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呤呤…”车站的值班人员拉响了电铃声。
“呜…哧…”火车头也发出了离站的鸣笛,以及蒸汽喷发的声音随着烟雾飘散在空气中。
现在的高玲(林野)是第一次见识火车,也是第一次坐火车,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这是一列绿皮火车,钢铁结构,有十三节车厢,两边有可以向上提开的玻璃窗户,称之为客车。
因为天气冷,玻璃窗关着,有冷气在上面形成雾,又慢慢的化作了水滴。
旅客们议论着,好像是一天只有这一班,宜宾到成都的快车。
“哐啷,咔哒…”列车员关上车门,车门锁随之就锁上了。
“呜…”火车再次鸣叫一声,颤抖了一下,便开始启动…
开始只是慢慢地移动,过一会儿,就“哐当哐当”的加速。
很快,透过窗户,可以见到外婆家的房子,一转眼,它又高声鸣叫着,钻进了翠屏山中的隧道,出了隧道,就上了岷江大桥。
铁路大桥的对面是一座通行汽车的公路大桥,桥下,流水好似无声,却奔腾。
高玲知道,它流去前面,与长江和金沙江汇合。那个地方,叫做三江口。长江,最终汇入东海。
高玲兴致勃勃,一直望向窗外的远处。慢慢的,城市过去,火车呼啸在了广袤的田野丘陵之间。
“大姐,你带啷个小的娃儿到哪里去?走亲戚?到自贡还是内江?”同一张椅上的领座旅客很热情的样子。
妈妈并不理会他这个中年男人,但高玲感觉到了妈妈的神经紧张,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感觉到什么恶意,便也不多理会。这可能只是一个话多的男人而已。
高玲见火车上,不熟悉的两个人,很快也能搭上话,天南地北的聊起来。聊什么的都有。
刚离开了宜宾,起初就聊宜宾的多。一会儿,有人就又扯到了前面的那个站,自贡。
一个人起了话头,对自贡有点了解的就说自贡的盐,盐井,再又说到了自贡的防空洞。
防空洞怎么样四通八达,又怎么样在抗R战争时,在RB的轰炸中作出了多少的贡献,救了多少多少人。又有人说起飞机从上空丢炸弹的情景。
还有一个大爷,他说有一回,那会儿他年纪小,跟着父亲到自贡姑妈家走人户。跟表兄表弟们在凤凰山上玩,他们不晓得算走运还是不走运,见到了飞机在天上像老鹰那样子盘旋…
他正好奇地看着,防空警报就拉响了,呜啦啦的叫啊…小娃儿吓得惊慌的哭,大点的就各自乱跑,有人喊,卧倒卧倒…
他被吓的狠了,听清了人喊的话,却也不晓得啥子叫卧倒,就傻得站在山坡上看着乱象…人僵住了似的,动弹不了。
心头正害怕紧张不晓得咋个办的时候,抬头就看见炸弹从空中掉下来了,黑黢黢的,看上去,它就像是一坨牛粪…
忽然之间,一个黑影飞扑过来,一把将他按倒在了地上,很快,身边“哄”的一声就炸开了,
他当时觉得心都停止了跳动,又好像抖的厉害,跟着,感觉小腿肚,耳朵又都痛得厉害…还被人紧紧地压在身体下面。
没过多久,有人来帮忙翻开了他身上的人,又把他们两个前后放在担架上面。
他这时才看见了将他扑倒的是个个子好像比他高不了多少似的一个矮矮的汉子。当时,他却觉得他很高大,黄黑的有草屑灰尘沾着的脸膛也很好看,像红军一样的俊气好看。
那个汉子的头皮被刮花了,脑袋上血糊糊的,耳朵也出了血,肩膀,侧腰,小腿,大腿都受了伤。说是弹片飞溅而导致受的伤。
抬他们去就医的护士说,小娃儿啊,你要多谢你的救命恩人,他不跑过去救你,你可活不下来。
可是,他包扎以后出来,他爷也找来了,父子一起去找那个救命恩人,却咋个都没有找到。
讲故事的大爷还掀起他的裤腿,让人看他腿肚上的伤疤,说就是被当初的弹片所伤。
伤疤是牛粪一样的炸弹给他留下的,不能忘怀的纪念。还不能忘怀的,还有那个黑黄的脸膛,那个血糊糊的身影。
高玲听那个大爷动情地讲着他过去的故事,这应该是个真实的故事,讲到最后,他的声音哽咽,眼里都有了泪光。
或许,别人对他的大恩,他未能报偿一二,甚至是没有说上一句“多谢”,所以,他的心里一直歉疚着,劳记着。
高玲听了故事,看着大叔的神情,尽管他只是一时的不自控,也不禁心酸酸的,很想知道,那个血糊糊的身影,那个像红军的黄黑脸膛,最终怎么样了!
