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了,榆初逐渐适应了理科重点班的节奏。
课间,班主任匆匆进来通知事情。榆初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婆娑的树影,思绪回到了姜文轩离开那天。
那天,她在做一套数学模拟卷,在一道概率题前卡了很久。郭念发来消息:阿轩走了。
后来榆初路过琴行,典雅的黑金招牌已经不在了,那个店面改成了一个辅导班。不变的是那扇玻璃橱窗,依然澄澄净净地,让榆初觉得耳边似乎还有吉他声回响
“今天,我们班将要迎接一位新同学,希望大家帮助这位同学尽快融入我们的班级。”
班主任话落,从教室门外走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身上的校服崭新崭新的,他站得不是很直,校服便松松垮垮。他有点漫不经心的气质,那张精致得引得班里的女生们移不开眼的俊脸……怎么,好像有点眼熟?榆初想。
新同学微微一笑,刹那间将班花马月楠秒杀于无形:“大家好,我是白嘉安,很荣幸加入到这个大家庭。”
班主任满意地点头,指点江山般给新同学安排座位:“你就坐那边吧。”
那座位在榆初身后。
白嘉安走了下来,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比班花还赏心悦目,榆初心里唏嘘,撇过头向班花投以同情的眼神,谁知班花小脸微红,正目不转睛盯着新同学。
榆初又把目光放回到新同学脸上,心说这眉眼这下巴,确实好看,还有点斯文禽兽,就是出奇得眼熟。
白嘉安经过榆初座位时淡淡扫了她一眼,榆初收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正襟危坐,敛目开始预习——
2.1细胞的结构与功能……他拉开椅子坐下了,他拉开了书包拉链,他掏出了书,唔……没声音了?
正想着,榆初就听见身后含笑的声音:“杜榆初,你跟我装呢?”
榆初愣了愣,颤颤巍巍转过身:“你认识我?”
白嘉安嗤笑:“当年捉天牛吓唬我的时候跟个小霸王似的,现在怎么这么怂啊?”
榆初的思绪回到十年前。
那时候矿上的人还住着平房,榆初奶奶家里有一个小院,奶奶平时在院子里晒晒种子,种点小菜。隔壁家有个崔的男孩,从一年级就和榆初同班,男孩很腼腆,榆初就没见过他笑。
那时候小女孩喜欢在墙上地上涂涂画画,榆初不敢从学校拿粉笔,便绕去邻居后窗剥人家糊窗框的粉块。有一日,榆初正扒着崔家的窗框掰粉块,冷不丁瞅见隔着玻璃,一张稚嫩的小胖脸,脸的主人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榆初“作案”。榆初吓得扭头就跑,来不及跟小伙伴打声招呼就溜进家门。
被抓包的榆初没等到邻居崔叔叔的算账,也没等到学校徐老师的批评。班级里的小胖脸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直到有一天,榆初在家附近玩的时候,遇见一个酒鬼。榆初本能的转身就走,在商店门口站了很久,估摸着酒鬼不在了,才绕小路回家。谁知正正遇到了“守株待兔”的醉鬼。醉鬼把榆初堵进小巷子里。榆初吓得快哭了。这时,小胖脸出现在巷子口,大吼一声:“爸,在这!”醉鬼落荒而逃,小胖脸口中的老爸,其实正奋战在工作岗位上。
从那以后,榆初和小胖脸建立了塑料玩伴情。两人经常一起爬后山,站在山顶上眺望远方,向山下院子里的榆初奶奶挥手;或是躺在山顶的一大块平整岩石上,看着云卷云舒;两个人漫山遍野地跑,一起探险,在山坡上抓蚂蚱,在岩石凹坑里生火烤土豆,比谁爬山快,比谁摘的山杏核多……
小胖脸很喜欢恐龙,他有一本厚厚的讲恐龙的书,可宝贝了,从来不给榆初看;他鄙视榆初掰人家窗户上粉块的行径,却老老实实地替榆初望风;他不喜欢过家家也不喜欢芭比娃娃,却总在榆初过生日时,撇着嘴送给她一个漂亮的新娃娃;他像个小大人,却也会和榆初摘遍附近人家的梨树杏树;坐在榆初家的院子里品味榆初奶奶做的榆钱槐花……
两人在放学路上插科打诨,探索了无数条回家的路;一起沿着公路往下走,寻找别人口中的杏花村;两人在雨后学校的花坛里捉蜗牛,去传说中的“鬼屋”探险……
后来……男孩的父母离婚了,小胖脸搬走了;榆初放学回来,奶奶递给她一本《恐龙的秘密》,那是小胖脸的宝贝。榆初冲出门去,疯狂敲门,没有人回应,崔天这个混蛋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匆匆离开了。
新的邻居搬来,是一个寡居的回族老太太。她在院子里养了很多鸡,每天下午天擦黑的时候,老太太会在漆黑的里屋做礼拜,给榆初泡香甜的花果茶,讲自己以前的故事,教榆初拾鸡蛋喂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