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过水的六月盛夏的这几天,合浦镇林泉村的天气热的要命,太阳天天都是一大早就爬起来,不要钱地拼命铺洒光芒,比林野上早习课读书都准时,热情。
林家的大人孩子都是在早上的寅卯相交时(五点)起床。林伯清教学林野半个时辰,林靖和与二个堂弟自习读书。林仲清则修理好农具。姚氏带着儿媳妇(陶氏)与顾氏带着儿媳妇何氏轮值做一家人的早饭。卯正(六点),一家人开始打仗似的吃早饭。
吃过早饭,迎着朝阳去下田干活,耕田,芸草,耙田。湖州是五山一水四分田。地多,田也不少,但现在是人少。若是劳力强的,自家分的田地不够耕,可以再与村里申请租庸。
林家人,不,每家的劳力者都是从早到晚的干活。中午的午饭也是在田间地头解决,由轮值做饭的妇人在午时(11点)左右回家做好,然后自己吃过以后上工时顺带着挑到地里。
林家人天天都累的晚上上床就能马上入眠。一直干习惯了农活的林老爷子,林仲清,顾氏,姚氏,何氏,陶氏,还觉得这种强度的体力活勉强应付得过去。
林靖和、林元和、林充和三个大小子以往没这么正经的干过农活,天天累的跟什么似的。皮肤是以可见的速度一日比一日更黑,即使他们的头上戴了草帽斗篱之类的都不顶用。
好累哟,三个大小子这段时间常常在心里哀呼,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他们以往虽然也在农忙时帮着家里做些农活,但因为家里一直有长工,有牛,所以从来没有这么打顶手地干过。
现今,一日赶一日,日日不歇空的起早摸黑地干活,才算知道真正的农忙是什么样子了,才知道真正的农民不好当。
三个和的手掌心因为一天到晚地握锄把,挖田,耙水草,开始二天就全都起了好多个血泡。血泡破了,再用力握锄把、耙把时,就感觉痛的钻心。可是,手掌痛也不能歇下,还有那么多的田地摆在那里的。
想想分到的每个男丁有二十亩的水田,十亩的坡地,每个女人有十亩水田,五亩坡地。六个男人和四个女人的水田,有一百六十亩。(憨憨没有成丁,男孩得有了十六岁,成了丁,女孩得有十五岁,及了笄嫁了人,方有分田地的资格。)
这么多的田地,他们十个人得在秧苗可以分插的时候就完全耕出来。面对大块大块的水田,又觉得有希望,又觉得活计累,既感谢新朝皇帝真是太好了,分这么多田地…又抱怨他给每个人分这么多田地。
林靖和开始几日是干一阵,歇一下,歇的时候摊开手掌,看看破了皮,颜色更红的那几小团肉肉,自我可怜三秒钟,然后学二叔的样子,吐口唾沫在掌心抹一抹,又忍痛继续挥舞锄头。
林充和则是嘶,嘶有声,好痛啊!就算有憨憨翻了药书,上山下坎地弄了点小蓟草,艾草之类的回家煎水给他们洗,可保证起了泡的地方不肿,不化脓,但也不会减少疼痛。
几个大小子想偷偷懒都不行。老爷子以身作则,大伯娘(娘),二婶(娘),大嫂(媳妇),媳妇(弟妹),四个女人不仅要收拾家务,也得下田上山地干活。爹(二叔)也是不分早晚,一直都在田地间干活,就是作为村长的爹(大伯)也下田帮着耘草,日日都弄得一身泥泞的呢。
小不点憨憨每日中午都会戴顶小草帽帮着大奶奶,奶奶给田间干活的长辈送饭送水的。他们作为上有老下有小的对照组,又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十六七,二十出头,怎么敢不出大力气干活?
