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聚会按原定的计划进行着,我还是按照事先想好的菜谱去买菜,准备亲自下厨做顿饭给大家吃。不同的是,地点从厦门我的小房间改在了晋江Joe的公司。
然后我装成很高兴的样子发短信给大家,邀请大家今晚一起陪杨大小姐吹蜡烛过晚上十二点。
可是到最后却只有Joe、瑞萍,还有Joe公司的业务员陪我一起吃饭。
有些人是来不了,而有些人,不会来。
我做了咖喱牛肉、蜜糖鸡翅、蚝油生菜还有虾仁鱼丸面线,做得出奇的难吃,不是太油就是太咸,或者颜色不对。
是心情所致吗?也许,我可以做好一点的。
吃完饭,我们去Joe公司楼下打台球,大头承诺他在晚上十二点以前肯定出现。
他没有食言。
瑞萍的表妹也来了。
我们取了生日蛋糕回Joe公司,赶在十二点前把蜡烛一根一根点亮。
我傻傻地唱生日歌,一口气吹灭蜡烛,却忘记了刚许的是什么愿望。然后我切蛋糕分给大家,蛋糕是卡布奇诺味道,口感还不错。
大头说:“杨大小姐啊,放点音乐嘛!”
我打开手机的媒体播放器,是过时的英文老歌。
Joe一直用怪声叫我名字,语调高高低低的,似乎在刻意营造轻松的气氛。
大家都很努力哄我开心,我也要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给大家看,让大家觉得我是快乐的。
大头问:“这是你过的最烂的生日吧?”
“嗯?”我没太明白。
“只有我们几个人,在这个烂地方,还要你自己做饭,拿手机放音乐。”大头皱着眉,解释道。
“呵呵,怎么会?”我的声音有点发虚,顿一顿,然后说,“不敢说是最好的,但肯定是最难忘的。”我看着他,一脸真诚。
是,这是我过得最难忘的一个生日。第一次在陌生城市的生日,第一次没有被北京的闺密们叽叽喳喳围绕的生日,第一个,有你们的生日。
我跟Joe和大头说:“看,来福建后两个最重要的时刻都是你们陪我度过,可见我的友情比爱情靠谱许多。”
Joe摇头笑笑说:“你知道有些人是身不由己。”
十二点钟声响。
“祝我生日快乐吧。”
“生日快乐。”
猪少的电话很准时地响起,电话里还有阿平的声音。他们都在深圳,不能回来陪我过生日。
我故意恶狠狠地说:“没有来的人下次见我要自觉主动地吞一整个蛋糕。”
为了哄我开心,他们当然都答应了。
零时过后,我的手机短信声响个不停。原来牵挂我的人,来自遥远的各个城市。
也许那是在提醒此刻的我是幸福的。
祝福的短信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瑞萍和她妹妹在玩泡泡堂,我坐在吃剩的蛋糕旁和Joe、大头聊天。
突然收到一条短信,上面显示的名字有点刺眼,是大雄。
“原谅我这一切无言的举动。祝你生日快乐。”
Joe看了看短信,抬头叹了口气,说:“也许,他还是想和你做朋友的。”
我耸耸肩,然后笑笑说,“不知道。”
我看了短信良久,然后回道:“谢谢你记得。”
不想大雄又回道:“你的生日我都会记得的……”
我苦涩地低下头。
那熟悉的一阵心痛又出现了,隐隐地在心窝里搅动,它们纠缠在一起,疼痛得战栗。我艰难地按动手机键盘,说:“但是你永远不会出现。”
猪少是那来不了的人,而大雄,是不会来的人。
手机至此真的安静了。
我自言自语道:“其实他应该来的,这是他最有可能参加的我的生日。以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应该是没有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被自己吓了一跳。
什么叫应该是没有了?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潜意识里,在什么时候,我竟然萌发了一个要离开这里回北京的念头?
偏偏大头这个时候问:“时敏啊,你心里有个时间表了吗?”
“你……是指,我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我小心翼翼地问。
“嗯,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现在乱七八糟,想不出来。让我过完这个月,等下个月再想吧。”
沉默了良久的瑞萍,在电脑那边突然说:“是啊,先别想了。”
Joe又叹了口气,缓缓说:“你回去是肯定的了。只是看什么时候走,比较合适。”
我的心又抖了一下。
这句话也许是对的,但是绝对不是我想听到的。难道只有离开这一条路了吗?