他应该无恙。一定是的。好人有好报,应该有好报!
高玲想着想着,就又渐渐的迷糊着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听到人们的谈话,说火车已经到了资阳。正停着,在上下旅客。
睃巡一遍周围,她先前看过的那几张已经有些熟悉的脸不见了。想必,他们在中途下了火车。
后来这些赶火车的人,不似先前的热情,善谈。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了,沉默着,有的瞌睡,有的看报纸,人民日报,也有的百无聊赖的打量着他人。
“妈妈,解手!”高玲小声向母亲报告自己的需求。
妈妈早已放了高玲下来,现又请旁边的又一位大叔帮忙看一下包袱,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才牵着高玲的小手,走向车厢的后面,厕所处。
现时车厢里的旅客并不多,只座位都未满坐,站着的人也比较少,零星几个。一路畅通到厕所。
根本不似高玲记忆中的九几年,成都到广州的列车,那个,看见的尽是人头。人挤人,挤得要命。让人有便意都会尽量憋着。
过了资阳,火车就快到成都,高玲饿了,但也不愿意吵着要吃东西,要吃奶。妈妈是个比较讲究的女人,从不在他人的视线下喂孩子吃奶。
高玲妈妈大概是晓得高玲饿了,小小声地安抚女儿道:“很快到了,下了火车,咱们还得坐一截火车,等火车车的时候,妈妈拿饼饼给你吃。”
高玲乖巧地点头,应允了母亲,表示不会哭闹。
安抚了高玲,母亲又小小声地低喃:“发了电报给你爸爸的,不晓得他收到没有?人在不在营区?也不晓得你爸爸会不会来接我们?又会在哪里接我们?是就在成都火车站,还是,会在雅安火车站?”
高玲静静听着,知道母亲有些担忧,现在已经是下午二点钟左右了,到了成都又转火车,就算是赶到了雅安,天肯定都黑尽了。
若是爸爸不来接,或者是没有收到电报,她们母女今天就到不了部队,得在火车站住一晚。也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带够钱,不是,就得在候车室坐一个晚上,明早才又赶汽车到部队。
现在是冬天,天气阴冷冷的,干坐一晚上,怕是容易冻感冒。以前,母亲是带着姐姐们探亲时就这么在候车室度过一晚的。不过,那时是暑假的时候,天气不怕冷。
高玲知道探亲的艰难,母亲的劳累,担忧,可她没有办法回答母亲,母亲也不期待女儿的回答。她只能乖乖地不吵不闹,期待母亲不要心烦意乱。她知道,本身肚子里空空的人就很容易焦躁。
到了成都,终点站。母亲将女儿绑在自己的怀里,提着包袱,下了火车,出了出站口,没有见到爸爸或者是部队上来的人。
高玲妈妈的眼睛又在人流里寻找了几遍,真的没见到那个的身影,就带着女儿转身快步走,又转进候车室的那边,在售票处排队欲买到雅安的火车票。
问人,今天还没有到雅安的火车,里面的售票员答:一个小时后还有一趟,一块八。
高玲妈妈从裤子的腰包里小心地掏出介绍信,一把零零整整的钱,数够数以后,推过去,又费了些时间将剩下的钱卷巴卷巴又塞进深深的腰包。
买好票到了候车室,高玲妈妈解开背带,收起来,又在包袱边上翻出一个大磁杯,一下子不容易摔烂的那种,然后,让高玲乖乖地看着包袱,说妈妈先去上个厕所,再去灌点开水回来,泡饼饼给你吃。
高玲看着妈妈的身影进了转角处,一双小手就将那个麻布包袱往自己的身边拢了拢。倒不是怕人偷,是担心被人碰下地,踩脏了。
这里面没有贵重的东西,就是妈妈的一套面子衣服,一双袜子。一双阿婆给爸爸做的布鞋。高玲的二件罩衣,两件贴身单衣,一条开裆背带棉裤,二条穿里面的贴身单裤,二双小袜子。
“哎哟喂,这是哪儿来的小姑娘,长得真漂亮!”一个穿军装的中年阿姨说着话,将两手提着的两大包东西咚一下子放在地上,再顺势坐在高玲旁边的位子上。