干了七八天,十来天以后,他们似乎是习惯了这种劳动强度,手掌,手指也都开始起了厚皮,摸着粗糙了,干活时就不再疼痛了。
几个大小子得到了林氏族人的一致赞扬,说他们吃得苦,个顶个的都是好男儿,懂得顺应时势。这样,即使落泊也会有限,即使真的落泊了,也不会饿死。
因为天灾人祸,家里穷了的,男人们若是还不努力上田间地头干活,族人以及村民们的唾沫星子都会喷死他们。若是一个人有了又穷又懒的名声,没说亲的难说亲,有了婆娘儿女的,婆娘儿女都会跟着他名声不好,受人白眼。
老爷子对于几个现在需要慢慢地顶门立户的孙子总是一边鞭策一边安慰,“手掌起泡,疼痛是因为你们的掌心还是太过于娇嫩,忍着再多干几日,起了茧就好了。
茧是英武男儿的勋章,不论是舞锄头,耙子还是舞刀枪霜剑,都是会先起泡,再起茧的。起了茧就能够保护手掌不起水泡、血泡。
你们的勤劳爷爷看的见,多干了活,爷爷都知道,也心痛你们的辛苦,所以,爷爷又买了几担粮,已经给家里的女人说了,早晚都让你们的娘(伯娘)煮坨粥(稠),每人可以早晚吃个鸡蛋补充营养。”
几个小子虽然觉得被爷爷的坨粥和鸡蛋收买有点掉价,可是,有坨粥和鸡蛋,还是很吸引人的。无端的,不想干活时,眼前就会出现了坨粥和鸡蛋。吸溜着口水干活的同时又听爷爷的教育。
“再说,你们不想干农活,就得努力读书,若是考上了秀才,不仅仅是可以免徭役,免三十亩土地的赋税,还可以在县城,镇上找到轻松的事情做,赚钱也多,又轻松又体面。
若是考上了举人,就可以免掉二百亩的赋税,若是再走点路子,已经可以去当官了。至不济,也是可以在县衙寻个书记之类的活计干干。干这样的活计,名声又好听,在村里镇上县上且都有些威望。
你们若是再能干些,考个进士,可以免五百亩田地的赋税了。若是做到了五品官,有二千亩的职业田。职业田,不用你们种地,朝廷会安排人帮你们种,你们只管收益。多美啊!”
三个和小子被林老爷子说的一愣一愣的,问:“爷爷,你从哪儿了解到的?”
“当然是县令大人宣传的新朝的政策,比前朝优的多。给爷爷和你们的爹(大伯)多少希望。我们这是赶上了好时候啊!大家若是不努力,怎么好意思?”
“哦。怪不得,爷爷,爹(大伯)这几天像吃了仙丹,有无穷的力量似的。难怪爷爷舍得多买粮,还舍得买鸡蛋给大家吃。”三个和皆是一副恍然大悟又若有所思的精明样子。只是,这样,去读书科举的人还不更得挤爆头?
林靖和是真的起了明早开始认真读书的心思,觉得自己再努力一些考个秀子应该不难。至少,自己应该会强过爹吧!?不是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儿子强过老子,天经地义。
林元和则觉得自己考科举没希望,不去瞎折腾。或许可以想想办法让农活干起来更轻松些,让地里出产的粮食增加些。如果家里现在有条牛就好了,牛可以干掉大半田地里的重活。如果自己能够习得农家的绝活就好了,如果因为自己而让粮食大增产,新皇会不会让自己当个大司农。自己的算术还是学的很不错的。嘿嘿嘿…
林充和则在想,家里以前就二条牛,根本不用我们这么累。小时候,去割牛草,放牛,一点不觉得辛苦。且觉得很好玩,还能在山坡上摘到些野果子,用那把弹弓弹射到一些鸟雀来烤着吃。
呃,我曾经玩过的那把弹弓呢?材料很不错的,牛筋做的弦。好像是爹让我给了四弟玩,现今,不知道给四弟玩到哪里去了。许是,被垮塌的山体掩埋了。不论是四弟还是弹弓,不见了都好可惜。
若是四弟在,我可以哄着他一起出去当游侠。嗯!不知道朝廷有没有开武举呢?我得加紧练武,得让武艺有些模样才行。
空了,还得上县城去打打零工,这样既见了见世面,又可以存点私房银钱,攒够了钱得去打一把长枪,枪不需要那么多的铁,应该会便宜一些,然后,练好枪法就可以早日去闯荡江湖,当个游侠。若是能够得到罗家枪法就好了。
