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等待了几天,忽然有一天,格雷的雷达滴滴作响,盖斯回来了,但她并没有回自己的君主府,而是直接去了神木的最高处。
“她去那干什么?”程阳坐在新的轮椅上问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炎熠几人一商量,为了避免被黑衣人发现,也更好地隐藏自己,他们决定晚上再动手。
入夜,除程阳外的三人在夜色的掩护下向神木的最高处攀去。
由于远离居住区,这里的树枝分岔格外的多,几人一度被阻挡得无法再前行。炎熠和格雷正准备拿出砍刀清出一条路,就听到阿南忽然愣愣地说道:“她在这里。”说着用手指着一处枝繁叶茂的地方。
炎熠没有多问,就向着阿南指的那边攀去。在这个满是植物的世界,听从阿南的直觉应该不会有问题。
几人走了一会儿,果然发现了盖斯,不过盖斯现在这个样子,任谁也认不出她来——她满脸都长出了青苔,手脚被神木禁锢住,神木的枝条更是贯穿了盖斯的整个身体。
“她,她死了?”格雷说道。
仿佛是被声音吵醒,盖斯眼皮动了动就睁开了眼,见是几人也不惊讶,脸上依旧露出一副轻蔑的笑容。
“你们竟然找到这儿来了。”盖斯满是青苔的脸笑了笑,看上去格外诡异。
“盖斯,你怎么变成这样?”阿南也向前一步问道。
“也许,你可以叫我的另一个名字:神木。”盖斯的身体从神木上剥离下来,穿插在她身体上的枝条将她架在半空中,但她似乎没有任何痛感,微笑着看着几人。
“你不是盖斯么,怎么又自称神木?难道你们俩的身体融合了?”格雷在一旁说道。
“哈哈。”盖斯大笑道,“这等人类的身体还想和我融合,她还不配。我只是暂时借助这副躯壳的身份而已。”她忽然话锋一转,看向阿南,“你之前说听到我的悲鸣?”
阿南一愣,缓缓说道:“我的体质比较特殊,可以感受到植物发出的生物波,并根据它来了解植物的成长是否正常。”
盖斯眼里流露出一股失望的表情,“原来是这样,看样子人类还是无法真正与植物沟通,了解我的痛苦。”盖斯有些感慨地望向远方,“我神木存在千年,作为森之域的根基,一直屹立不倒,勤勤恳恳为人类付出一切。”
忽然,她脸色一变,语气也变得愤怒起来,“但你们人类呢?在我身上挖洞,居住,砍伐,掠夺……看看上层,为了建造更加奢华的住所,你们轻易就舍弃之前的洞穴,找完好的树身重新开凿。我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而你们丝毫不曾感恩,像你们这类贪得无厌的生物,有什么资格居住在我身上?”
“所以你就开始对人类报复。”在一旁许久没有说话的炎熠说道。
盖斯冷笑一声,“你终于开窍了,人类。下层阴暗,我就培植出孢子,为的自然不是损坏自身,而是让下层的人类全部致死;中层的食人花可是我的杰作,你们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我,不就是因为我是棵不会说不会动的植物吗?那我就让寄生在我身上的植物重新进化,成为攻击力极强的动物,将你们全部斩杀。
“至于这具身体。”盖斯在空中转了个圈,“君主的身份可以更好地发号施令,我可以指使那些黑衣人在下层挖长隧道,好将孢子引入村子感染村民,也可以将黑衣人的尸体放在食人花周围,让它们有进化的养料,顺便还可以作为我的发言人。”
“神木,你又是何苦?如果把神木上的居民全部杀死,森之域也就不复存在了。”炎熠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
“何苦?”盖斯眼中喷出愤怒的火焰,“这难道是我的错?都是你们贪得无厌的人类给逼的。”
“呵呵。”盖斯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人类如此不知悔改,那择日不如撞日吧,反正你们也看到了我真实的面目,就今天,就在今天,让一切都毁灭吧,哈哈哈……”