“小姑娘,你是哪个的女儿,你爸爸妈妈呢?怎么把你丢在这儿了?你都能够看包袱了吗?可真能干!”这个阿姨很干练,说着话就要伸手过来捏捏高玲的小红脸蛋。
高玲和姐姐们与许多的四川小孩儿一样,冬天,两边的脸蛋就像是抹了浓重的腮红,似要上台表演做过了化妆一般。后世,有些人叫这个做高原红。
“哎,同志,同志,这是我的女儿。”你莫要多手多脚的,捏她的小脸蛋,小娃儿的脸嫩得很。
高玲妈妈迅速解手出来,又去放了大半杯开水,在放开水时就在时不时地看一眼小女儿。不放心。
看着有个女人接近了自家的小女儿,就赶紧地跑过来,顾不得出门在外,需要斯斯文文的那一套,还扬声高喊着,吸引了一大片的目光聚集在她们三人身上。
她可不管没认清这个女人是不是好人,万一,是坏人呢?穿旧军装的人不一定是军人。
高玲妈妈只看见那女人穿着旧军装,没有见到人的肩上,领上的肩章和领章。这个女人是个现役军人,还是个团长级别的干部。
有些人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似要分辨出这人是好人或坏人,见到中年阿姨穿着军装,他们似乎是就放了心,又纷纷收回了目光,只时不时又瞟过来一二眼。
“大嫂,这个小姑娘,是你的女儿啦!?”中年阿姨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尴尬,看看只有一岁左右的小姑娘,反倒是不大相信高玲妈妈的样子,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能有这么小的女儿?
“是的,同志。这是我的小女儿,排第七…”高玲妈妈的语气不大好了,有点硬帮帮的。她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置疑,心想,我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这还能骗你?
而且,你喊我大嫂,我的年纪说不定还没有你的大,不过是…我的条件不好,看起来更显老了!
高玲妈妈也只是在心里腹诽,走近了,她看到了这个女人的肩章,晓得对方是部队的干部,尽管分不清是哪个级别的干部,但是,出门在外,尽量不惹事,对人客气点,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车团长,车团长…”一个兵士叫着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咦,小张,你不是跟着我爸的,跑过来干嘛?”中年阿姨站起来,看着过来的人,好奇地问道。
“首长不是说过了,让您明天一早再赶过去吗?这晚上到了那边,没人接,没班车,你还得在火车站的招待所住一个晚上。”跟明天早上走有啥子区别。
您看您竟然这么着急,趁首长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就走了。这不是就让人担心了!他老人家又让我赶紧追过来看看。
高玲好奇地打量中年阿姨和小张,小张已经是一个排长。这个中年阿姨是高干的子女,或者是儿媳妇?不,应该是女儿。
只有亲生的父亲才会不放心已经是人到中年了的女儿。在父母亲的心目中,哪怕子女有了一百岁,那也还是他们的孩子,该不放心还不放心。
“您买好票了吗?”小张又这么问一句,显得有点白痴。不买好票,进候车室干什么!也可能是无话找话说…不然,尴尬。尽管,他估计这个车团长肯定买了票。
妈妈又找出一个小布装,里面是二个油纸包好的灰面饼。将面饼掰做几小块泡在大磁杯里,又用小木勺子喂小女儿吃了几口,见女儿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她便连水带饼的吃干净。现在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多钟,太饿了!
