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外又是战火纷争,鼓声震天,不过这依然没有打扰境内的崇山峻岭。
潇湘林上,一只金鸟飞过,不知它是否已历经千年,是否为当初的那一只。
林内,一座孤亭并不显眼,它两侧皆是秀木,身后倚靠着万丈悬崖,只有前方有一条小路,其名雨花亭。
亭中,有一双手捡起一片枫叶,看到上面令人心颤的班斑血痕,她不住叹息起来:
“你说,外面的战争打了多久了?”
所谓的“外面”,就是莅国的国土,而与之相应的境内,便是“二黄族”的地界——西南岭。外头有情报,这仗已经打了四年了。四年,对于二黄族来说并不是很久,时间的长河中充斥着无数个四年。虽说作为一支“山海人”,不必受外面战争牵连,当看到从境外飘来的枫叶无一不沾上了血迹,甚煞风景,心里还是不太好受。
“既然这仗已打得火热,又无人阻止——应该说是无人可以阻止,那也就干脆别去管了,不要到边界就行了。”那人的四妹满脸天真地说道。虽然这话有些稚嫩,但也不失有理。
“小孩子啊,我也不能说你不懂……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故事你又不是没听过,总之……”
“总之什么?快说,快……”四妹本是要寻根问底的,看到二姐一脸阴郁的表情,又立马把嘴堵住,把话咽在肚子里。
她把枫叶翻了个面——没血的那一面,再从凳上起身,将头抬起,目视远方的战场:黄沙飞起,满地疮痍,没有任何的景观,没有任何的风光,因为人们逃跑或冲锋的脚步踏平了土地。记得以前这里风光无限好,有街市,有幸福的人,而现在,茫茫人海,官兵混杂,难辨难认。但哪见穿着粗布衣裳的老百姓?换句话说,就是一个字:死。横七竖八的尸体铺遍大地,虽然还是金秋十月,可那血却凝结了起来。听三弟说,人在死前若有不甘,血便会凝,看来是如此。
再看向更远的地方,有两个小儿被一群士兵追杀,好不容易逃到西南岭边界,以为找到了避难所,不曾想一碰到边界的结界,便化为了一块雄黄和一块雌黄,后面追杀的士兵完成了任务,也嘻嘻哈哈地,勾肩搭背地扬长而去。他们这样或许不会得到任何的奖励,只是单纯的残忍。
“这群小儿,怎么会傻到闯入西南岭?看来智叟说的没错,那群小南蛮子天天结交沣人、莅人,已经门户大开了,这,这不是趁天下大乱占便宜吗?”
她嘀咕完这一番,回头一看四妹。还好,她正玩着手中的“摇咕咚”,没察觉。于是她又喃喃自语了一句:“这才是我真正担忧的。”
说完,又坐回原位,叹了口气。
“姐,姐,姐啊!”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你蒙了?怎么不应啊?”
她一下回过神来,是三弟:“你来干……”
“父亲让我把你叫回去!”三弟直窜到他二姐身后,“别看了,这样你晚上又睡不着了!”
她张着嘴还有话想说,却顶不住他的力气,他死命推着她往外移动:“姐!回去啦!吃不吃饭了!父母要骂了啊!”
于是她把手中的枫叶抛去,被迫和四妹一起跟着他走出了雨花亭。
“姐,这里是真的远啊。”辛榭说道。
“嗯,对啊。你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你是飞来的吧?”三弟一脸坏笑,随即又努力严肃起来,“父亲都说过了,就算我们二黄族能低飞也不要随意用这个技能,天空是鸟的。要是撞到它们,身上一定要戳个窟窿。”
“好了好了,你不也是飞来的?”
“对啊,可我是为了——”
三弟还没说完,就被他姐一把拉住往外甩,她说道:“快走了,再不走,就赶不上食夜饮了!”
“知道了!把四妹带上啊!”
