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住母亲,不能去开门。不得已让母亲躺靠在沙发上,连人带沙发推到大门边开了门。
“什么事,弄成这样?”潘金镰进屋见西门妞昏躺在沙发上,由西门卿推着。西门卿哭泣着说:“我外公出事,出大事啦,被木头砸成重伤,正在抢救,很危险的。”
“你妈知道了?” “我告诉她后,她就不省人事了。” “快用冷水湿毛巾敷她的脸。妈,您醒醒,我是金镰。” 西门卿用冷毛巾贴在妈妈的脸上,也跟着喊。 不一会儿西门妞醒过来了,放声大哭:“爹……” “妈,不要哭,医院在抢救,会好的。”潘金镰安慰道,朝西门卿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正要与你商量呢,我想带妈妈去医院。外公身边要有人护理,现在他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
潘金镰想,如果西门田真的不行了,也得让她们见他最后一面。就点头说:“应该的,红光县离我们四百多公里,专车五六个小时差不多。路况不好,这我知道。” “金镰,我想你跟我一同去,有你给我们拿主意,有你在身边,我心里踏实。” “好的,我来开车,你们准备一下。”潘金镰沉思一会儿答应。 “哎,你吃饭了没有?” “没有哩!” “还有饭,我炒一个菜。” “不用,有饭就行,有早餐咸菜用一点就行了。”
潘金镰边吃边想,对西门卿说,“你外公受伤住院和我同你们去探望的事,对谁都不能说,得封锁消息,知道吗?这样,我就有借口、有理由离开,甚至还可以多陪你们几天。” 西门卿点头算是答应。 她们简单地带上衣物就出发了。 “120”急救车在沙面的公路上颠簸着。医生不时在西门田胸口上听听,神色严峻,翻开西门田的眼皮,看看瞳孔:“恐怕不行了。”医生自言自语地说。“开快点!”他催促司机。西门田随着汽车的颠簸突然张了口,跪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的焦天菊见着,惊叫起来:“他醒了,醒了,医生。”说后,她耳朵贴住他的嘴。西门田吃力地张口,声音微弱颤抖着,断断续续听到他一个字一个字吐着:“卿儿——来——了吗?双——妞——呢?”西门田说一句,焦天菊重复一句,侯志兵也听着,她应着说:“她俩快到了。” “我上衣袋子——有一个——一包……”西门田右手吃力地指向自己的胸口。“上衣袋子有个包,”焦天菊重复后反问道,“是吗?” “交——给——卿……”西门田“卿”字刚出口,戛然停止了说话。医生一看,不妙,急忙一听,心跳停止了,即告诉焦天菊、侯志兵:“老人已死了,拉去医院也没意义。”
“刚才还说话呢,医生,求你想办法救救他,一定要救活他。”焦天菊哭着哀求。 “刚才老人说话是回光返照,老人已死了。”医生说。 “天呀,上午,吃早饭还好好的,有说有笑,现在说死就死了,你怎么那么脆弱,你不是斗狼的勇士吗?打土匪的英雄吗?”焦天菊哭天喊地。 “医生,他们是外地人,人地生疏,老人的亲属还没到来,他们在哪里放着遗体,在哪里守灵,求求你,把他拉到医院去,我们好处理老人的后事,这个老人很可怜。”侯志兵哀求着。
“你是他什么人?听口音你是本县人?”医生问。 “我是他的朋友,在山上扛木头认识的,我是这个县的。” “她呢?” “是他的老婆。” 医生动了恻隐之心:“是呀,总不能把死人丢在路旁吧,拉回医院让他们处理后事吧,也算积个德。”医生决定着。 洪大凯随民警到“110指挥中心”,录了口供后,迅速赶到医院。一打听西门田未到医院半路上就死了,现在停放在太平间。他来到太平间,见焦天菊在太平间门前烧纸钱,一边烧一边哭,嘴里在叨念着西门田的好。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了,蓬头污脸,泪人一个。洪大凯站在她后面,站立着,朝里面的遗体三鞠躬,之后一转身,蹭碰着侯志兵。
“‘扁担枪’死了,你看怎么办?”侯志兵对洪大凯说。 “我到公安局刚录了口供,他们说是意外事故。我顶多出些埋葬费和安抚费,人死了不能复生,很可惜,身强力壮的他就这样永远走了。”洪大凯声音很低。
“你这个死货!你不溜木头,‘扁担枪’就不会死,你有罪呀,你。我跟你没完,你赔我老公来,呜呜。”焦天菊哭闹着。 “不要,节哀吧!天菊,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没想到,请你原谅。我出钱把大哥厚葬,明天我去买一口上好的棺木。”洪大凯既是安慰又像自责,更像是在推脱。
