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妈妈回来了!”一个七岁左右,着蓝布夹袄,灰色裤子的小姑娘突然出现在左边户人家的篱笆院门外,看着坡下的一行人,就惊喜地大喊了两声…
第一声不太确定,第二声就是惊喜地确认,又兴奋地扭头朝院子里大声喊,“姐姐,妈妈他们回来呀!”
喊完,她迈开精瘦的两条麻杆腿,飞快地跑下坡来,迎接人。而她的两条腿上,两根大大的裤管,似也欢快地在风中左右晃荡。
很快,坡上,陆续地就有高高低低的着不同颜色旧衣的三个女孩儿跑到了院门外,有致一同地望着坡下的这行人,喊:“妈妈!”
潘姓人贩子的情绪明显的没有了先前的沉郁,全身都洋溢着一位母亲见到了女儿们的欢喜,“嗳,小四,你跑慢点!”
“往哪里跑!”黑牛陡然大喝一声,凶神恶煞地吓唬小姑娘,又迅速地伸手欲逯人。
小四已经果断地从高高的土梗上跳了下去,让路,避开前面的那二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仿佛他们都是陌生人,也不打招呼…
“老实,你屋里头的这个小四,很野,性格脾气可点都不像她的三个姐姐,你得好好地教一教她才要得。不是,以后会惹祸!”黑牛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
他希望袁老实这个同类,把他的这个小四娃收拾服贴了,让她彻底地怕了他们二个才要得。
不然,害怕她啥子时候搞出问题!如果当真的一点不听管教,也只能卖了她。卖远点,卖她去那种一辈子都出不来的山旮旯。
小四仿佛根本没有听见黑牛对父亲说的话语,也没有去看她的父亲的脸色又如何了。只见她从菜地里快速地窜过来,手足并用,三两下地爬上土梗,也不管有没有弄脏了衣服,上来了就笑嘻嘻地站在了她的母亲的面前,看着她的母亲…
快快地搓搓手上的泥沙,互相拍落,再弯腰拍拍衣脚裤子上的草屑沙土,烂布鞋面上的尘土,便伸开两条细胳臂,无视了妈妈怀里的那个小娃娃,欲一把抱住她妈妈的细腰,蹭蹭蹭,可惜…
她只抱着了妈妈怀里的那个小娃娃,蹭了蹭,发现不对,于是,抬头,有点委屈地看着她的母亲,小小声喊,“妈妈!”
“呵呵呵…咯咯咯…”林野恶趣味地咧开嘴,肆意地对她笑了,笑弯了眉眼,开心极了。这个小四,不同于高家的小姐姐们些。
她有一股子很原始的野性,又有小兽的天真直率。很像曾经的林野的小时候。如果有人带着她,有个好的环境,她可能成为一个热血的女汉子,反之,也可能会是一个恶魔。
小四惊讶地看了看林野,这个小娃儿居然不怕自己,又狠狠地瞪了小娃儿一眼,还挥了挥骨节明显的小拳头。
“真是瘦啊,全身都没有一点点肉!更别说婴儿肥了。”林野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比高家的二个小四可怜多了。有个那样的父亲,又有一个虽然爱她们,但是,又已经成了罪犯的母亲。
“乖哈。”她妈妈温柔地笑着,看着女儿的大眼睛、小脸蛋都干干净净,便又更真实地笑笑,右手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又顺顺她额上,鬓边被风吹乱了的留海,鬓发,“这是一个小妹妹,跟你一样的女娃儿。她乖的很,一点不哭,你不要欺负了她。”
小四又收回凶狠的表情,嘟嘟小嘴,看一眼妈妈怀里的林野,很不满地小声嘟囔,“又是哪个孃孃的女儿吗?咋个尽喊你帮她们养娃儿了?还要你们专门去接!”啥子亲戚,好讨人厌。
“你别嘟嘴,别乱说话,看你爸爸又收拾你。人家孃孃些都是给了钱和粮票的。咱们走快点,几步就回家了。妈妈抱这个小妹妹已经抱的很累呀!”手杆都麻木了,想赶快放下人,好好歇一歇。
这个女人的确很疲惫了,他们从火车站一直沿着铁路,开始跑了一段路,见后面没有工作人员追过来,速度才又慢下来…
出了城,下了铁路,又沿着马路走。一行人就凭一支手电筒照明,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碰到了拖拉机,搭上顺风车。