这儿是潇湘林的最北边,往南行一六十里才到金阙城,一行人在低空飞了一个时辰,遂陆续到达。
这会儿是酉时,二黄族要食夜饮,量比较少,可吃可不吃。她有了小心思,随意扒了几口饭,便行礼先行:“各位,我实在不饿,就先走了。”
辛父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认了。辛澹不想多歇息,又向南行了三四里,到了智叟的山居,她有问题要去问祂。
同时,大哥说不放心她,就偷跟去了。
智叟是西南岭活的最久的,有六百多岁高龄,可能也是最聪明,不对,是最有智慧的。这两者是不一样的。
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由于开门的动作较缓,还伴着长长的尾音,随后是几片叶子飘入灯火昏沉的屋内。她今天运气不错,刚刚那一串有些冒失,甚至忘了敲门的动作,并没有触怒到那位性格怪异的老叟(对于人情世故了解太多的人——特别是老人,性格一般都很怪异)。
智叟的屋内不能说是脏乱,而是旧。墙角并无蛛网,裂缝倒不少,多的像智叟脸上的皱纹。房子挺大,可家具没一个,话说有家具他也用不上了。要说偏有什么,那就是灯台和破琴。听说灯台从未添过油,却烧了数十年;而破琴据说是一把神兵,不过见识过它威力的人也没了,智叟也不愿透露什么,便尘封起来。房外有一座小园子,不过基本可以把它忽略,虽然园子里有假山、喷泉和菜园,但却老旧不堪,喷泉里的水十分浑浊,假山一碰就碎,菜园无人打理,也成了一片荒土。所以没人欣赏这座本来不错的园子,包括智叟祂自己。
而祂的面貌甚至可以说看上去与这间屋子一样古老。头上的头发不仅花白,而且很少,才刚好遮住头顶;皮肤松弛到像用水汆过的油面筋,因此面部皱纹像河道一样连在一起;胡子拉碴,长短不一,最长的拖到地上,最短的如蚕吐的一口丝,显然是没修剪过,并且还喜欢没事揪胡子;衣服发暗,款式老旧,上面怕是有蛛网,又或是烂到全处起毛了。神奇的是,祂的全身却是一干二净的,不知是使了什么法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甚至是邋遢的老叟,却能成为全族公认的智者,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容易啊,辛澹,终于到了。”智叟说。
辛澹对于智叟那先人一步的话语,早已见怪不怪。要想跟祂扯闲篇,那是没有尽头的,因为他所知道的题外事实在太多了。她只好跪坐在祂面前,直接进入正题:“智叟,请问最近为何有人,要在西南岭北部与西南岭南部兴修结界呢?”
祂慵懒地答了一句:“矛盾。”
辛澹假装撩了一下头发,其实翻了个白眼。不过,这就是智叟的套路,她只好又重复一遍:“请智叟明言,请问最近为何有人,想要在西南岭北部和西南岭南部兴修结界?”
她还把“请问”二字咬得很重。
过了一会儿,她又重复一遍:“请智叟明言,请问最近为何有人,想要在西南岭北部和西南岭南部兴修结界?”
“哼,不愧是你爸生的,当年他也是这样撬开老子的嘴的。”智叟略带不爽的夸赞道,然后,便开始了长篇大论,“你问的这个问题,得……得从三千年前讲起。喂,小姑娘,我反问你个问题,你可知我们流黄辛氏,怎么着就叫‘二黄’这个倒霉名字,跟你家那狗似的?”
这个嘛,辛澹定然知道,毕竟她是族首(土皇帝)的女儿,不过她不说,偏说自己不知道。任凭智叟怎样提醒,就是不猜中。祂心里舒坦了,心想这姑娘还挺懂事,便继续说:“嘿嘿,小姑娘头发长见识短没关系,我说了你就知道了。我看你前途无量啊,我就直接讲了。其实,这‘二黄’的‘二’是有道理的,它的意思是说,这二黄族本是两个部落。”
辛澹木讷地点点头应付他,心想这老头怎么那么两面派。
“那又是哪两个部落,叫什么,重点在‘黄’字。事实上,为雄黄族与雌黄族。”
辛澹又木讷地点点头,本来都张嘴了,可为了这次提问的友好,还是合上了。
“相传,在三千年前,有一只常常跟在凤凰屁股后头的小鸟,叫钨鏖。你看这名字起的,还‘呜嗷’、‘呜嗷’,跟狼似的。”
“智叟,请说正题。”辛澹不耐烦地说道。
“啊行,我继续讲——你有酒吗?”智叟抓抓毛发稀疏的头,看向她,看到她无可奈何的眼神,才继续说,“也对,你个姑娘家怎么会随身带酒呢?想当年我——言归正传,钨鏖那只鸟,有一天飞到了西南岭,停在了一堆雄黄和一堆雌黄上。几块奇石本就吸收了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又沾染了钨鏖身上残留的凤凰灵元,故而成精,化而为人,发展出了雄黄与雌黄两个部落。南为雄黄,北为雌黄,隔一条峡谷而治。
“你一定听说过两族相亲相爱的故事,但事实恰恰相反。别说相亲相爱,一百年里有一年没战争就很好了。两族合并是在差不多一百七十年前。当时我……很多了岁了吧。听人们说,合并是因为当时几十年来,两族由于发展迅速,战士也增多了,打仗时死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人就全没了,才被迫合并。”
“所以说,两族从骨子里就不是在一起的。”辛澹补充道。
智叟点点头:“是啊,雄黄激进,雌黄保守。雄黄在沣国、莅国经商,雌黄觉得这么巴结沣人与莅人,失了二黄族的骨气,所以两边闹了矛盾,才闹着要在两方之间修一个结界。”
“原来如此……”辛澹恍然大悟,又想到今日傍晚看到的一幕,“对了,我今天在雨花亭看到,有两个小儿被士兵追着,最后逃到了结界那儿,结果就……您说,这是不是那些小南蛮子的错?”