然后,高玲妈妈又去洗干净了杯子。跟着,她又转去看火车站的板报,那里还贴着几张时刻表。看看成都到雅安一天有几趟车。
这下,她一点不会担心小女儿,有那个女军人和小张会帮她看着。军人嘛,不管男军人还是女军人,都会自觉的帮忙。她有信心。
高玲不见了妈妈也不着急,估计妈妈是去活动一下子。坐半天的火车,又要顾着抱着她这个小人儿,现在,活动活动,很正常。而且,有解放军人在旁边,她估计妈妈比她更放心人。
“你回去吧,回去看着你的老爷子,负责你的任务。我这里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上车了。”车团长站了一会儿,又劝在身边低头打量小姑娘的小张。
她知道,她爸那个老人家不能放心她,可她陪了爸几天,也不放心她的儿子呀。早点离儿子近一些,她也觉得心头更舒服。哪里管得上住不住一晚招待所。
“你放心。我已经赶来了,就送你上了火车再转回去,不是,(老首长)又该训我了。”你这两大袋子的东西,有人帮忙提上火车,总是会轻松一些。
“嗯。”中年阿姨点点头,表情无可无不可的,心想:要送就送吧,不叫你送,回去一说,老爷子就更不放心了,又会喊心疼。
不一阵,高玲妈妈也就转回来了,又不一阵,就到了检票上火车的时候。那个小张,一手一个大包,帮着车团长提上了火车,车团长要帮高玲妈妈提那个包袱,高妈妈却将高玲这个女儿递了过去。
她也不怕别人不喜欢抱她的小孩儿,在她的心目中,小女儿出门穿的这是新衣服,又是个爱干净的小娃儿,不流口水鼻涕。
在村子里,学校里,几乎人人都喜欢她的这个小女儿,不是,这次,她也不会带着小女儿来探亲。
带着小女儿来探亲,一,是为了让丈夫看看他的小七仙女儿,让他高兴高兴。二,是希望可以说服丈夫同意她们几母女迁移回娘家。三,才是大家心情好了,才能再怀上一个,希望生个儿子。
有儿子,好立住脚。老了,也好有儿子养老。招的女婿,娘说,不行的很。再说,大家都希望有儿子,大家都有儿子,她杨冬青也一定要有。她比起别人,也不差啥子,还比人更优秀。不信,老天爷对她就那样子不公平。
“啊…好。我帮你抱这个小娃娃…”车团长有点惊讶的样子,不过很快就转神。她本来开始就想帮这个大嫂抱孩子的,可又怕别人对她不放心…现在,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在她怀里了,她喜的笑颜如花。
车团长生了儿子以后,一直都想要有一个女儿,可是……
她今见了漂亮的小姑娘,就走不动路的。
而且,她特别喜欢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见到她,感到特别亲切,或许是,小姑娘软呼呼,香喷喷的缘故…
高玲被这个军人阿姨抱在怀里上火车,一点没有激动。
可,灵宝里的那个叫做永华的仙尊却激动得很。
搞得灵宝都在高玲的紫府中颤抖,似乎是想蹦出来,投入这个阿姨的怀抱里。
高玲忙安抚器灵,又好笑地调侃他:“你那么激动干什么!人家这是抱我,又不是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