爱厦门和爱一个人一样,突然就爱上,说不清为什么选择这个城市,这个人。爱多么强大,能让我改变多年生活的轨迹去追寻未知的幸福;可爱又多么脆弱,不能成为强大的理由让现实的生活继续。
尽管那些爱,是真的。
我总不能在妈妈那里一直编造浪漫的故事伪装我的爱情在顺利地进行着,给她安心放我在陌生城市里继续流浪的假理由。
“还记不记得那天我说,我感觉你就要离开我们了?”Joe说。
“嗯。”我点头。
“回去吧。也许那边更适合你。那边有你的家人,你的朋友,更重要的是不像这边这么多规矩。回去找一份让自己能全心投入的工作,再找一个合适的男人。”
“但是我不想走啊。”我的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我喜欢厦门。”
“那就不要走!那就留下来嘛!”大头有点激动。
大家都沉默了。
“或者先不要想这个问题,等哪天说不定一觉醒来,你就有答案了。”大头点燃一支烟,薄薄的烟雾飘忽游离,透过白色的烟气,大头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嗯。”我点头。
先不要想,至少今天,是我生日。
不管这个生日是好是坏,它是我的生日。
“时敏,如果知道是这个结果,你还会来厦门吗?”Joe忽然问道。
“会,还是会,一定会。”我答得肯定,一点犹疑都没有。
“性格。呵呵,你的性格。”Joe笑了。
我忘记聊到了几点,旁边打游戏的瑞萍一直没有说话,但我知道,她也是在陪着我。
然后我跟瑞萍回家睡觉,我死活要睡在她房间的地板上,似乎这样就能安心些。
我再也不想自己一个人。
十九日的清晨下雨了。淅淅沥沥,阴阴沉沉,天空看起来很不干净。
我离开瑞萍家,和Joe还有大头去集集小镇吃个早饭。
坐在靠窗的桌,能望见街对面的内衣店。
他们不停地说:“时敏啊,生日快乐。”
大头还嘴甜地哄我开心说:“杨大小姐今天很漂亮。”
我呵呵地笑。
没想到大头又补充一句:“女人就是这样,也不管是真的假的,说漂亮肯定就相信!”
我一拳朝大头打过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你以后能不能把你的第二句话都咽进肚子里?”
高大头就是这样的男人,第一句糖衣,第二句炮弹;第一句天堂,第二句地狱。
Joe指着对面的内衣店对我说:“你知道不知道洪伟铭(猪少)有一次站在那儿看了半天,然后说出来一句‘现在看这些,真的……太接近了’。你不知道他那个样子有多贱,时敏,你想想看,他那个头稍微歪一下,嘴巴半张不张的样子,有多贱!”
我哈哈大笑。
Joe继续说:“再给你讲个好笑的。有一次大雄、良生、阿顺他们去吃日本料理,那时候大雄还不怎么吃生的东西,良生他们吃生鱼片,大雄叫了一碗什么牛肉饭来吃,很大一碗哦,他很高兴地全吃完了,还说了一句‘饱了’。谁知道这时候良生叫服务员说:‘小妹啊,刚才上的那些全部再来一份。’大雄连忙很紧张地跟着叫:‘那碗饭不要再上了!’你说好不好笑?”
我继续哈哈大笑。
忽然发现,今天的笑,似乎不用伪装。
“我也给你们讲个卤肉饭的故事吧。”我笑着看他们,“大头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洪伟铭的。那是还在北京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去唱歌,那个KTV有自助餐嘛,洪伟铭给自己端了一碗卤肉饭,还没开始吃,就轮到他的歌了,然后他把饭搁在一边去唱歌。这时候灿灿走过来,也不管桌上的饭是谁的就开始吃。灿灿不吃肥肉,所以咬掉瘦的部分,把肥的都吐了,而且是吐在碗里边。当时谁也没太注意。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洪伟铭唱完歌,回来吃他的卤肉饭,吃了半天对我说,‘这卤肉饭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肥了点。’我当时有点模糊的意识好像记得这碗饭灿灿也吃过,于是便把灿灿叫过来一问,果然是。哈哈,这事儿被我们一直笑了大学几年。”
大头差点把他嘴里的饭喷出来。
彼时,我们三人,要了三碗集集小镇的卤肉饭。
大落地窗外的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
窗内的我,终于和大家笑在一起。
在回厦门的路上,我收到爸爸的短信,他说:“敏敏祝你生日快乐不平凡的生日更应该珍爱生命热爱生活造就不凡的人生。”
老爸的短信从来没有标点符号。我凝视这些字的目光移出车窗外,眼里的雾气和那窗外雨中的世界模糊成一片。
彼时正是汶川地震的第七天,全国默哀的第一天。报纸上失去亲人的人们呼天抢地的脸把我的眼泪映衬得卑微又渺小。啊,是爸爸提醒我,我心中的疼痛跟生命比较,多么微不足道。
旦夕祸福我们无法预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活着的人,为什么不努力让自己开心些?
谁都有痛苦。谁都会哭泣。
我们都是凡人。
但一切痛苦和灾难总会过去的。
勇敢点,即使哭泣,也要绽放坚强的自己。
我对自己说,时间会带走一切,那些伤口渐渐愈合,不再痛楚。那些甜蜜却会永远留在我心里。
就像现在下雨,总会停的。雨停了阳光就出来了。
所以,真的生日快乐吧。
让我期待那快乐的二十四岁。
情歌没人听,我也唱得动情
听闻闽南那边对几个日子特别注重,孩子满月、周岁、十六岁生日、结婚。
今天,良生在石狮办儿子的周岁宴,这是老大家的大日子。为此,猪少特地从深圳飞了回来,我也被邀请了。
下班后,我打车去西堤跟国清会合,说好今天要坐他的车一起去石狮。在路上,我突然想起猪少说过的“时敏怎么像个行李,成天被人载来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