“嗯……间接算是他们的错,过多的交涉让莅人觉得,二黄族是他们在战火下的救世主,殊不知我们有致命的结界。”智叟的眼睛一闭,靠在墙上。
“啊……困了……”祂感到累了,便最后对辛澹说了一段话,“有一点我一直很疑惑,就是在一百七十年前,两族其实可以求和,而不是合并,有可能我到死都搞不清,为什么大家会做出这种选择。行了,你走吧,我累了。”
在刚才两人谈话时,有一个人一直在一旁窃听。他就是辛澹的大哥——辛散。他看到二妹只身远去,不很放心,于是跟踪着她来到智叟山居,然后又在外面窃听,没听到什么不对的话语,之后又随她回去。
智叟看着辛散远去的背影,不禁一笑:“臭小子,真当老子没发现?这智叟的名字不是白叫的!以为自己是雌黄族之子,就想插手?你爸妈都解决不了!该说的,到时候你成族首后会跟你说的。”
再看金阙城那边,辛澹在去拜访过智叟后,常常一人前去雨花庭,甚至感觉那边有何物在感召着她。
而辛散在此事后认为,她做为一介女子,什么民族分和之类的事情还是不要多管。这水很浑,很深,再加上这几年外界的战争,这破事显得不太正常,与往常的矛盾不一样。
一晃又是一个月,辛澹今日的起床方式不同,是被弟弟摇醒的。
“姐,姐,姐!百闻不如一见啊!”四妹在床上拼命地喊着。
“什,什么?”她的眼睛终于睁开,感觉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四妹刚才在翻自己的眼皮,“你说什么?百闻不如一见?”
“父亲说……”
几声脚步声,辛澹的父亲走进房间来:“我说,大家收拾收拾。”
“收拾?收拾什么?”
“收拾一下,去南边,雄黄族那边。”辛父道,“不用问去那儿干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辛澹纳闷啊,自己睡个懒觉到底错过了多少?那,既然不让问就不问,她饭也不吃了,直接换衣。
她有件衣服比较华丽,是雄黄族的。上面色料很足,使外观成了明青黄色,下摆是一圈金嵌银的线,上面隐藏的一些水印般的花纹也很精致,料子也好,其它裙裾与之一比确是黯然失色。辛澹心想这雄黄族也并非只会做坏事,至少有的东西是挺靠谱,便换上了。
出房后,衣裙光耀。三弟一见,好像从未看到过二姐穿这件衣服,于是问:“姐,你这衣服挺漂亮啊,是不是以前从南边带来的啊?”
南边!这个词像一根针一样扎到辛父的神经,也像一道闪电划过。他咳嗽两声,拎起她的衣管:“女儿,“南边”……是不是……”
“是啊,就是我们将去的地方。”
“那,那你还是把衣服换了吧。快点,还有时间!”
