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70594100000002

第2章 二黄二经:辛半单

一族之殿里——

看着辛重(辛父之名)远去的背影,“辛老头子”的嘴角不易察觉的扬了起来。

“辛半单(音同扇),恭喜啊!”崔相爷轻轻地鼓掌,脸上是欣然的微笑,“又退了一波敌啊!”

崔相爷崔衡,是雄黄首领辛半单最信任,最亲密的大臣。在场只有他可直言辛半单此名。

刚才唇枪舌战的桥段,在一族之殿里上演了不止一次。辛半单往回踱几步,一边挥手,一边说道:“行了,行了!还有什么你们需要干的吗?都出殿吧!”

辛半单头也不转,只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其中,他能分辨出哪个声响是崔衡的。

而他便往殿内走。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走入宫殿是在十四五年前——

“好像没什么事,身上外伤内伤都没有,不过有点儿发热。”

“……”

“何如?族首您还有什么忧虑吗?请尽管放心吧。”

“不,您们把我儿照顾得很好。”辛半单的父亲说。然后,便转向了冯丞相,满脸担忧地向他问道:“今日,死伤者又新增了多少?”

“回族首,新增了百余人,其中……也不乏饿死的。”

睡的够久了,半单一下睁开眼睛,惊坐而起,他还陷在几个时辰前的险境中:应该是在双生峰那边,或是在小道场那边。也搞不清是本来就没记住,还是被吓失忆了,反正就是在一个地方。他又感觉那是一个原本很熟悉的地方,这样的话多半是在双生峰没错了。是一个怪物吗?应该是一场洪水。对,一场洪水,一场洪水把他卷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又或是只有几里),当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鬼鬼不灵!最后的话……应该是被人发现了,带到这里来。

他感觉身子疲软得很,又只能缓缓地躺下。眼皮一闭上,一切又浮现在眼前:一片漆黑中,偶尔射入几束亮光,俄而又消失不见。刚开始还能勉强思考,感到恐惧与害怕;慢慢地便放弃思考,因为明白了这只是白费体力的活动而已,只能令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并且越来越绝望。这种境地下,心里只能有一句话:“我快要死了!”一句都不得多!其他的什么都感受不到!辛半单努力绷紧自己的身子,却被洪水这头猛兽裹挟的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越来越绝望,一点点一点点坠落,最后陷入无人之境,也就是没有意识了。

“唉,行了行了,活下来就不错了!也活该我自己倒霉,竟然遇上这等几百年都不会遇到的倒霉事!”辛半单的头越想越疼,于是强迫自己不再回想,把头用被褥裹住,不再干什么。

“族首,他醒了。”冯丞相看了辛半单一眼,轻轻说。

“唉……”半单父亲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像被冬风击打的枯枝烂叶,“走,先出去说。”

冯丞相做了个礼,随半单之父一起出去了。

头晕目眩又虚弱的辛半单缓缓地闭上眼,又睡去了。睡前,他还听到了一段对话:

“还有一件事。”

“族首请讲。”

“我的女儿身体怎么样了?”

“唉……难说啊……”

转眼,在断断续续地沉睡中的一周过了。洪水的势头消了些,半单的身体也稍好一些了。不过,单父还是不肯让他出去。趁着一次冯丞相单独来看望自己,他问:“冯叔,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啊?”

“最近……不行,不能告诉你,你爸跟我交代的。”冯丞相摆着手说,还一脸严肃。

“嗯?到底是怎样了?”半单仗着自己只是一个小孩子,不依不饶地问。

“小孩子啊!”冯丞相假装生气地说道,“懂不懂事?你爹交代给我的事,就是怎样也不能违抗的!不然的话……”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睛配合着像死鱼眼一样凸出。

“冯叔,全族的人都知道,您嘴皮子软。”半单继续“展开攻势”,“是吧?是吧?”

“呸呸呸!你听谁说的?”冯丞相的脸红起来,不只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怕他拆穿自己

“当然是听父老乡亲们说的啊。”半单不顾冯叔肌肉渐渐扭曲的脸,说,“张老说,有一次您的妻妾想要买下一家香油店,结果您真的给买了呢。话说冯叔您真有钱啊!”

