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罢案情与旧事,沐九儿说道:“我是借牡丹阁歌姬柳丝丝的身份而来,她是樾县花魁,色艺双全,擅长琵琶,我看那位吴青云捕头对你存有戒心,万一聊起来可别说穿帮了。”
柏云开轻晃酒杯,嘴角倨傲轻翘:“以我的身份,若记挂并谈论这些凡俗琐事,更容易惹人生疑。”
沐九儿对他的不可一世深表不屑,摊开手做讨钱状:“高高在上的郡王虽是无需在乎俗事,不过账还是要算清楚,温泉包厢与歌姬费用共计二十两,全都是杨捕头自掏腰包,你不在乎这些小钱,可人家还得养活一家老小,生活十分不易,这钱必须得给。”
柏云开走到衣架前,解下钱袋抛给她:“我不会欠钱,更不会欠人情,不过这位杨捕头野心不小,攀附之心甚重。”
“其实杨捕头人很好,只是有些不甘心委屈在这小县城里而已”,沐九儿将取出的钱摊在桌上一五一十讲清楚:“我拿二十五两,因为牡丹阁那边还得打点一下。”
柏云开说道:“你留在樾县才是真正的屈才,想不想随我去六扇门?”
沐九儿将银钱妥帖收好:“我没有大志向,就想过好小日子,在县衙当差清闲得很,算得上是钱多事少离家近,照顾我爹爹也方便。”
柏云开反问:“你若胸无大志,为何还想要九星日月剑做奖赏?”
沐九儿将最后一块荷花酥吃光:“我爹爹生平最大的遗憾就是无人传承他探案的本领,成日里唠叨几位老朋友的儿子破获大案、颇有出息,羡慕的不得了,如果我能因公而得奖赏,便能了却他此桩憾事。”
柏云开说道:“如果你既得宝剑又入六扇门,柏前辈岂不是更加扬眉吐气。”
沐九儿摇了摇头:“我自幼长居罗浮山,未能尽孝,如今想多陪陪爹爹,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家…”
忽而柏云开的手掌覆于她的唇上,沉着脸挑眉望向屋顶,沐九儿经此提示方才察觉异常,瞬间警惕。
柏云开耳力极强,听出对方武功不弱,正在向北窗移动,此外门口还有鬼祟的脚步声传来,他已猜到来者为何人,需得将这场风月大戏演圆满,当即拉起娃娃脸跳入汤池之中。
沐九儿毫无心理准备,呛了一大口水,边咳边挣扎,事急从权,柏云开牢牢钳制住她的肩膀,低声郑重道:“配合我。”
这时敲门声响起,是吴青云前来:“柏捕头,方便聊几句吗?”
“吴捕头若是认为方便,进来也无妨”,柏云开音调中故意带有纨绔的不耐烦,并侧头向娃娃脸示意身后微掩的窗。
沐九儿已懂其意,回神才知情急中双臂竟环在他的脖间,距离暧昧,在温泉氤氲中脸颊的绯红一路蔓延到耳根,忙收回手臂,眼神不禁有几分羞怯躲闪,老老实实缩于池中,以观事态发展。
吴青云不敢贸然进入:“不知明日何时启程?”
“未将厉虎缉拿归案,回去也不好交差,不急于返程,明早先派捕快在县城四周搜寻一番,此事还需吴捕头多费心”,柏云开担心娃娃脸颈间缠绕的绷带被人看出端倪,一边说话一边摘下她的发簪,将散落的乌发分向两侧遮挡,在水中的那只手拽了拽她后背的衣裳,本意是让她再伏低一些,怎料这来自风尘之处的裙衫衣襟分外松散,轻轻一拉竟扯了下来,光洁白皙的肩在青丝遮蔽之下若隐若现,错愕间手指划过她的后背,仍如儿时那般冰冷,熟悉的三道疤痕犹在。
伤在她身,痛在他心,漫漫时光,未减分毫。
沐九儿刹那变了脸色,下意识护着胸前的衣服,本能地抬手扇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柏云开紧扣她的后脑猝然靠近,鼻梁几乎紧贴,从背后看俨然是亲亲我我的模样,他心跳如雷却仍勉力淡定,咬牙轻声道:“别乱动,否则功亏一篑!我…我不是有意的!”
吴青云听到声响,询问道:“柏捕头…没事吧?”
“吴捕头难道执意要做煞风景之人,毁我兴致吗?”,柏云开的语气中明显有按耐不住的怒气。
吴青云终才肯罢休,柏云开刻意转身向后望,窗外偷窥之人见状也离开。
沐九儿裹紧衣衫起身,用宽大的袖子重重击起水花泄愤,嗔恼骂道:“无耻登徒子!”
“纯粹是意外,你的姿色与身材哪一点值得我歹意轻薄?”,柏云开地位高贵、养尊处优,从未受过半分委屈,被冤枉自然满怀怨气,一时口不择言,后知后觉才后悔,不得不补救道:“要不…要不然你再多打我几下解气?”
沐九儿气恼时圆圆的脸像极了红苹果,不愿与他多言,负气果决而去,怎料现实与想象直接有巨大鸿沟,繁复的衣物湿透后愈加累赘,出温泉池时差点摔跤,全然没有预想中的潇洒决绝。
柏云开见状便一跃而上,伸出手想要扶她,但沐九儿不接受好意,冷脸恨恨打开他的手,宁愿手脚并用狼狈地爬上来。
柏云开深知这个外表软萌的丫头若是真被惹恼就会变成执拗顽石,不得不拉下脸面道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念在相识多年的份上,能不能给一个赎罪的机会?”
气虽未消,可账要先清,巫小梧形如落汤鸡,气势却足以吞山河:“衣服和首饰都是我从牡丹阁借来的,如今被毁成这般样子,必须赔二两,再把发簪捞上来!”
柏云开无奈道:“何必费力寻找,只要你能消气,我赔二百两也无妨。”
“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比小时候还要讨厌一百倍,绝交!”,沐九儿气势汹汹地奔门而去,前行数步后复又停下,浑身湿哒哒的如何能出去。
柏云开料定她不会离开,抱臂挑眉道:“你若这幅模样走出去,不仅会得风寒,还会很丢脸。”
沐九儿圆圆的眼睛转了转,计上心来:“风寒又不是大病,丢脸更无所谓,反正我也不算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在这县城中熟人还算不少,大家见我这样子定会议论纷纷,若是传到吴青云的耳中,他立刻便会看穿你所有的伪装。”
柏云开怒瞪这个擅长戳人命门的无情丫头,别无他法,咬牙道:“算你狠,我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