“侯小弟,你去给她弄点吃的来。你吃了没有?刚才路上给你的钱,你们拿去花掉。我得先走,去买棺材。”侯志兵未等他说完就急着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洪大凯问。 “我要为死者买几套寿衣。”侯志兵回答。
“对,对,我还要跟你说这件事,用我的钱,算我的。” 洪大凯上了“的士”,往家里走。在车上他低着头想着今天的一幕。这事这么巧,实在令人意外。自己也是太冲动,心血来潮,放木“溜蛇”,实在危险。公安民警说,这属意外事故。还好,出些钱安抚死者家属就会过去了。如果不是意外事故,麻烦可大了。教训呀,后半生的教训呀。洪大凯心中郁抑,烦闷。
心想这个事故就像噩梦一样。 洪大凯刚离开不久,西门妞母女和潘金镰到了医院。一打听,西门田死了,西门妞、西门卿号天哭地。已是下午6点钟,宁静的医院回荡着悲哀凄惨的哭声。西门妞见到父亲遗体猛扑上去,用手腕的力摇着父亲的肩膀:“爹呀,您醒醒呀,女儿来看你了。爹呀,您不能走,不能这样就走。我们卿儿还没成家。卿儿在梦里都念着您,回来回家,不要扛木头,年纪大了,回来享福。咱不愁吃不愁穿。自从您与天菊好上以后,就一直没回家,我们苦等苦等呀。”西门妞一把鼻涕,一把泪,几乎昏厥过去。她醒过来,跪在西门田跟前:“爹,您走了,我母女没个主心骨。我还年轻,往后日子不知道怎么过呀,爹。” 西门卿摸着外公的脸庞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外公,您说等我有钱,买了房,您就回来。我有钱了,买了房,等您回来,您却走了。
外公您就这样走了,妈的手还没好,我还没成家,您就能放心、安心走吗?外公您醒醒吧,我们从老远来看您,您就不能睁开眼看一下。”呜……呜……她泣不成声。 悲哀的哭泣声,悲惨的叫喊声,震撼着人们的心灵,让人撕心裂肺。 两眼通红,不时拭着泪水的潘金镰小声地与泣不成声的焦天菊说些什么。他被西门妞母女的哀泣感染得泪如泉涌。“人的生命怎么这么脆弱呀。”他上前向西门田遗体鞠躬,说道,“‘扁担枪’,您的名字很响亮。大爷,您曾是抓坏人的勇士,与狼斗的斗士,可是今天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让后辈不甘心。您的女儿,您的外孙女,还有我们,从老家赶来,是要抢救您的,可是您却悄悄地走了,我们心痛不已。” 焦天菊又哭泣起来。当她再次跪在西门田身边时,西门妞母女把她扶了起来。“妈”、“外婆”,西门妞、西门卿亲切叫喊着。三人相抱,撕心裂肺地哭泣。
“天菊外婆,大爷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或交代什么?”经潘金镰这么一问,焦天菊才想起救护车上西门田说的“包”,对潘金镰说:“他两次叫唤着双妞、卿儿,又指了指胸口说,‘包要给卿儿’,尽管声音微弱,我贴着耳朵听得分明清楚。 “什么包?”潘金镰问。 焦天菊摇摇头。 “车上他还说什么?” “就说这些,也只有这一次开口,之前一直昏迷着不省人事,说话不到一分钟,就停止了呼吸。” 潘金镰从西门田的上衣口袋中摸了摸,掏出来,确实有个塑料包,包上沾着血。潘金镰小心翼翼地打开包,里面有西门田的身份证,一把奇特的铜质钥匙,还有一张是西门田刚写不久的字条,上书:“天菊怀上我的孩子,妞、卿儿要对她好。”潘金镰低声默念。西门妞、西门卿搂住焦天菊“妈”、“外婆”不停地叫着。 “我看,你们也不要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天色不早了,我们商量办理大爷的后事。还有我们必须向那个叫洪大凯的人了解情况,也要到公安局报案,事情很多。晚上我们在这里守灵。天菊外婆你们先休息吧,看是在医院的候诊室还是住旅馆。”潘金镰对她们说。
潘金镰虽悲痛,但头脑清醒,担起办理西门田后事的担子。 焦天菊无力地摇摇头,指了指地上,意思是要与西门田做伴。 不一会儿,侯志兵来了,提了一大包的东西。焦天菊向他们介绍侯志兵。大家见过后,对侯志兵鼎力救助西门田深表谢意。侯志兵打开塑料包,拿出三套新的衣服,还有鞋和袜、帽子。焦天菊、西门妞母女非常感动。“我们一悲伤,就忘记了,让他还穿着旧衣服,得给他净身,穿新衣服,好上路。”焦天菊说罢,动手在门口的水龙头揉洗手巾后,为西门田拭脸。他们默契配合,为死者穿上新衣服、鞋和袜子。焦天菊、西门妞母女在门口烧香、烧纸钱,边烧边哭边叨念着西门田的好,舍不得亲人离去,表达对死者的悼念。侯志兵还将买来的酒斟满小杯,小碗饭、小碟菜、水果等为死者送行。焦天菊、西门妞、西门卿、潘金镰和侯志兵齐齐跪在地上,低头默哀,愿死者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