“当然,老子是丞相,俸禄肯定多……不对,这点不重要!”冯叔这是真生气了,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关键是,张邦异那个糟老头子说的话靠谱吗?”

半单见激将法有效,便使劲激他:“那,智叟也说了。您在一次出游时,见一个乞丐在哭嚎时,心中不忍,便给了他一贯铜钱呢!”

“那是老子有同情心!”冯丞相克制不住地怒吼。

“那,我爹也说了呢……”

“够了!够了!”冯丞相一边说,一边敲脑袋,“该死!昨天晚上假酒喝多了,今天精神不太好。竟然被你一个黄口小儿给搞的那么憋屈!”

“虎父无犬子嘛。”半单笑嘻嘻地说。

冯丞相强忍心中的怒火,青筋暴出,扶着额说:“你……好!我告诉你,最近发洪水了,把粮食都冲走完了!”

说完,暴走般把桌上的摆件摔下,又很怂地回来把它放回去,骂骂咧咧地走了。

半单看着冯叔的背影,心里不禁思考:“粮食?冲完了?所以说……

“大家要饿死了?”

那年,他很瘦。全族的人都很瘦。本来一年秋到,田里应该遍地金黄,可一场洪水卷走了所有:麦子、泥土、无数条人命、还有全族的希冀……

不过,饿点就饿点嘛,饿不死他!当时他十岁,不懂人间疾苦,玩玩闹闹,还是一个样。

一日,半单正在一处院子里攀爬假山,母亲走到他身旁。平时来说,出去偷玩是会受罚的,这次却不太一样。

“唉……”母亲一声叹息,“你快进外殿中吧,平时不是一直想去看看吗?今天让你把愿望实现了。”

“妈,不是说到十岁才能进雄黄外殿吗?”半单一脸天真,笑嘻嘻的,估计还在为母亲没有责怪自己而沾沾自喜,“难不成我长得那么快?”

“……别问了,进去吧。”母亲的右手扶在半单的脊背上,将他推着进入了内殿

半单随着母亲,进了金碧辉煌,但冷冷清清的殿内。平时这里可是有不少奴役的,今天却不知是怎么了,一个人也不见。有些油灯燃尽了,也没人添油,就让它在那儿油尽灯枯,因此雄黄外殿显得不是那么富丽堂皇,而是略微有点气氛沉郁。这一切告诉辛半单:厄运到来了。

不久,二人到了一间房间中,房间里挨挨挤挤,那些不见了的奴役原来都到了这儿,他们靠着墙壁,但还是占了很大空间。半单看到父亲、一群大夫、大臣围着一架床,心中好奇,便硬挤进去,不料床上竟躺着……

“四妹!”

一只手把他的嘴捂住,半单只能哼哼,说不出话。

床上,四妹脸色发白,嘴唇颤动,双眼紧闭,然后又平静下来。看上去像……死了。

“不,不会的!”半单心想,摇摇头。

一个医生站出来对单父说:“族首,您的女儿脉象紊乱,怕是……如此了。”

“她是如何这样的?”单父情绪激动,头发因对爱女的担心已经发白,形同枯槁,看上去像老了十几岁。

……

一场沉默过后,时间就仿佛静止了。

几乎,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惶恐起来,一团黑色的黑雾出现,像恐惧缠绕着他们。辛半单看到了一团团可疑的黑雾,他想叫出来,可嘴巴却被母亲封住,一句话也不能说。

“难不成只有我能看到这些东西吗?”他心想。

大家面面相觑,好像都在问应该怎么办,所有人的脑海中也不时冒出自己认为妥善的措辞。如此……这般……可那些答案却又在片刻之间被否决。

“怎么办?怎么办!”有一个恶魔般的声音从黑影里冒出来在半单、单母、大臣、大夫心中盘旋,它像北域的玄武一样拍打着每个人的心房,控制了每个人情绪。有人瞳孔放大到了令人害怕的地步,像是看着高塔般大小的蜘蛛;有人甚至急到跺脚,踩别人的脚,但别人都毫无反应;一名老太医跌坐下来,扶着额头,用极低的声音默默念叨:“完了!完了啊!”