这么疲累的情况之下,她却没有松开过怀里的林野,就是压抑着心里的郁气,怒火时,却依旧温言细语,那仿佛已经是一种本能。
落在了后面的三个人,一大两小,开始爬坡上坎的时候,前面的五个人,二个男和背上的一个小的,已经上完了坡,走到了袁老实家的院子门前。一个也是一样娇小玲珑的女人背着个孩子跨到坎上。
“老实,你说说,为啥子,你家里的老大老二老三,都啷个害怕我?啊!看见了我的影影就躲了,我又不会吃人!”黑牛睁着有血丝的眼睛,睃巡了一遍袁老实家的小院子,堂屋门口,不见了那三个小姑娘的身影。
袁大娃三姐妹先前听见妹妹的喊声,出来院门看了一眼,发现了黑牛夫妻也跟着父母一起回来的,她们便早早就已经避让进了院子里面去,躲着没有露头。
她们虽然也害怕自己的父亲,怕父亲打骂,但更怕的是她们要叫做黑牛叔的这个男人。感觉他的眼神如恶魔欲噬人一般。
自从有了十岁以后,袁大娃便不敢见到黑牛叔,不敢看他的眼睛,跟着,渐渐长大的三姐妹便都有意无意地躲避着黑牛叔。
只要远远地看着他的身影,便避开,不与他对面,更不与他单独地走在一起。
尽管,他好像是没有做啥子伤害她们的事情,但是,他打量她们的眼神就让人害怕。
她们的心里都庆幸,这个黑牛叔一年有大多数的时间都不在家里,年前年后的二三个月,黑牛婶甚至都不在家。这个黑牛婶也是一个阴沉沉的女人。
村里人都知道,她是黑牛叔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一天到晚,不见出工,不大见到她的人影,也不听见她的说话声,似乎是个哑巴。
见过她的人,都说她长的漂亮,跟狐狸精似的。袁家的这三姐妹没有看出她哪里漂亮,哪里像狐狸精。当然,她们也没有能够细细地看过黑牛婶。
只有黑牛叔在带着她出门的时候,才能够晃见她的人影子。她们若不是平时能够见到她家的烟囱有出烟,大家都根本不知道她的家里有人。
“黑牛,你是她们的叔,大人有大量,原谅她们,娃儿些不懂事,她们不是害怕你,是敬畏你,像下面的人见到大干部。”袁老实赶紧替几个女儿说着解释的好话。
其实,他自己打心底里也有些害怕黑牛。明里暗里,从来不敢得罪黑牛。尽管黑牛比他年轻,而且,说(娶)了三个婆娘,但是,一个蛋都没有下,更别说有儿子了。
尽管黑牛一直没有对他袁老实咋个样,好像还是一直都客客气气的。可,他就是怕他,还是打从心底里的怕,也可以叫做敬畏。
可能,自从他跟着黑牛干这个买卖开始,他就有点怕他了。
后来,有一回,在大解放上(货车),见他扔一个快病死的五岁男娃儿,面无表情,拎着小娃儿的衣领,直接地一下子,就将娃儿甩下了路边的山崖下面。就跟扔一只瘟死的鸡啊兔一样。
他仿佛听着了娃儿恐惧颤抖的呜咽声,那一刻呀,他看的心都吓得在打抖抖,人也在打抖抖。抖的站都站不住,一屁股就坐到了车厢里。屁股震痛了都顾不得。
那个时候,他就晓得了,黑牛才是个真正的狠人,比他狠很多。他可从来不敢将还活着的娃儿扔下山去。现在,依旧还不敢。
要扔,也是那个娃儿实在病得厉害,喂了药,他也活不了,咽下了气,才扔的。干了十来年,就扔了二个死娃儿。
黑牛仿佛是没有听见袁老实的解释,也不在乎几个女娃是不是害怕他,也仿佛没有看见袁老实看着自己的怯懦眼神一般,只是直接附耳过去,言语了几句…
“这根干柴,你们帮我养几天,我拿一袋红苕,几斤麦粉给你们,抵他的伙食。
你晓得的,在外面歇,不方便的很…兄弟我,好多天没干那个事了,想的慌…
可是,留这根干柴,一个五六岁的男娃儿在屋里,看着我们二口子,不方便的很!
我怕,到那个时候,一个不顺眼,不小心捏死了他。费了点力才弄来的干柴,还是想卖两个钱。真捏死了他,也丧德。
你们家的娃儿多,大娃煮红苕汤的时候,多加一瓢水就是了。对不对。帮不帮兄弟这个忙?”问的话似乎是很客气,语气却一点没有客气的意思。
“帮帮帮…。咋个不帮。我们两兄弟,还说啥子客气话!”袁老实连声答应着,畏畏诺诺的样子。
“那就好!”黑牛随意地应着,眼睛探照灯似的又扫了一眼袁老实家的院子,还是不见袁大娃出来,然后,他盯着别人家的堂屋门口,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家老大有十三岁了吧?”
