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宓枫儿所说,马家、柴家与王家确实不是为了避水珠而来,在接下来五件宝物的竞拍中,他们各自有了满意的收获,甚至提早离场了,余下的也没有在最后一颗避水珠中有过竞价。
但是还有一种可能漏算了。
当剩下的避水珠作为最后一件宝物登场的时候,揽月楼的气氛推到了最高。钱婉芙揭开玉盘上的幕布,一颗蓝幽幽的珠子仿佛充盈了整座楼,其莹光粼粼,一望只觉满眼星辰大海。
“沧海鲛泪珠,筑基期修士即可入海五十里许,起价一万,最低涨幅一百灵石,竞拍开……”
“锵锵锵!”
“咚咚咚!”
“两万!”
“三万!”
“三万五!”
“四万!”
“四万五!”
……
章小鱼和宓枫儿急了:“快点!”锣丢到宓枫儿那里,她手忙脚乱胡乱敲锣,“哐哐哐”的声音唯恐别人听不到。钱婉芙往三层东边望来,见是章小鱼她们,也不由多了几分哭笑不得的热情:“道友,我已经听见啦!”
章小鱼想了想,喊道:“四万六。”
毫无波澜的价格。很快开始了新一轮竞争:“六万!”
“十万!”
“十一万!”
宓枫儿突然拉过章小鱼:“这颗咱能下水五十里,肯定卖得不低,你等会儿多喊点。”说完就是“哐”一敲锣,章小鱼“嗯?”一声,她还没做好打算呢!
她只好又想了几秒,咬咬牙:“二、二十万。”
揽月楼安静了一下,不少目光朝她们看来。妈耶,章小鱼感觉心脏瑟瑟发抖,回头问宓枫儿:“要不要再加点?”
宓枫儿下意识地摸摸灵石包:“等、等会儿,好像有点多……哎呀你学胡家干嘛啦!”
“我学什么胡家?不是你让我多喊点吗?”
“算了算了,反正也要到二十万的。”
钱婉芙道:“这位道友出二十万,还有其他道友要竞价吗?”
肯定有。这沉默只是暂时的,只是大抵许多修士都跟章小鱼一样有点自我怀疑。章小鱼刚喊完,突然闪出不太有希望的感觉:“枫儿,刚刚那颗都四十万了,这颗总归得翻点倍吧,那我们基本买不到了啊。”
宓枫儿快速想着:“不一样不一样,人家胡家财大气粗,一口喊得多,别的修士应该跟我们差不多吧,再看看,再看看……”
下一声:“三十万。”
“啥?”章小鱼皱起眉头,这个声音有点熟悉。众人的目光四探着寻找声音,最后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二楼西边雅座。
宓枫儿“靠”一声:“不是吧?又是胡家?”
揽月楼不由议论纷纷。原来众人都以为胡家已经得了一颗不会再竞价,可是毫无道理说他们就不会买第二颗,于是各个又有些唉声叹气。下一个一层北边的修士声音都弱了几分:“三十一万……”
宓枫儿败下阵来:“小鱼你说得对,我们可能没希望了。”
她俩就是典型的你低我涨,你起我伏,你长我短。所以这回换章小鱼不肯败阵了,捏着拳头两眼放光:“再看看,修士就是两袖清风嘛,不用住不用吃,还担心什么呢!我们有任务,非完成不可!”
遂放言:“三十五万!”
雅座中紧跟道:“四十唔……啊!四十万!”珠帘轻微晃动,内里隐隐传来三人的争辩声。修士们都听到了,再次忍不住发笑。章小鱼则呼了一口气,那人本来要喊四十五万的好像。
钱婉芙眨眨眼:“胡小姐可是出四十万?”
