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到雅安的火车,还是那个样子,“哐当哐当…”的,行驶了几个小时过后,终于,进站停车。
临下车的时候,车团长又一次语重心长地嘱咐杨冬青,“大嫂,我应该喊你做杨冬青同志,下了车,你带着孩子跟紧我。
咱们在出站口仔细地看看,你丈夫肯定会到火车站接你们。如果没有人来接,你们母女跟着我去住一晚招待所。
这个是晚上,你又是个女同志,还是安全为要。待到了明儿早上,咱们再分开走,各自搭公共汽车到自己的目的地。
你看到了,我是个军人,尽管只是个军医。但也是可以以军人的名义向你做保证,我不是坏人,不是人贩子。当然,我也不会问你的来历,不管你是探亲或者访友!”
杨冬青迟疑着,不敢一口答应跟人去住招待所,倒也不是担心此人是坏人,她相信这个女军人,但是因为本来没有这个计划…
她身上的钱根本不多,如果两母女买了东西吃,又再住了招待所,明天就不够钱坐车了。
车团长见这个女同志脸上的为难之色,明白她的难处,于是,她悄悄声地道:“杨冬青同志,我是军干,住招待所很便宜。而且,我的胆子小,有点害怕,你就权当跟我做个伴,壮个胆。
说你是跟我一起的军人家属,是我的表姐,其实,弄丢了介绍信都没什么事。你们母女也不用另外开房间,跟我住一个房间就是了。咱们三个人互相有伴,大冬天的,挤一起也更暖和。
我也不占你便宜,咱们分摊一下房钱就是,估计,那个样子分摊下来,一人可能只需要几分钱!”
车团长顾着杨冬青的面子,看着她的脸色说话,没敢大咧咧地对人说,“这钱,不用你出。”
“好。谢谢你!”杨冬青站在了车厢门口,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风,不敢说不住招待所,坐一晚上候车室了。她和小女儿两个,哪个冷病了,都是得不偿失。
不过,她们不知道,今晚上没有让她们住招待所的机会。
下车时,她们本着不与人挤的态度,看人已经下的差不多了,在最后才慢吞吞地准备下火车,还没下火车的梯阶,就大步地上来了一个穿军装的军人同志…
这个高大壮实的军人同志上车来直接接过车团长手里的两大袋东西,却笑哈哈地对人后面的同志道:“请问一下,你是高大嫂子,杨冬青同志吗?我是王大栓,是代高副营长来这车站接你的。”
“啊,我是杨冬青…谢谢你们了,辛苦你们了。”杨冬青走在车团长后面,闻声抬起头来答话,惊喜不已,神情更是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脸上也有了更真实的笑容。
她欢喜了,轻松了,便笑着,拉拉车团长的衣袖,对来接人的同志,带着点指导地道:“王同志,这个,是车团长,她应该也是到你们的部队里去探亲…”
说完了这话后,杨冬青又对车团长抱歉地笑笑,出门在外,她一贯是小心谨慎的为人处事,不会轻易跟人说自己的来历与去处。
王大栓只是愣了一下就回神,赶紧答应道:“哎呀,那感情好。一起走一起走,咱们的车子坐的下…”就是这辆车有点破烂。
王大栓提着两大袋子的东西下车,后面的二人也跟上。到了站台上面,他又放下东西,看看还有没有包袱,他可以一起提了。车子停在外面,李班长在上面看着。
他看了一眼车团长,又让杨冬青将手上的包袱也给他,说,我壮实,力气大,多二个,也能提动。
“不用了,咱们快走吧!这点点东西,不重的。”杨冬青侧身,让他走前面,领路。而且,这大晚上的,外面又风号号的,好冷了。
王大栓也不多话,又重新提上两大袋子的东西,大步朝前走。边走边想,手里的这两袋东西,可能是那个女干部的。
他刚才上车,一眼就见到了这个车团长,不过,他以为这个女团长干部是医院那边的,人家只是凑巧遇上了带着小娃儿的高大嫂,帮忙高大嫂子提一下东西,人就住在这城里。实在是没有想到,她也是到部队来探亲的军属。
车团上手上的重东西没了,又听了他们的对话,伸手就从杨冬青的肩上接过包袱,催道:“我帮你拎,咱们走快点,这里风急,孩子冷…到站外,上了车,就好了。”
二个大人带着个孩子跟着王大栓很快出站,见到了一辆吉普车,赶紧又加快了步子。
走近车门,开门,车团长将手里的包袱顺手往后座那么一放,又转身,探手欲从杨冬青怀里接过孩子,还笑盈盈地道:
“来,孩子给我抱,你先上车坐好…揣着孩子不好上车。
大嫂,哦,现在更应该叫你同志了,哎呀,我真是没想到,你也是到部队来探亲。咱们这就是属于有缘千里来相逢!”其实,她猜测过这种情况,只是,杨冬青不说,她也不便多问。
对于杨冬青的言行,车团长很认同,这是个能守秘密的军属。再者,出门在外的女同志,又带着个孩子,怎么样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杨冬青见车团长来接孩子,便也解开背带,连背带和孩子一起交递到车团长的怀里。自己个子小,前面绑着孩子,的确不好上车。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车团长非常喜欢她的小女儿,这让她感到高兴,还光荣。
车团长是真高兴,越发觉得与怀里的这个小姑娘有缘。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她有种抱着自己的孩子的感觉,感动,激动,甚至还有想流泪的那种冲动,心里酸软。
情不自禁,她轻柔地抚抚怀里高玲的小脸蛋…细细感觉,这真的是像,不,应该就是我的孩子啊!