辛澹不解,不过换了就换了吧。她进屋再换衣,换了一件青蓝的衣裳。这色不纯,不过也没得时间选了,大家匆匆出屋,一路向南。
“妈,我弟呢?我弟去哪儿了?”辛澹在路上问。
辛母答:“你弟那么小,去那儿干嘛啊?他留在家里了。”
她不禁一笑,没想到最激动的那个人反倒没去。
巳时,他们乘着几辆车撵到了金澜城——雄黄族的地方。
驯良的马微微嘶鸣了一声,好像在请辛澹他们下来。辛父先伸出头,意味深长看了一段距离外的雄黄殿,然后下了车。
“辛散,辛澹,辛榭,出来吧。”
又有几个人从车撵下来了。往常来这儿,车撵都停在殿门口,今天却停在数丈外,这是同级与略低级的差别。
辛澹看了看父亲肌肉稍微放松一点的脸,怯怯地问:“爸,现在能明白说了吧?我们一行的目的……”
“很简单……辛老头子(雄黄族族长)说,额……在自家地盘里看到两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一问是雌黄人。而且……他们还带了一堆奇奇怪怪的符咒,于是把我们叫过来,要说清楚。”辛父叙述道,不过话说出来结结巴巴的。
“明明自己也姓辛,还叫人家‘辛老头子’……”大哥悄悄地滴咕。
辛澹听着不对,又不好直接说:“爸,这点鸡毛蒜皮的事不用兴师动众的吧?那么点事,我三弟带着一堆护卫去就行了,怎么还得全家动员?”
“唉……你叫我怎么说呢……”
“你忘了?家里还有一群叔子在理政。并且你不记得今日是重阳了吗?南人也是想邀我们登高啊。”辛散(大哥)在一旁圆场。
“哦,如此啊……”辛澹轻轻点头。不过这串话真是漏洞百出:
叔子们平时也就算一群正负城官,中央的事他们会管?就算他们都像那个三弟口中的二叔一样,特别有能耐,可要是他们把持朝政,城里的事谁来管?再说了,朝廷里那些保守的老臣也不会答应叔子们那么做的。想必朝廷里已被掏了个空。
而且,平时重阳登高不是都在潇湘林吗?这回怎么去了南面?那儿山是多,可都是荒山啊!
看样子,大哥刚才那个不切实际的解释,不仅给了父亲一个台阶,也兜住了自己那个傻傻的问题。
雄黄族人修的路很直,一个城郭像一条蜈蚣,中间是一条主干道,两边便是一些密集的羊肠小径。若是一阵秋风吹过,可从城北吹到城南。
刚一上路,一行人就看到了一族之殿的所在,雄黄殿有些地方貌似是重建过了,色彩明丽了不少。行了两刻钟,才到正门。正门上有一幅对联:
一道丨南北,两袖贯东西。
辛父不禁轻蔑一笑:自己就是个一族首领,还把自己当皇帝了?雄黄族领地的东西多长?南北多长?自己量过吗?自己又敢量吗?
这一笑,让那个“辛老头子”看见了。他与雌黄人交锋了数十年,自然看得懂其中的意味。他心里是一个痒——恨得痒!好,既然到了他的地盘,那就别想笑着回去!
辛父依旧在不断地“自我反思”(自己用反问的方式思考,简称自我反思),那边,“辛老头子”早就准备好“高招”了。
没一会儿,辛父与“辛老头子”就面碰面了。
雄黄殿是比雌黄殿要富丽堂皇“一些”:不必说鲜艳的圣衣和官服了(五品的官服比雌黄族二品的官服还华丽),也不用赘述殿内的地毯和帘布了,光是遍布四周的珊瑚盆景就看不过来了。此外,殿前的大道也十分光鲜亮丽。“辛老头子”坐在金制银边的尊位上(相当于龙椅),整个人甚至看上去发出了几抹光彩。
“想来也是好久不见,我这得下尊位,坐到你对面来啊!”“辛老头子”佯装友善地说。
然而辛父早就听出了其中的“刺”:“哼,你遇到我,本来就得从那个高高在上的尊位下来!”
二人坐在了殿堂中间的桌子上,貌似还挺风平浪静的,可暗地里早已波涛汹涌。而辛澹他们就坐在辛父身后,对面是“辛老头子”的文武百官,虽然还是分庭抗礼,但在气势上雌黄族确实是吃亏了。然而两位族首都火气正旺,哪看得到两边的人数?
“我们人太少了吧?”辛澹弱弱地对母亲说。
“看样子入圈套了。”辛母满腹担心地说。
“辛老头子”一脸笑盈盈地将一杯酒推给辛父,说:“来,喝一杯。”
“不用了,直接切入正题。”辛父摆出一副扑克脸。
“辛老”把那几个所谓“在雄黄领地犯事的雌黄人”拉上来,质问道:“老辛啊,我叫你们来干什么想必清楚了吧?我知道这几年咋们雄黄族赚了大钱,你们那群人看着眼红,不过再眼红也不能犯了规矩吧?再说,富不富裕光眼红也没用啊,也得看顶上的首领是谁,有没有能力吧?啊?能力!”