随着盖斯的狂笑,炎熠几人感到脚下一阵震动,神木上的树叶忽然发起白光,强烈的光线瞬时将整棵神木照得如同白昼。神木上的居民纷纷走出门外,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接着,盖斯脚下的树皮忽然长出青苔,青苔逐渐长高成了青草,和炎熠之前遇到的吸血草一模一样,这些青草很快就向着城镇蔓延过去。另外,在空中,也飞出了一大片黑压压的黄蜂,跟着吸血草一起向前飞去。
炎熠一拽阿南,“快去通知城里的居民做防范,能救一个是一个。顺便把程阳也带走。”又转头看向格雷,“你也去,保护阿南。”
说完毫不迟疑地掏出匕首,背对两人站立,显现出来的决绝不容两人有所争议。
阿南愣了一下,也不再多言,转身就向着下方居民区奔去。
树枝缓缓降下,将盖斯的身体放到炎熠站的那根树枝上,然后缓缓缩了回去,盖斯脸上的青苔也慢慢消除,露出原来光洁的皮肤。
“你把他们都支开,一个人对付得了吗?”盖斯脸上还是那副微笑。
炎熠深吸了一口气,将匕首反手执于眼前,“足够了。”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盖斯大笑道,忽然下一秒就猛地向炎熠冲去。
炎熠在盖斯即将接触到自己的一瞬,向后一蹬,两人平行着一同向后跃去。风吹拂着两人的发丝,炎熠与盖斯靠得如此的近,甚至可以看清对方脸上那个邪魅的微笑。
“铛”的一声,两人的匕首交汇在一起,溅起一丝火花,炎熠趁势飞起一脚踢向盖斯。
盖斯轻松躲过,脚下如同装了弹簧般跃到另一边,没有丝毫停歇就再一次攻来。炎熠看准时机,扣住对方飞来的手腕,借势这么一摔,盖斯被摔到地上,脚上顶住压力,握着匕首从下就向上刺去。
炎熠脸一晃,躲过匕首,同时一手去扣盖斯的咽喉,盖斯连忙站起一转身,反手又去刺炎熠的背脊。炎熠用手一挡,提起膝盖向对方腹部兜去,盖斯着着实实接下这一记。炎熠又顺势将匕首一划,“噗呲”一声,鲜血流了一地。
盖斯捂着脸后退了好几步,手拿开的时候,脸上多了一道血痕,直接从下巴到眉心。
鲜血从伤口流下来,染红了大半张脸,盖斯依旧鬼魅地微笑着,“看看,你们人类的动作何等灵活,所以总是把我们植物踩在脚下。可惜啊,你即使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这只是我的躯壳而已。”
盖斯的话的确引起了炎熠的深思,“和盖斯拼得你死我活到底有没有意义?就算胜了,神木的复仇已经开始了,然而我又不能把神木也给毁了,它是森之域的根基,是所有居民赖以生存的基础,但这棵成长千年的神树已成精,现在一心要毁了所有人,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这么一出神,盖斯又一次冲了过来,炎熠一愣,头一偏,匕首擦着脸就划了过去,几缕黑色的发丝被削了下来。炎熠趁着盖斯的背面对自己,猛地将匕首一刺,另一只手抓住对方的脖子猛地将其按倒在地。
盖斯因为身体失衡,被按在地上,匕首也被炎熠一脚踹飞。
“哈哈哈。”即使身负重伤,盖斯依旧狂笑着,“杀了我吧,很快,上中下层的居民都会像你身下的这个人一样,痛苦地死去。”
炎熠眸色一滞,“如今只有先行除去盖斯,再去对付下面的事。”
这样想着,炎熠缓缓举起左手,手上缠绕出细小的电光,刚要按下,余光瞥到周围有什么东西,他抬头就见旁边不知何时升起了无数个热气球,里面站着无数的居民。此时,这些热气球正升到神木的顶端,看着他们。
“什么,他们逃出来了?我的蜂群呢?怎么没有攻击?”盖斯惊讶地说道。
炎熠也是一愣,再细看就发现,黄蜂并非没有攻击,而是全部停留在气球表面,那里貌似有一张巨大的网,网上还涂有什么东西,将想要攻击的黄蜂全部都粘在了上面。
“好小子,真聪明啊。”炎熠猜到定是阿南想出的主意,这下也松了口气,左手刚要发力,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呼喊,“等一等!”