“妈,你怎么都不看我一眼了!?”突然的一声妈,一道带委屈的声音让车团长的那种感觉突然就断了。
她抬眼一看,前面的副驾驶位置上,扭过来了一张脸,正委屈地看着她,熟悉中带点陌生,细看,那不就是,儿子的那张粗糙脸。
“去。我看你做什么,不听话的臭小子!”车团长扭头,然后,又低头看怀里的小姑娘,不再看儿子的那张脸。不过,怎么感觉两个都是自己的孩子。
“啊,大班,车团长居然是你的妈妈!”王大栓惊讶出声,是真的惊讶,没有想到,他接到的两个军属都是亲近之人的家属,而大班,竟然不知道他的妈妈来部队探亲,刚才也没有上站台去接。
李锦麟也是真没有想到母亲会到部队来。从北到来,天远地远,多辛苦啊!他刚刚看到母亲,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母亲,更加没有注意他,注意周围的环境,所有的注意力,全在那个小丫头身上。这让他吃醋了。
“嘿嘿嘿…这下真是太好了,车团长,你原来就是来这里看儿子的,还是一下火车就见到了。”杨冬青也是真心为他人高兴,探亲,最让人高兴的就是一下火车就能见到亲人。
“高大嫂,我是李锦麟,高副营长营下三连队的兵。他这次进了雪区,还没有下来。不过,也快换防下来了,大概就是这几天。
你放心,高副营长有一间宿舍,里面的东西齐备,你带着孩子放心住下,等高副营长回来。在部队快快乐乐地过年!”
“嗯。我晓得了。太谢谢你们了,李同志,王同志,还有车团长同志。”高玲妈妈(杨冬青)的话语诚恳,满脸感激。
要是没有你们来接,我们母女俩今天晚上若说挨着车团长住,可到底心里就会不大安宁。若在候车室冷一晚上,大人孩子都可能会伤风感冒。她没有想到,这里的冷天比宜宾、高县还更冷。
杨冬青又不由的伸手摸摸在身边车团上怀里的小女儿的小手,热乎乎的,这才稍微放心。
她给小女儿穿的棉袄棉裤都不够厚,先前本想着到了部队让她爸爸再想想办法,可是,又说她爸爸进了雪区,还没有下来…这可咋个办?上哪里弄些棉花…
“哎呀,杨冬青同志,你不用客气,喊我老车就是了。更不用谢前面的这两个小子,这都是他们应该做的…咱们都是军属,是真正的一家人,应该相亲相爱。”更应该互相帮助!
车团长的心里真是这么想,所以,她说出的话语显得特别真诚,让杨冬青听了心里暖呼呼的。
而车团长,则是一边说话应付着杨冬青同志,一边又捏捏高玲的小脸蛋,在心里欢呼…哎呀,杨冬青同志终于完全信任我了。
不再双眼总是防备地盯着我,不赞同我乱摸乱捏你的小女儿,现在,我终于又摸到小姑娘的脸蛋了,肉肉的,嫩嫩的,跟地里刚发芽的菜苗苗一样。
“妈…(你又乱说话)。”有缘千里来相逢,相亲相爱不是形容你们的这种遇见,关系。副驾驶位上的李锦麟又扭头看看母亲,只敢偷偷在心里嘀咕…
“妈,你都不爱我了。上车了这么久,也不多理我。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
“干啥?你怎么还是小时候一样,喊了妈,又没有了下文…”跟妈老实点,妈还没有找你算一算偷跑来这里当兵的账。
车团上瞪一眼前面的儿子,一张脸又粗又糙,大冬天里,他也一身臭汗,怎么看怎么嫌弃,又看看自己怀里坐着的小姑娘,白净净,香软软…怎么看怎么喜欢!
高玲(林野)在人家温暖的怀里,安静无声,乖乖巧巧,正感受着这一辆旧呀呀的吉普车嘶吼着,战战兢兢地行驶在夜晚的公路上。
这辆烂吉普车上坐着的五个人,司机王大栓,副驾驶上的那位李锦麟,以及,在雅安火车站接到的她们三个女同志,人人又是各自一副脾性。
高玲(林野)感觉,研究各式各样的人,是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
话说,为什么,自己看着这个年轻同志李锦麟,感觉好面熟的样子?难道,因为他是抱自己的团长阿姨的儿子?
可是,他也不像这个阿姨呀,一点不像。他应该又是一个外形完全像爹的孩子。
不过,这个不像娘亲的孩子为什么又引得灵宝里的仙尊大爷发脾气,闹别扭。
这大爷,真是惹不起,在灵宝里闹得她感觉神魂不稳,紫府似乎都跟着颤抖,疼痛。
“喂,我说你,仙尊大爷,别蹦了,成不?闹得我头痛。”
人家虽说是个大人了,可是,人跟他自己的娘亲撒娇,年纪大不大,又关你什么事情呢?
这个大爷心里不忿,还想蹦哒几下,这时,一道霹雳破过长空,直直的霹了下来…
本来就破烂的车子突然就熄了火,哑了,又惯性使然,狠狠地前后颠了几下,差点翻倒。
车上,不仅仅是几个大人被这冬天的罕雷吓蒙了,怔怔的,一时不知所措。
高玲(林野)也被这雷霹蔫了,感觉一股电流窜进了她的紫府,激得人酥酥麻麻一片,神魂更痛。
晕过去之前,她在心里狠骂了那个大爷一句:喵了个活该,小爷让你蹦,霹不死你,小爷死了,看你往哪儿藏…你个偷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