读书考科举哪里有当游侠自在,当游侠,满天下都去得。可以见识不少风光,世情,人物。若是上西北遇到了西戎人,突厥人,可以杀他几个回合,提他们的脑袋去官府领赏银。
各有追求的三兄弟,更坚定了自己的目标。于是,这段时日,三个和尽管很劳累,但是却能准时在早上的卯时(五点钟)左右起床来读书,读书的时候也更加认真了。虽然,仍旧是各认真各的,但不再纯粹的打白了。
林靖和读圣贤书,经史子集,巴不得将书全塞进脑子里。林元和读农书,思考农具的改良,粮种的选优,还有怎么多沤肥。林充和则是细读地理游记,了解不同于吴越之地的山川风物人俗。
三兄弟且知道干啥都得要求身体棒,没有好身体,干啥啥不行。早上于开工前,晚上于收工后洗澡前,还做一全套拉伸筋骨的动作。
林老爷子和林伯清兄弟俩见到三个小子的改变,满脸的欣慰,若是,他们一直能够这么坚持下去最好了。为了不亏身体,林老爷子决定可以隔三岔五地买点肉,骨头什么的回来熬汤。
林野见爹和叔伯们一下子就都顿悟了似的,变得勤奋专注了,也只能跟着勤奋。习文练武,上山下坎地摘野菜,帮大人烧火,扫院子,收拾家里的卫生。一天十二个时辰,二十四个小时,除了睡觉的八个小时,其他的十六个小时一点没有歇空。
这样的紧张劳作对于正长身体的小孩子是不行的。得亏林野如今分得一间屋子,是一个人单独居住。他可以进空间里调节时间,调理身体,否则,只需二个月,他就得油尽灯枯。
林野住的这间屋子挨着父母的起居室,后院西厢的南屋,与大人的布置同样,一间隔成的两间。外面当小书房,起坐间,里面就是一张一米二左右的架子床,一张木椅子,又坐又当衣架。
这栋宅子里的家具,完全都是最初的那位屋主留下来的旧家具。木材不是太好,什木,好在是实木家具,按农村的习惯,做的很结实,且全是土漆油刷过三回的。虽然已经有十多年了,家具的立足表面也已经有些斑斑驳驳的,但还是能够将就使得。
种晚稻需要抓紧时间,大人孩子都是忙忙碌碌一个多月,等到把晚稻的秧苗全部插好,已经是七月中旬了。下发的秋蚕也已经养到了二眠起来。
林家分得七十亩的坡地,有五十亩地是种的桑树。因此养了五张蚕。五张蚕到四眠起来最少有五十个蚕箥盖。到时,一家人又得起早摸黑,忙碌十几天。待蚕熟了全部上了山才算完。
不过,蚕上了山,就等着收获的喜悦了。蚕农可以卖茧,也可以自己搔丝卖,当然,还可以自己制绸布卖。卖茧是最不划算的一种。但每家每户都会卖一些,自己搔丝是不可能搔得出来的,设备不够,人工也不够。
种桑树的地都是山地,桑树的行距之间也会种一些常用的药材,比如:鱼腥草,地边黄,麦毛冬之类的。另外的二十亩地种番薯,黄豆,高梁,玉米,花生,芝麻,蔬菜等杂七杂八的作物。
据说,玉米和番薯亦是新朝新得到的作物种类。去年才第一次在小部分地区试种,试种成功了,今年才开始在西北和江南地区试种。
江南的农民多为稻农,蚕农,主要的收入多是靠养蚕,搔丝。而养蚕搔丝织布又多是女子的活计。因此,夏朝及以前的朝代,巴蜀,关中,江南几路几道的女子的家庭地位并不比男子低。
林野翻了一下夏朝的年表,历史,律法,又根据太爷爷和大爷爷他们的谈话,对照地球上的皇朝历史,觉得刚成为了历史的夏朝与隋朝,现在的晋朝与地球上的唐朝时期在同一条时间线上。
看来,这个星球世界还是一个比较年轻的星球。天道法则的演化也是借鉴了地球的法则运行。所以,这应该是算地球的平行时空?林野弄不清楚时间与空间的奥义,也不知道宇宙中有多少星球,当然,也不必勉强自己去弄清楚。现在,能够知其然就已经可以了。如果更方便区分这个世界,林野擅自给它取名为地球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