辛半单不知道因为什么这个黑影会出现,更不知道它到底干了什么可怕的事,能使大家全都疯狂起来。单父也和其他人一样被黑影缠住了,他也怕啊!怕什么呢,真的是女儿的死吗?又或是,是……

“恐惧吗?”那个恶魔问道。

“废话!我的女儿垂危了!我肯定怕!”单父怒吼着,不顾周围人诧异的表情说。

“怕的不只是这些吧?”恶魔继续问,“想想看,你的女儿是因为什么死的?”

单父的眼前不禁出现了那一幕幕画面:九月三日,西方水灾大发,宫中断了外部道路三日半。虽然只有两天三夜的时间,却让体弱多病的妹妹的身体受了灭顶之灾,她需要优越的食物和一种从莅国来的药物,才能顶着虚弱的身子生活下去。之后,就算粮食和药物及时送来,也无济于事了。

“嗯?就算是一次水灾,也令全族难以承受。连族首的宝贝女儿也难以幸免,你还指望乡间地头里、集市上还有多少人活下来?”恶魔不住地狞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这,这!”单父的精神已濒临崩溃。

“你怕的不是你女儿一个人的死,所有人怕的都不是你女儿的死——

“是全族人的性命!”

话一说完,魔鬼就走开了。所有人一摆脱了他,就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只有单父默默地走到殿堂外,没人敢跟着他出去,怕打扰他。他们都只是远远地眺望着他,心里充斥着满满的不安。

单父看了眼天——好白,好凄惨的白,好像老天给族人办丧一样。他拔下背脊上所有的羽毛,将它们往天空一撒。自己终于能变成一只金鸟了,对于二黄族的人来说,化为金鸟而扶摇直上,是最好的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一变,就再也回不去了,不能说话,不能与人接触,就像另一种死。这是最美的,也是需要功力最深厚的,更是最令人舍不得的。

时间过去了好久,结束了,彻底结束了。她永久的闭上了眼。一群人跑出殿堂去找辛父,却只见漫天飞雨。地上有一根暗淡的金色羽毛,天空还回荡着一句话:

“哀哉!吾二黄一族数十万余人,竟如沧海之孤帆!呜呼!”

半单与单母不住愣了一阵,然后便瘫倒在了地上,二人失声痛哭。

据说,经此一事后,二黄族地界的空中便下了一场粟雨,一场灾难便就此了结,民间有传是单父祭天。单父走后,因子孙年幼,单父之弟辛陶继位。而单父一支虽仍是地位不低,但已无实权,辛半单也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

之后的几年,辛半单基本都是浑浑噩噩地度过的,他也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学会了爬树掏鸟窝。不过,每次被母亲发现,都会被她一边念着“成何体统”,一边被追十条街。每当无处可逃时,他便会逃入智叟的山居里,智叟貌似十分爱护他,每次都用障眼法把他藏起来。于是智叟便成了半单最喜爱的一位长辈(之所以加上长辈这个前提,是因为半单跟他那些基本同龄的狐朋狗友关系都很好,好到超过了智叟)。

一日,半单又通过智叟的帮助从他母亲的眼皮子底下逃脱。智叟收了障眼法,不止一次见过智叟神通的半单忍不住发问了:“智叟爷爷,您用您的法术救过我那么多次了,何时能教教我啊?”

“教你?”智叟略带轻蔑地笑了一声,然后说,“你不用学法术,你最大的杀器就在你背上。”

半单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结果却摸到了一簇簇柔软的羽毛。

“不会是羽毛吧?这是不是太扯了?又或是我搞错了?要是傻乎乎地告诉祂是这个,估计会被骂死哦!”半单在心里想。

智叟仿佛读了他的心,说道:“年轻人,别说不出口啊!就是羽毛没错。”

“哦,还真是羽毛。”半单点点头,一边说,一边心想绝不能在智叟面前想祂的坏话。

“别小看羽毛,它可是我们二黄族是鸟类后裔的证据。”智叟从后背摘下一片羽毛,“平时来说,它伤不了人,但要是将它像飞镖一样投出……”

“咻——”羽毛从祂的手中飞出,连影子也不见,就径直插到了土黄色的墙面上。

智叟用一种特殊的眼神看了半单一眼,半单立马心领神会,他“激动”地站起来,“热烈”地鼓起掌,用夸张的语气说:“哇!哇——智叟宝刀未老,老当益壮啊!”

