的,那一定是她。
“叶庆云,说了也许你会不相信,我们在夭夭的宫中看见了她的魂魄。”齐昭叹息地说道。
“什么,魂魄,这怎么可能?”叶庆云一听便觉得有些荒谬。
“我们亲眼所见,陆离,程清璇都看见了,想必是那丫头想来看看最后一眼吧。”齐昭没办法,只好附和道,假装自己也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这里的一切已不值得她留恋了。”叶庆云说着眼角的泪水滴落了下来。
“放心吧,她走得时候笑得很开心。”齐昭不忍,便上前安慰道。
叶庆云擦去眼角的泪水,对齐昭点点头,“对了,我在巷子深确实碰到了安歌,他被歌声吸引后,我带他去了离王宫最近的塔台,他哭了好久,嘴里还一直念叨,说,说他对不起夭夭。”叶庆云捏紧拳头,若不是为了齐昭的计划,他定会将安歌痛打一顿。
“那便是他了,只是他如此愧疚的模样,难道是受人指使?”齐昭思考着,想起叶夭夭曾与他说过,安歌几次出现在宁王府,看来是陆渊宁了?
“叶庆云,辛苦你了,时候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明日我同你一起回叶府,看看叶大人。”齐昭说道。
“好,有劳了。”叶庆云双手握拳,齐昭回敬道,便离开了房间。
到了第二天,齐昭同叶庆云回到叶府,府里上下看见叶庆云平安无事,心里欢喜得狠,叶沁灵更是上前抱住了他,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流,“庆云哥哥,你总算回来了。”
叶庆云安慰着叶沁灵,温柔地说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沁灵不苦,沁灵长大了,要帮着爹爹和哥哥。”叶沁灵满脸泪痕,看得叶庆云更是心疼不已,母亲的离世让叶沁灵一夜长大,她不再是那个蛮横无理的叶家小姐了。
叶沁灵带着叶庆云和齐昭去了叶秋房间,进屋时叶秋正在看书,“爹爹,您看谁回来了。”叶沁灵高兴地说道。
叶秋朝门口望去,有些激动,正想下床,叶庆云迅速地跪在床前,抽泣道,“父亲,对不起,孩儿让您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叶秋抹去眼角的泪,轻抚着叶庆云的头,心里松了口气,“去看看你母亲吧。”
叶庆云点点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将那日在屋外所偷听到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叶秋。
“太后?”叶秋紧皱眉头,他一直觉得柳氏进府没那么简单,想不到竟是太后安排。
“我知道了,沁灵,带你哥哥去吧。”叶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让站在一旁的齐昭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叶秋竟会是如此反应。
“叶大人,叶大人。”齐昭屈身说道。
叶秋一下子缓过神,看向齐昭,“齐大人,失礼了。”
“无妨,今日齐某来给大人瞧瞧病。”
“有劳了。”叶秋将手放在床榻上,齐昭上前把脉,说道,“脉象平稳,已无大碍,只是伤了元气,叶大人往后得用上拐棍方可行走。”虽帮叶秋捡回了一条命,但齐昭心里还是有所遗憾。
“多谢齐大人为老夫费心了。”
“王上旨意,齐昭定竭尽全力,再说了,我与夭夭朋友一场,这个忙我非帮不可。”
“唉,是老夫害了她啊。”叶秋叹息地说道。
“不是的。”齐昭语气有些激动。
“齐大人,这是……”齐昭的反应倒让叶秋有些惊讶。
“请叶大人放心,我和叶庆云已商议好,一定会查出背后的真相。”
叶秋看着齐昭,突然觉得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想了想,“齐大人,叶某有个不情之请。”
“叶大人,客气了,叫我齐昭便是,您尽管说。”
“是,当年夭夭的娘亲有把随身携带的纸伞,她出事那天,没有带在身上,反而交给我让我好生保管,我依稀记得,我在给幕儿整理遗物的时候见过它,可后来便再也没有瞧见过,幕儿对那把伞很是爱惜,太后曾几次想要看看时,她都不肯,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伞定有古怪,所以想让你和庆云帮我查查。”
“好,这事包在我们身上,叶大人您先安心养病,那齐昭便不打扰了。”齐昭得知这个线索,迫不及待想告诉叶夭夭,他与叶秋道别后,便去了德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