炎熠辨出那是阿南的声音,一回头,就见他将自己推开,竟然噗通一声,跪在盖斯的面前。
就连盖斯也惊讶于眼前少年的动作,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对不起,对不起!”阿南大声喊道,眼眶里竟然渗出泪水,“很抱歉,一直将对你的索取当成理所当然,从未对你说过一句谢谢。明明能够感受到你的生物波,却没能认真了解你要表达的意思,很抱歉,真的很抱歉。”阿南一边哭着,一边对着盖斯叩头,将头叩得咚咚直响。
盖斯愣住了,惊诧地看着阿南,下一秒脸上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头也扭向一边,“你以为你随便道个歉就完了么?”
“我知道都是我们的错,但神木你就是森之域的一切,没有你也就没有森之域。你屹立千年,直到今天才报复人类,也是因为对这个国家还有一丝不舍吧。”阿南边哭边说道。
盖斯的脸上有一丝的动容,嘴上却说:“我对你们人类已经没有任何的期望。你看看我身上的疮痍,你之所以现在这么假惺惺,也是因为看到了我的报复,感觉末日要来临了。如果我还和原来一样不会动也不会说,你们也会和原来一样吧。”
“不会的,神木。”阿南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我们知错了,请你平息你的愤怒。我们会弥补之前的过错,我们会将你身上的伤处进行治愈,也会限制树屋的挖掘,在向你获取资源的同时第一时间了解你的境况。”阿南顿了顿,忽然大声喊道,“是不是啊,大长老,你说句话啊!”
热气球里的人群中一阵嘈杂,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走了出来,咳了几声,“之前听到阿南的话我还很疑惑,如今亲眼看到也总算是信了。神木大人,之前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一直以为您的资源无穷无尽,所以才如此没有节制地向您索取。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一定痛改前非!”
“哈哈。”盖斯却是一阵狂笑,“好一个痛改前非,那之前我受的这些苦呢?谁来偿还?”
“我!”阿南缓缓起身,“我愿意以命相抵。”
盖斯惊讶地回过头,看着阿南慢慢走到一旁捡起地上的匕首,“如果一定要人死去才能平息你的怒火,那我愿意献上我的生命。”
这一次不光是盖斯,就连炎熠也惊讶不已。
“你疯了,阿南!”炎熠怒斥道。
阿南咬咬牙继续说道:“我能听到你的生物波,却没有及时了解你的身体状况,最大的罪责其实在我。我本身也是个无父无母之人,就算死了也了无牵挂,也算为森之域这么多还活着的人做了一件好事。”阿南说得漫不经心,脸上竟然还荡漾出一丝微笑。
盖斯两眼盯着阿南,爬起身子,缓缓走近,“你真的愿意牺牲自己?”
阿南坚定地点了点头。
盖斯忽然怒火冲天,抓着阿南的肩膀摇动着,“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这群人贪得无厌,不知感恩,为何你还要这样为他们?”
阿南的泪水无声地落下来,“因为杀戮不会使人忏悔,只有宽容才能让人醒悟!”
盖斯愣住了,一点点地后退,最后颓然地坐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神木树叶上的光正一点点暗淡下去。
许久,盖斯抬起头,手一挥,热气球外围着的黄蜂就全部飞走了,手再一挥,吸血草也全部都隐到了地下。她定定地看着阿南,“好,阿南,我信你,我给你们一次机会,我想看看我最后一次宽容,能不能换来你们的醒悟。”说完盖斯缓缓站起,走近神木的树干,其身体就慢慢和神木合二为一,变成一座木制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