智叟挥挥手,让半单坐下。半单也从背上拔下一片羽毛,问道:“既然二黄族人自己身上的武器已经那么强了,那我怎么从没见过有人使用呢?大家都用剑啊。”

智叟起身拔出墙上的羽毛,一边拔一边说:“首先,城内不许乱丢武器,郭外才行,这点你也要记住。其次,羽毛不如别的武器,它得从背上拔下来。战斗时,这几秒时间,就够让你的头落地了。”

拔出羽毛后,智叟像讲一个秘密似的凑到半单耳边,说:“还有,这点是最可笑的。你也见过,大街上有许多光滑锃亮的脑袋,我们称之为秃顶。事实上,不仅有人秃顶,还有人……”

“秃背?”

“诶!对了!”智叟笑个不停,一反平时庄严老者的常态,频频用手拍打着地面,“哈哈哈啊哈哈!没错,秃背!这名字起得真好,我以前都叫光背的!顺带说一句,你爸也秃背!哈哈哈……”

辛半单的面部表情突然沉郁下来,智叟一看到,明白自己说了不该对这个孩子说的话,也就收回了笑容。祂拍拍他的肩膀:“哎,哎,老夫说错话了。那些陈年往事就别再想了,你自己试试吧。”

说着,把一片羽毛给他。

他用手夹住羽毛,往前一扔,可自己所期待的效果并没有出现——羽毛在半空中就被风吹走,都不知飘到哪儿了。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这东西还有一个缺点。有风的情况下就用不了了。”智叟提醒道。

“既然缺点那么多,那还学这个干嘛?”半单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起身,准备走人。

智叟明白,一定是在刚才谈到了他逝去的父亲,把他惹生气了。于是也不拦他,等着他消了气后自己回来。

而半单呢,在祂的院子里转来转去,他不想走,也不想留。转悠的时候,看到一块高大的假山,不知为何,心里很是生气,仿佛这就是他生活路上的绊脚石。他拔下一根羽毛,像打水漂一样往前一扔——

“砰!”假山碎成了石灰。智叟听到声响,赶紧出来看情况。半单见自己闯了祸,立马跑路了。一边跑,一边喜自己学会了一项新的技能。虽然不知道智叟以后还愿不愿意帮助自己,但至少能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好久了。

“小子,还真的掌握了诀窍。”智叟在山居里看着半单,心里很欣慰“使用的方式才不是跟带把的飞镖一样,要旋转着丢出。

“多少人因为没有求知精神而放弃了这项技艺啊……不过,羽术早就因为某些原因不许被使用了——也罢,等他叔叔死后他就成为族首了,羽术什么的也不会用了。”

在当时,羽术(这是这项技能的名字)只是辛半单炫耀的资本,但在三年半后,这一切就不一样了。

戊戌年九月初一是二黄族第两千个有记载的秋祀节,在外面浪了许久的辛半单被迫回到雄黄殿内,参加那场对于全族的重要性堪比春节的节日。

“无论是什么节日,只要在这种严肃的场合就不好玩咯。”半单一旁的智叟说道,祂也被生拉硬拽地请到了雄黄殿里。

“智叟您的法力与威望多高啊,拒绝邀请者还不简单?”半单一边穿穿脱脱着令人难受的衣服,一边问。

“就是因为威望高啊,所以更拒绝不了啦。”祂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水,“你倒不一样,你要是溜了,你妈顶多自言自语地骂你几句,也没什么事。”

话刚说完,半单人就没影了。

“咳,这小子,比兔子跑的还快。”智叟说,“反正腿是长在他自己身上的,也不怪我,对不对?”

“对对对!”十几米外的仆人唯唯诺诺地说道,其实智叟也没问他,自我安慰而已

“石叔——”张端颂大摇大摆地走到雄黄殿门口,招呼着石纪枫将军。

“哦,是辛皇子……”石纪枫突然反应过来他不应该在这儿,“你怎么出来了?该不会想开溜吧?我跟你说,绝对不行!你叔叔特意跟我嘱咐过的!”

