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两旁古树参天,树多林密,路面潮湿。特别是泥路长满苔藓;有的是石头路,石头也湿得打滑。这山路弯弯曲曲,坎坷高低不平,很难走。这还不打紧,时常有豺狗、野猪出没。这条路很少人走,特别是妇女小孩不敢走。远一点的路,要绕一大弯,穿过两个乡,得多用一个多小时。早上出门,到傍晚才能到。西门田凭着自己的胆大,也图省时间,选择走近路。 太阳升上山头有丈把高时,西门田已走了一半的路程了。突然,在一处被叫做“半岭”较为平坦的路旁的茅草里传来的声响。有野兽在窜动?他警觉起来,把扁担持在手中。他没工夫去理会,继续赶路。就在拐弯处,有一只狼蹲在自己的前面。西门田一看,大吃一惊,是白脖狼。狼嘴合不拢,露出了槽牙。“天呀,是数月前没有炸死的白脖狼。”他一声吆喝,冲过去,狼蹿入路旁的密草中。他继续向前走,听后面有“嗥嗥”的声音。他回过头一看,白脖狼在前,后面有几头狼跟着。他一数共有七头狼尾随自己。他停下来,怒视狼群。奇怪的是狼也停下来,对视着他。他朝狼群冲出几步,狼群转头跑了。可是当他返身赶路时,狼群又尾随而来,相距不过两丈远。“怎么办?今天要跟狼拼命了。”他边走边想。扁担紧紧攥在手中。
他快步走,狼跟着跑得快,他停下来,狼也不走,就这样保持着距离地跟着。狼是在等待有利地形来攻击自己,这一点西门田心里清楚。遇到狼,他不止一次,可是碰到狼群还是头一次。听说狼会报复人,一点不假。以前是听人家说的,今天自己遇到才相信狼会报复人。白脖狼在瓦窑谷被炸伤,不逃走,是在等人认人,企图报复。西门田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走几步回头瞅一下,紧握扁担,铁尖那头始终对着狼群,继续走路。只要到了赤竹坪,那里有人家,就不怕了,他心想。到拐弯下坡时,后面的狼只剩三只,白脖狼也不见了。西门田觉得奇怪,毛骨悚然。到平地了,在一棵古松下,有一座五块石板围盖一米见方的“土地庙”。土地庙早没香火。庙顶上一摞黄纸,早成了一团纸疙瘩。他走到土地庙前停下来,定定神。不料,在他前面有四只狼在游弋等待他,白脖狼在前头。在他身后三只狼跟随不离。他看土地庙的背后是一个高坡,像一堵墙。高坡上有古松。庙前一块小平地。再往下是悬崖。这个地形后有高坡,前是悬崖。
狼选好地形,要包围自己攻击自己,利用这个地形,左右来攻击。他定下神来,不敢大意。听说,狼怕火,怕烟。他掏烟袋卷旱烟,可是没有烟纸了。“有了!”他看庙顶上的纸团,伸手把纸团扯下来掰开取出能用的两张,选好的用它卷成一根比平时都粗和长的烟卷。接着把马灯的油倒一些在纸团上,扁担铁尖把沾油的纸团插紧扎牢。企图左右夹攻的狼群看着西门田,不仅没离去反而逼近了。西门田卷好烟,用火柴点着烟和扁担头上的纸团,猛抽一大口,举扁担做打枪状朝白脖狼冲去。他把烟雾从口中吐出来,“嘣叭”大声一吼,白脖狼群那四只狼一惊从古松后逃窜去。西门田急速转身又朝后面的三只狼冲去,把扁担铁尖上着火的纸团随着又一声“嘣叭”的吼声,连纸带火甩了出去,吓退了三只狼。正在这时,“呜呜呜……呜呜呜……”在不远处传来吹海螺的声音。听这声音至少有七八只海螺在响。接着“嘣嘣嘣……嘣嘣嘣……”一阵鸟枪响。这是山民打中了猎物,所有参加狩猎的人围着猎物,吹螺放枪以示庆祝。
这一仪式已传承百年了。仪式后,把猎物杀掉。猎物的头先取下分给首枪命中的人。响起的螺声和枪声连同自己的震山的“嘣叭”声,把狼群吓跑了。西门田歇息一下,不见七匹狼,松了口气。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又过了几年,这几年风调雨顺能填饱肚子。西门田决意又要上山炸兽卖钱。妻子知道后不满又不安,开口说:“狼群围你的事,虽然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可一想就感到害怕。” “当时不觉得什么,可事后就有些害怕。”西门田承认。