他把“能力”这词咬得很重,尤其是第二个。周围的臣子无一不帮衬着笑起来,有的是阴笑,有的是偷笑。当然,最厉害的还是其中的崔相爷,他一笑,声如洪钟,半座城的人都听得到。
辛父也不是傻子,他早料到会有那么一出戏,他清清喉咙,百官便静下来。他言:“这件事本就蹊跷颇多。其它的我按下不表,就说那羽毛!大家都明白,辨别两族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看脖子到尾骨的羽。颜色偏淡为雌黄,颜色偏浓为雄黄。而你们押上来的这些人呢?羽毛破损严重,脏污不堪。甚至连羽根都全折断了,羽根一断,羽便再也无法生出。这可是真真正正的销毁证据啊!”
“销毁证据的人是谁啊?”“辛老头子”立马接上,免得他说太多,自己反驳起来太繁琐“兴许,是那些人在被官兵追捕的过程中,自己折的。”
“哦?自己折的?那好,我们如此假设:他们在被追捕的路上,不断掰下羽毛。先不说这动作方不方便,但掰下的羽毛总不能藏兜里吧?一定是扔在了路上!路上那么多羽毛你们不看吗?就不能带回来做个证明吗?难不成是天太黑啦?又或者是那些羽毛是冰做的,一会儿就化了?
“所以说,在情理上,我们还是更有理!我可以下定论,你们一定是存心来给我们找麻烦的!”
“父亲就是刚啊,继续!”三弟就在辛父身后,他压低了声音给他打气。
辛父这一篇大论,雄黄这边貌似有点儿吃亏。“辛老头子”看对面火气正旺,心想不如让他再多讲几句,找点破绽。
辛父连口气都不喘:“之前听过一句话,叫‘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今天算是真正懂了它的意思。依我看,雌黄为橘,雄黄为枳。”
“哎哎,辛重(辛父之名),别伤了和气。”“辛老头子”好像发现了一个宝物,他赶紧说,“谈到说出那句箴言的先人,我一下想起了他做的一件事——二橘杀三士(原为二桃杀三士)。听说过没?”
辛父不说话,两双眼睛貌似能把对方的话语盯回去。
“呵呵,我知道你个北边山林里的人,没听说过那么多奇闻异事。”“辛老头子”开始嘲讽辛父,“也罢,我跟你说道说道。就是那个人带了两个橘子,见三个士族的将军,不知为何,就把他们杀了。哈哈,有趣……你可知那三人为何会死?”
辛父依旧不说话,嘴巴闭得更紧了。
“因为自大啊!橘!自大!”
辛父之前说,雌黄为橘,现在把橘和自大连一起,是什么意思想必不用说。群臣又笑起来了。
这第二笑,也气了辛父第二下,再气一下,怕是要像周瑜一样吐血而亡。他连个礼都不做,一挥衣袖便直接走人,心想真是言多必失,自己明明有理有据,却被这笑声赶了出来!
殿内传来长长的声音:“辛——重——那些士族就是因为不知变通才死的,你可别一样啊!”
雌黄辛家人也随之走出。辛澹从进去到出来,一句话也没说,憋得要命(当然,其他人也一样)。她问:“父亲,接下来要怎样?”
“接下来?唉,接下来,你们就回去吧,我和辛散留在金澜城。”
辛澹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三弟却抢着说:“为什么?我们难道就是来一趟吗?我们也得帮上点忙啊!”
“对”辛父用命令的口气说,“只要让雄黄人看到看到你们来了就行!现在,快回去!赶紧出金澜城!”
“为什么?多一个人手也好啊。”辛澹不解,是十分的不解,“那群家伙那么仗势欺人……”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叫你们回去!此行太过凶险!”
二人还想说些什么,辛母却把手搭在他们肩膀上,用法术让他们禁言。失去了语言能力,只好作罢。于是三人回头,往北行去。
在半路上,禁言破了。辛澹思索许久:“……妈……”
“别问我”她道,“两方分歧的细节,连我都不知全部。你爸最信任散儿(辛散的乳名)。”
辛母说的,不一定全真。但辛澹明白,自己不该再问了。此刻,她最想做的事情,还是赶紧回去,将这身难看的衣服换了,今天实在太不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