这回换一个女声亲自应道:“是的。”带着微微的怒意和不满,透过帘子可见其往左侧头说了些什么,应该是在训人。
“小鱼,慢点儿喊,看样子胡家也不想冤大头花那么多灵石,哈哈。”
宓枫儿好像瞅见了希望之光,其他修士亦然,于是价格慢慢地继续往上喊。等到了六十万的时候,声音开始真正变少,最后只剩下了胡家、三层南边一个散修和章小鱼。宓枫儿开始再次清点两人的灵石,苦唧唧道:“小鱼,你可要悠着点了。”
章小鱼嘴巴都干了,艰难地喝了一口苦涩的茶:“那……那就六十万五?”随即喊价。
她好像看到雅座里那个左边的人在笑。那人好像看到了章小鱼,竞价竞得来了劲:“六十一万。”
宓枫儿拽了拽章小鱼,章小鱼盯着二层雅座,有些气鼓鼓的:“六十一万一。”
三层南边的散修已经不想出声了。胡家人说:“六十一万五。”
“六十一万五千一。”
章小鱼喊完愣了愣,询问的眼神望向宓枫儿,仿佛看到她认命的目光里写着“没必要,真没必要”。
“枫儿,好丢脸啊。”
“是啊。”
那个不出声的散修突然说话了:“六十二万五千一!”远远望去,其一脸轻松和无所谓的样子让众人明白过来,这人大约要开始玩了。于是又有几个修士开始凑起热闹来,直接喊到了七十万。
“啪”一声,是胡小姐怒而拍桌,然先前那搞笑的声音仍按她的意思道:“小姐,没事!七十一万五。”
章小鱼叹了一口气,将宓枫儿写的一串数字老老实实念了出来:“七十一万五千二百五十……”骤然住口,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几个散修好笑地看着她们,继续着和胡家的角逐。
“唉。”章小鱼坐下身捂着脸,突然苦笑着说,“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总是有人做,胡家也是倒霉,咱们没灵石了,还是尽早抽身吧。”
宓枫儿一样苦着脸,也终于唉声叹气:“说得对,我们还是轮流下水好了。”
“可是没买到,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儿呢。”章小鱼想的是,既然如此,何必浪费这一个月,不禁连连苦闷。
然而一个月已经这么过去了,往好了想,也是老天给她的历练?
既然无法再往上叫价,两人偷偷摸摸下了揽月楼,外面已经夜色如墨了。今日的街市因拍卖会而失了几分光彩,章小鱼和宓枫儿回到客栈,各自喂了老牛和骡子,便上楼打坐歇息去了。也不准备再做逗留,于是第二日天一亮,两人便骑着老牛和骡子往安海城外走。
这日一如既往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刚到城外,章小鱼就听见有人在叫她:“章道友请留步,你有东西落在我芙蕖小店啦!”
原来是钱婉芙。回头一看,钱婉芙一身紫衣款款游步而来,呈到章小鱼眼前的竟是她的笛子。章小鱼才想起来,当日她好像拿笛子赶虫子来着,可能随手放在什么地方了,居然忘了拿。宓枫儿笑她:“你可真心大,自个儿的法宝都差点丢了!”
章小鱼只觉庆幸,不好意思地笑着,连连跟钱婉芙道谢。昨日没买到避水珠,终究意难平,章小鱼忍不住问道:“钱老板,那个沧海鲛泪珠,昨天是谁拿走了呀?”
“自然是胡家了,花了一百万灵石才买下,那几个乱喊的修士我看是惨咯。”钱婉芙拍拍章小鱼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她,跟她们一起遗憾似的。“来去皆是缘,章道友还当看开才是,怎么说你们也有了一颗,总好过两手空空的道友呢。”
“也有道理。”章小鱼和宓枫儿互相呵呵笑了一声,仍有无奈。
“章道友再请留步。”钱婉芙又从袖口拿出一物,看模样是个海螺,只不过乍一看长得有点可怖,像一只瞪人的大眼睛。钱婉芙道:“婉芙说过,来我芙蕖小店者,是客亦是友。章道友在我店里耶帮衬了不少,如今更是婉芙的朋友了。朋友要走,这个小礼物不成敬意。”
她将海螺交给章小鱼。章小鱼听她说为友,也不好意思再客套,欣然接下,但看着瞪人眼睛的模样还觉得有点瘆人。钱婉芙盈盈笑着:“这个东西模样不好,但有驱海妖的功效,起码修为不高的小妖精难以近身,另外还可以用来传信,想必二位一定用得着。”
章小鱼心中感叹:当然用得着,能赶走一些小妖,这宝物也算个挂啦!这时宓枫儿接话道:“我好像听谁说过,这种纹路似目的海螺,好像是海外的东西?”
“宓道友好眼光!不过与其说是海外,不如说东海另一边浅水里的海螺,海猴子喜欢抱着它,取这个还花了我不少心思呢!”
她说得轻描淡写,章小鱼更觉感激,这时想到:“钱老板,我上次听你说东海的翅翎黑藻是你炼丹的一味材料对吧?要不要我给你带些回来啊?”
“好啊!”钱婉芙毫不客气,“倒省得我跑一趟了呢!这东西中心岛上好像就有卖,那就有劳章道友了!”
她们嘻嘻笑笑说话着,不久便道别了。宓枫儿揶揄了章小鱼一阵,但想到自己对钱婉芙也没了什么偏见,于是也释然。
“章小鱼,你稍微快一点哦!”
章小鱼没来不及反应,但见她的骡子蹬了蹬后腿,“唰”地飞奔起来,扫起一阵土灰。
她的额头拉了两道黑线,随即拽缰绳:“老牛!老牛!……阿青,这段路不要再磨蹭了,海岛上有风景等着你看呢!快,快,快!”
“哞”一声,青牛置若罔闻,依旧悠哉悠哉的,载着晨光与背上的章小鱼徐徐往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