“不要再去炸野猪、狼狗的。不要去冒那个险,让我担心死了。”妻子睡在床上对坐在煤油灯前抽着二尺长海柳烟杆的丈夫说。 西门田“吧嗒吧嗒”抽着烟不做声,大大的身影占据了大半个房间。
“我们结婚头尾有十年了,你也三十出头了。我的肚子不争气,到现在还没给你生个一男半女。你又经常地冒险,万一有什么好歹,我怎么办?”妻子有些伤感。
“有囝无囝,老天注定,”西门田不冷不热地开了口,“老天是公道的,只要我们认真了,没生没育,那是天然,怨不得谁。
再说我会没事的,你甭操心。” 西门田相信该有的就会有,没有的苛求也不会有。他奉行这个原则,所以在待人接物方面非常坦然,讲究的就是四个字“天然”“公道”。 “我今天帮笕下阿婆稻谷砻糠,阿婆讲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田麦娇在帮阿婆稻谷砻糠时,阿婆问了她为何夫妻成十年,没有生育。阿婆对她说能不能怀孕,生育不生育,男人很关键。如果男人下面那个东西很小很短,女人怀孕就难。还有在同房时,要把男人的精液留体内,留的时间越长越好。你看过没有,公猪与母猪交配时,公猪前脚从母猪身上落地的当儿,主人用一盆冷水泼向母猪的屁股。为什么呢?让母猪屁股收缩、夹紧,把公猪精液留在体内。我们人也一样,同房时要让男人下面那根宝贝在女人的体内戳得深停留久些,不要一完事就拔出来。最好把女人的屁股垫得高些。阿婆向她传授闺房秘事。田麦娇讲完了,说了一句,“阿婆是为我们好。” 听完了故事,西门田仍然不作声,在想心事。
“睡吧,田哥,时间不早了。
再说,我那月红已经停了好几天,睡吧,也许……” 西门田还是不做声,低头在抽烟。铜烟斗随着他的一吮吸,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的,突然他开口说:“阿娇,”他想说什么话又咽了回去,“好,睡觉吧。” 西门田吹灭了灯,上了床,掀起那件陈旧的薄被,钻进去。发现妻子裸着下身,在屁股下还垫个木枕头。 “会疼死你。” “不打紧。” 西门田把被子叠了叠,叠成长条条横塞在她的屁股下。又看见妻子上衣短衫没扣,露出两只白皙娇小的乳房,像两只跳跃的小兔子。刚才还是冷淡的他,现在被燎燃起一团炽热的欲火。
“你这次要戳得深些,要待久些。” “你煲在锅里的鸡汤,放了洋参是不是?” 妻子不做声,莞尔一笑,把屁股下的被子拢了拢,垫高了些说:“这次我觉得你插得深,时间也长。我也有一阵快活,跟以前不一样。上天保佑,这次该有了。” “我说过该有的就会有,该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达不到。” 事毕,妻子突然问大夫:“你刚才好像要对我说什么的,怎么刚开口就不说了。”
“噢,阿娇,我是在想一件事,还没理出个头绪,所以几次想开口又吞回去。”
“什么事?”
“我们住的房子是政府没收老地主潘祖德的房子分给我们的。现在你看,分到正厝楼房的那个姓牟的,不知去向。姓潘的一家,祖德的老婆和大儿子病死了,最小的儿子上吊死了。这几年相继死去三个人,现在成了绝户,我总觉得这个地方人气不旺。” “是冷冷清清的,尤其是晚上,只听到风声和前面溪水声,寂静得很。你想怎么办?”
“我的老家在茅脚下,你是知道的。我那祖厝老宅被白军火烧后,一直没有再盖起来。我想趁现在肚子还能填饱,回去重建一间,我们搬回去。”
“我听你的,什么时候开始料理呢?也许回老家,祖上会保佑我们生儿育女。”
“我挑个吉日良辰,最迟这个年底。” 说着说着,夫妻两口没有了睡意,不知不觉天亮了。
西门田谋划着要离开西厢房,回到自己的祖家。过了年底,到次年春来,夫妻离开西厢房,可不是回到祖籍,而是逃荒要饭。他说,肚饱身暖时,有心想离开西厢房,就是没离去;饿肚冻身的日子时却偏偏要离去。这是天意。是天意他就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