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思对上郑从谠的目光,怡然不惧:“我与李克用相处不久,但能确认,他此次出兵平贼,真心实意,绝无虚假。”
郑从谠收回他的目光,喝了杯酒,放下酒杯:“人心隔肚皮,沙陀毕竟异族,就算他此次真心平巢,之后呢?”
陈景思有些激动,道“如今贼据长安,长安不破,何来之后?”
郑从谠又说“为相,为国谋的不是一日之成败。”
陈景思摇头“郑相啊,郑相,十八路大军围了黄巢一年,都未立寸功,未得寸土,我却听说,黄巢听闻黑鸦军动便主动收缩了防线。以前李友金与我说黑鸦军多厉害,我不信,现在我知道,灭贼,必须要李克用。”
郑从谠叹了口气,“好,你们明日且去,我自会派兵送粮过去。”
陈景思施了一礼“如此,多谢郑相了。”
郑从谠本想留他过夜,但陈景思心知自己的使命,婉拒而出,回军中复命。
李克用听闻郑从谠会送粮资,散了怒火,大军修整一日,第二日开拔,着人给郑从谠送了一封信。
郑从谠开了信封,上书“郑相亲启,克用已领兵南行,本想与郑公会面,奈何太原有“贼”,克用心系天下黎民,心系陛下,只能速去。此去平巢,太原能出军资,吾心甚慰,我替大唐的黎民百姓拜谢相爷了。”
郑从谠大怒,将信拍在桌子上,怒道“究竟谁才是大唐之人?谁才为大唐忧心,为天下黎民忧心?独眼贼安敢羞辱于我!”当时便下令,千车粮草钱币直接换做钱千缗,米千斛!
……
大军过了太原,前面随时进入战区,大军停拔,李克用要选出一名先锋大将。
要说先锋,李存孝有万夫不当之勇,李克用心中除他之外不做第二人选。
李克用本想直接下令,命他做了先锋。
周德威却劝说他“先锋一职,至关重要,兵法云,将者,智,信,仁,勇,严。信在第二位,信者,赏罚分明。今大将军要提先锋,平巢,先锋必然是头功,十三太保,五百家将都想要这职位,将军不可专授于存孝。”
李克用哂笑“大军皆听我号令,我令谁为先锋,谁便是,何必理他们想法。”
周德威却说“将军,军队若不能赏罚分明,任人为公,士兵小将皆看不到来日前程,长此以往谁还能效死力?反之,赏罚分明,三军用命,巢贼必破。为长久计,信必立!”
李克用道“哪怕这一次都不行?”
周德威摇了摇头“有一就有二,将军万万不可。”
李克用一甩脑袋,道“那你说怎么办?”
周德威说“不如咱们设置一个擂台。”
李克用来了兴趣“何种擂台?”
“就比试箭术,箭跺放两百步,三箭皆命中红心者,胜!”
李克用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嗣源,若说射箭,李嗣源觉醒了鹰眼,技艺比之李克用还技高一筹,别说两百步,一千步他都有可能命中红心。说到“这似乎有失偏颇。”
李嗣源哈哈一笑“义父放心,孩儿悬在奔马上射箭。”
“那便依你二人定计!”
……
三军大帐之前,李克用戴冲天冠,穿紫虎袍,白蟒玉带珠履,金刀大马,居中而坐。
随后命人挂上一猩红铁血战袍,边上放一大印,战袍迎风飘扬。
众将分列两边,十三太保穿红在左,五百家将穿绿在右,两百步设一箭跺。
李克用站起身来,声音洪亮:“三箭皆中红心者,三军旗鼓,取红袍,为先锋!”
话音未落,一人越众而出,那人人高马大,正是康君利。如此大战,争得就是先锋,争得就是头功,做先锋,日后才好讨封赏。
他早知道很多人有意此位,他追随李克用久已,时间上是最久的一批。当然不肯让功给别人。尤其一些后起之秀,现在正在取代他的地位,这让他如何能忍。
今日若是不拿下先锋,别人还当他是个纸老虎!
康君利出列道:“父亲,孩儿愿试!”
李克用见人争先,一捋胡须,大笑“好!”
康君利提了一弓,骑在马上,大马勒停,举起大弓,他骄傲的看着手上的弓,这是他新打造的,往日里看着李嗣源,李存孝都用上了四石弓,他也不甘示弱,搞了一个三石之弓。
昨日试了,两百步外,中了一次红心,他有些把握。
只是昨日是站在地上拉弓,现在确实骑在马上,现在弓拉满月,他满面自得,却没注意到,因为用力,他的双腿紧绷。
双腿勒了马腹,马儿吃痛,向前走了一步,他重心不稳,一箭发出,别说红心,直接钉入了箭跺身前三尺!
李克用见他前戏不少,还以为他能百步穿杨,结果箭跺不沾,钉在地上!大怒,此乃出兵第一箭,竟然社在地上,如此晦气,更是当面折他的颜面,当时便道:
“箭跺不沾,还妄图挂先锋大印?如此样子,堕了我三军颜面,左右来人,拖出去斩了!”
郭崇韬连道不可“将军,大军未战,怎能先自斩大将。”
李克用话已出口,也觉得自己冲动了,毕竟康君利跟随自己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哼,有理,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拉下去,打四十军棍!”
随后李克用道“哪位勇士上前试箭?”
西北尚武,哪怕是军棍,他们也不惧怕,再说,谁也没想到,有人能不中箭跺,也是奇葩。
绿袍家将中走出一人,名为夏日新,此人也不拖沓,上来就是三箭,随后骑马上前检查箭跺,三箭皆在跺上,但只有一箭红心。
夏日新重弓朝天一举,道“拿先锋印来。”
却听李克用说:“三箭中一红心,不足以挂先锋印!”
夏日新怏怏退下。
红袍之中,李存孝刚要动作,四太保李存信眼睛一眯,先他一步跨步出来。飞身上马,勒马弯弓搭箭,嗖嗖嗖便是三箭。
引马前去,一箭红心,两箭在红心边缘之外,他微微皱眉,随后抬头道:“一箭红心,两箭搭边,我不要战袍,只要先锋大印!”
李克用道“你把我的话当玩笑不成,非三箭红心,无以挂先锋!”
李存信不甘心的扫了一眼李存孝,愤然退下。
这时,李嗣源站了出来,未等别人说,自己便说道“我马不停,悬马而射。”
随后驱马狂奔,左脚一踩,立在马上,快箭连珠,入水湍急,谁也看不见,他最后挑了一下弓弦。
随后驾马前去,却见两重红心,面上无奈摇了摇头,但眼中却是放下一丝担忧。
李克用笑道“,我儿悬马射箭仍重二箭,天下少有,只是既然定下三箭,便只能是三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李嗣源哈哈一笑,表示理解,得令回身。
一旁观礼的陈景思都看呆了,这箭术,还不足以挂先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