辛半单心想,怎么他父亲总是盯着自己。同时计从中来,对石纪枫说:“石叔,我知道您是武人,那我们两个扔飞镖,谁中的多听谁的好吗?”

他还来不及赶辛半单回去,几根羽毛就到了他的手里。他看一眼,想起了族首对自己说过的机密……

张端颂浑然不觉,他手里也拿着羽毛,左手一捧,右手正准备丢出去。已经瞄准目标了,石纪枫却一把夺去所有羽毛并警告他道:“你,不许这么做!”

“你干嘛?不想玩可以,耍赖就是你不对了——”

话音未了,石纪枫又说:“你这是从哪儿学的?”

“关你什么事?”辛半单说完,看到石纪枫黑着的脸,说,“好了好了,智叟教我的!满意了吧?”

“智、叟……”石纪枫背过身去,“不管怎么说,你不能再用羽术了!”

他转过头,发现辛半单已经溜走。他用拳头捶了下空气,怒言道:“可恶,让这小子逃了!”

天色已经渐暗,长长的一条大街早已不同于以往的样子,原本清冷的地方变得饱满起来:灯光挂满飞檐斗拱,填充起了整个夜幕,群星与月,黯然失色;人群也是如滔滔江水,有时被一些横在道路中间的临时店铺堵住,便分流,过去之后又重合。半单十分庆幸自己偷溜了出来,不然今天这个节不知要过得多么烦闷。

放眼望去,是一处勾栏瓦舍人最多。这样的热闹,半单当然要去蹭,他挤到人群中,虽然看不清在演什么,但依然跟着人群喝彩。不一会儿,大家都散了,他单独立在瓦舍前,周围变成了一个大广场。

半单正寻思着去哪儿,一只手突然拍了下他削瘦的肩膀:“兄台,你会不会看戏啊?”

“怎么不会啊?我……”

“去喝酒去呗!”

那人极具跳跃性的语言着实使半单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打起了小算盘:“也行,只要是他买单就行。”

于是半单跟着那人去了一家小小的酒肆,那人竟莫名其妙把酒肆给包场了。

“诶,你叫什么名字啊?”辛半单学着江湖人士的样子指了指那人。

“姓崔,名衡,字子预。你呢?”

“辛半单。”话刚出口,他就担心崔衡会不会认出自己是皇子,只好喝了一大口酒掩饰掩饰。

“辛半单?辛半单……”崔衡沉默了一会儿,“你这名字,可真像前一个族首辛半山啊!”

“……”他一言不发,心里的感觉怪怪的。

“哦,对对对!历代族首的名字是不能乱叫的!”崔衡拍着脑袋说,敬了半单一杯酒,“这酒啊,一开始就让人只知道它是酒,了解的深了,才知道有黄酒、白酒、红酒。三百六十行也一样啊,以前我一直以为乡郊里的西席(老师)都一样,后来才明白,他们有教很多不同的东西。”

“你这人有意思啊……喝个酒还能悟到那么多……嗯……”半单迷迷糊糊地说,看上去在想什么。

“你喝没喝过酒啊?这就醉了?”崔衡拿手在半单面前晃一晃。

“雄黄殿里怎么能——”辛半单突然住嘴,让崔衡继续说。

“咳咳,是这样的。我从小饱读诗书,看了不少一般人家没机会看的书,因此懂得特别多。可我爸是商人,我没法科举,就只能办个勾栏瓦舍,用自己的才华来写剧本啦。”崔衡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气有点无奈。

“哦……”半单还是精神萎靡。

“喂!喂!你这怎么了,真醉了?”崔衡往他面前凑了一凑,“小孩子喝那么点酒都不会醉的啊喂!”

“我只是在想一些以前的事情……”辛半单又灌了一口。

“嗯,嗯。”崔衡点点头,脸上是得意的表情。

“你‘嗯,嗯’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辛半单吧?”崔衡说道。

“你,你,怕是神人吧?”半单吃惊地瞪着崔衡,连酒杯都掉了。

此时,半单的大脑中闪过很多可能:比如说他是母亲的眼线。对!没错!一定是母亲的眼线!不然他怎么会那么不自然的与自己搭讪?亏自己阅人无数(他自以为的),没想到竟被他拙劣的演技给骗了!