“是的。过年的时候,满的十三岁。”袁老实的心里咯登一下,似不解黑牛的意思,瞪着眼睛看着他的脸上好像是一副关心的神色,可也不敢撒谎。
“嗯。她太瘦了。你给她吃好点,吃多点。已经是开始发育的时候了。如果没的粮食,夜了,我给你提两袋子过来。”黑牛发表着意见,也昭示着他的黄鼠狼之心。
“不用不用,我家里有粮食。你的粮,留着给她黑婶吃。”袁老实一口拒绝。虽然心里颤颤巍巍的,可是,他也不想答应。二袋子粮食就想买他的大女儿?现在又不是六零年的时候!
“兄弟的好意,你就不要推拒了。兄弟,你放心,我黑牛对你们没的啥子坏心。我在外面的门路比你多点,弄点粮食,没的啷个艰难。”黑牛觉得自己说的老实话。
而且,他心里暗想,“大不了,过二年,又认你当老丈人。只要袁大娃能给我生个儿子,不,就是能给我生个姑孃,我都肯定当你是老丈人一样的孝敬。”
想到这里,黑牛又忍不住提醒袁老实几句,“老实,你啊,是真老实。我点你几句,你的几个姑孃,你不好好地养,养的漂亮些,光存着钱有啥子用!?她们几个啊,以后,可以管老大的一笔钱。
你现在找的钱不买来吃,穿,干啥子?以后,你老了,牙口都不好了,就是有好东西喊你吃,你都吃不下去。尽你吃,你又能够吃好多(多少)。
钱,存着又不能够生钱。钱不用,它就不是的钱,存着,它就是一张张废纸。废纸都比不上,废纸还可以擦屁股,它们,用来擦屁股都还发guang(打滑)!”
黑牛说了几句,见后面的二个女人都已经到了,站在门口等着他们让路,便让婆娘把背上的娃儿放下来,连背带带娃儿一起交到了袁老实的手里,然后,便拉着婆娘大跨步走回他们隔壁的家。
他的步子大许多,根本不管后面婆娘的身子娇小,步子也跟不上他的步子,黑牛婶被他拉的跌跌撞撞,差点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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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睛眯了眯,意识传音,与空间里的那位沟通,“仙尊大爷,这个黑牛,我看,早点弄死得了,看见他的样子,我的鬼火冒。
况且,我们现在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老窝,剩下的,不管他们清楚不清楚,你搜他们二个男人的神魂,下线,上线,不就都搞清楚了吗?反正,我认为弄死他,一点不过分。”
“现在?”永华仙尊颇惊讶,诧异地反问。
“不然呢?留着他下来过多一夜?他这种坏蛋,竟然怂恿别人以后卖女儿。你看他的眼睛,眼神…多可怕,多活一天,我都嫌弃他浪费了空气。
而且,他现在拉着那个女人匆匆忙忙地回去,肯定不是干啥子好事。他赶了夜班火车又疲累,趁他做那个的时候,弄死他,让他爆了神魂而死,等于爆开血管,别人可能一点不会怀疑。”
“好。我知道了。我先看他们回屋去会说些什么?”永华仙尊的神识跟了过去,又传意念给林野询问,“对了,那个女人呢?要不要一起弄死?”
“你问我那么多干什么?她死不死,看你!关我什么事情,你还想忽悠我替你担因果不成?
再说,她是好是坏?有没有娃儿死在了她的手里?这些,你不会看啊!哎呀,反正,我不管,你自己看着办!
其实,你也可以搜她的神魂看看的…看看人怎么样,看过以后,再说。你个大爷不要动不动的就想弄死人,好不好。”
“好吧。我看看再说。”永华仙尊的神识看戏惩人去了,心下却好笑林野的言论,她个小鬼的心比我的心狠,说弄死一个人就跟灭了一个魔物似的,且一副义愤填應。
林野的心里正在郁闷,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个阴沉沉的,一路上,始终未发一言,也未抬头看过人一眼的女人有些不忍心。
小轮子又偷偷摸摸地给林野传音,“主人,你不喊仙尊收缴点隔壁的物资吗?…我们这里的事情完了以后,他要赶着去北京。
没有凡俗的普通物资,粮食,你全吃空间里的灵食,你的这副小身板,承受不住。没有现世的钱和粮票也不行的。”
“什么时候去北京?他可没有跟我说过这回事情。”这个老魔,难道,他的最终目的其实都是为了去北京,他这一直是在忽悠小爷?
“主人,别气。他不是的全部忽悠你,应该是两者皆有。惩坏人的心也有,回北京的心也有。主人,你怎么忘记了,他可是一直想着回北京的。
这回,好不容易,引诱你脱离了高妈妈的眼睛,现在若是不回北京,啥子时候,你才肯带着空间带着他回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