他愤恨地说:“好哇!你竟是我母亲的眼线!”

然后一摔已经有裂缝的酒杯,愤然离去。

崔衡却不慌,他不紧不慢地摇了两下头,解释道:“你虽然没有画像,但听人说你两肩削瘦,今天看来果然没错;而且听说你会羽术,敬酒时看见你的手上有痕迹,也印证了这点;并且我以前也听说过你的名字,只不过不确定而已;再加上你的反应,你还真是生怕我猜不出你的身份啊!”

听完这一番话,半单的情绪缓和下来,他回头问道:“你此话属实?”

“骗你干嘛?要是真骗你,等你叔叔离世,你继位后,岂不是要把我头砍掉?”崔衡说,“古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今日你我相聚,也如出一辙。”

半单虽然不懂何为“高山流水遇知音”,但为了不让崔衡以为自己没文化,还是文绉绉地附和了一下:“是矣。”

“既然都认识了,崔子预也就不遮掩自己的意图了。”崔衡对半单做了一个对储君的礼,“既然科举这条路已经堵死,子预欲向殿下斗胆提前谋个一官半职!”

几乎是一刹那,半单心中就闪过了让崔衡当宰相的想法,他忙不迭地说道:“崔大夫请起,吾可使大夫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谢殿下。”

二人坐下后,半单突然感觉自己太过冲动,于是又试探着问:“崔大夫,若是当上宰相,尔欲何为?”

“殿下可叫我崔衡。”

“大夫也可叫我辛半单。”

听到这话,崔衡愣了愣,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心智,他说:“二黄族地界只有约莫方圆两百里,雄黄族地界更是只有方圆六十里,一有大灾大难,极易发生殿下当年的惨剧,所以臣认为,应走出西南岭,与外界交集,才可使族人不再受苦,一族遇难时也不至于孤立无援。殿下当上族首后可以先……”

之后的事情,二十四岁的辛半单记得不太清楚了,似乎是因为自己太过欣喜,加上崔衡接下来不断地敬酒,而昏了过去。

“崔衡啊,崔衡。你把我说不出来的说了出来,我想不到的想了出来,我做不到的做了出来。真是知音啊!如今想来,那些自己堕落时的朋友,都不算朋友。没有你,我会是怎样呢?应该是一名昏君吧。”

辛半单又看向殿外,远的看上去像一个黑点的辛重,不禁感叹:“而你,辛重,不懂我呀!”

同类推荐
  • EXO之天使之约

    EXO之天使之约

    吴亦凡,你相信这个世上有天使的存在吗——李淼恩淼恩,奶奶死了,我只剩你了。——吴亦凡
  • 纨绔女将军

    纨绔女将军

    本是社会好男儿一朝穿越成女儿身。老天能不这样玩吗?
  • 毒刺

    毒刺

    暗黑诡异的筹划与杀伐卑鄙无耻的权色与阴谋幻化万千的情缘与温柔!开了新书,书名:《我的江山美人》书号:150597,请老书友去试下毒!
  • 史上最弱勇士

    史上最弱勇士

    约瑟夫是当之无愧的勇士。他参与过令人闻风丧胆的屠龙战争,在众位勇士奋勇拼杀的时候,他躲在大军后面瑟瑟发抖。他参与过与邻国的战争,在众位勇士奋勇拼杀的时候,他躺在地上,往自己的胸口抹点鲜血装死。外界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是徒有其名的勇士,也有人说他是星耀帝国的吉祥物。而对于自己那些胆小懦弱的行为,约瑟夫通常都是不屑的一笑:“我是弱逼怪我咯?”这,是一个没什么理想的二货,在意外的得到了大陆最顶尖的力量后,那些无奈与糟心的故事。
  • 崛起阿拉斯世界

    崛起阿拉斯世界

    龙族身影此起彼伏,称雄天空。巨人足迹遍布大陆,统治大地。娜迦穿梭海洋江河,制霸水域。阿拉斯世界才去混沌,初显文明,三族鼎立,百族臣服。直到一个异界的灵魂在阿拉斯世界苏醒,给阿拉斯世界带来了腥风血雨,但也给初生的阿拉斯世界带了无尽的机缘。最终成为阿拉斯世界面位之子的刘明注视着迈向无尽虚空的部属,心里回响着: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热门推荐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超能华夏

    超能华夏

    刚毕业的大学生林胜回乡创业,没想到刚到家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时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本台消息报道,今日凌晨一颗卫星因陨石碰撞脱离轨道,朝魔都外滩方向落下!幸而魔都籍超级英雄火焰王于高空将其焚毁,未对地面造成损害,下面请看前方记者对于现场情况介绍……"林胜看着电视久久无语……"超级英雄是什么鬼?今天是愚人节?电视台疯了?"林胜拿出手机疯狂的收索网上的全部相关信息,半响后,林胜终于接受了现实。这个世界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恐怕是他自己……
  • 重生:我不是魔尊

    重生:我不是魔尊

    顾青乔一觉醒来,成了和痴傻弟弟寄人篱下的小可怜。每一个人都可以欺负他们,每一个人也都似乎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顾青乔不甘心……
  • 朦胧之境

    朦胧之境

    你是否有过真实的梦境,是否有体会过黄粱一梦,是否体验过预言梦,或是过着不一样的人生。那些在梦中见过的人,做过的事,真的是完全虚构的吗。梦,一个完全由大脑潜意识,利用记忆碎片虚构而出的幻境。曾经我也是那样认为,直到那夜,我回想起了一个曾经被遗忘在脑后,细思极恐的梦。
  • 兽宠天下:异界全能召唤师

    兽宠天下:异界全能召唤师

    【带着兽兽闯异界】风靡全国的全息网游《天下》,楚言三年建国,三个小时毁灭。开国女王楚言带着系统神器暗黑神戒穿越到风华大陆,成为楚家废柴嫡女。意外获得家族暗黑传承,自此与黑暗为伍,以血为祭,以咒为启,召唤神戒之中的的召唤兽,驾驭一切暗黑系魔兽。三阶到十阶,应有尽有;卖萌到耍酷,层出不穷……欠我的,我会一个一个拿回来!曾经天堂是你们的,但不好意思,今天起一起体味地狱滋味吧!
  • 大秦之盖世剑圣

    大秦之盖世剑圣

    (每天上午7:00,下午20:00准时更新。)…………秦时升明月,天行颂九歌。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到了大秦,成为了剑圣盖聂。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七国风云再起,剑圣盖聂归来!……书友群:927973629
  • 长春圣帝

    长春圣帝

    大学毕业不久的陈浩峰,在找工作的某天突然被神秘力量选中,灵魂被带到异界附着于一位男子身上,从此开始了不一样的异界之旅。强者之路,已在脚下,只待他勇敢前进!一起来看看陈浩峰如何成为金刚门新秀,继而在东域五国搅动风云,走出东域,走向更广大的异界,一步步揭开常春位面危机之谜。他又是如何成长为拯救位面的强者的?常春位面危机从何而来?一系列奇遇,一系列的危机,最终成为陈浩峰迈向强者之途的路边风景!
  • 舞法天女之骑士降临

    舞法天女之骑士降临

    本书是综漫黑暗圣主系统的舞法天女卷,从第一部到最后一部都会写
  • 形而上学之路——永不过时的康德与黑格尔

    形而上学之路——永不过时的康德与黑格尔

    你知道吗,你想过或者没想过的这些奇形怪状的问题,早在几千年前就被哲学家们一本正经地提出,挖空心思地找证据,面红耳赤地争论过了。在整个世界忙着探索、开垦、打仗、上天、发展的漫长历史中,这帮哲学家们却神经质地死磕这个世界的真相和人生的意义,就好像一个网络游戏里的角色试图琢磨自己手里武器的代码是什么……
  • 不急我们慢慢来

    不急我们慢慢来

    地球是圆的,走散的人还是会在一起的,这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伊伊,好久不见,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