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发兵之前,平巢大军中就已有一只军队来自西北,所带之兵也是沙陀兵。带兵之人名为李友金,是沙陀族长,李克用族叔。李友金拥朔州,蔚州二地,忠于大唐。
李友金与十八路兵马久攻长安不下,哪怕是所有人都看得出,黄巢必不长久,可真打起来,巢贼人多势众,手下大将亦皆豪雄,能征善战,一时间竟没占得半点便宜。
前前后后打了一年,讨贼军杀贼十万,自己却也损失了十万士兵,可那长安和周围雄关始终屹立在前!
这一日,李友金正仰望前方三门峡,贼将郑存惠守三门峡,两军大战几次,各有输赢,却始终没能拿下。
监军陈景思走到近前“李将军可想到破关之法?”
李友金叹了口气,道“有,只是需要陈监军向僖宗建议,起用我族侄李克用。”
陈景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李克用的大名,不解问道:“同为沙陀军,为何非要李克用?”
李友金说“我沙陀只服一人,那人便是李克用。虽然我是族长,却不及他的威望。况且他手下有十三太保,五百家将,皆能征善战,只要小侄一来,上下用命,气势如虹,定能破关。”
陈景思止步于此太久,听李友金如此说,算是抱上一根救命稻草,就算不好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陈景思马上回营修书,书信刚寄出去,却收到快马来报,受郑畋建议,僖宗已经安排召回李克用,大军不日将从云州开拔。
李友金也收到了龙家家主的信件,邀他回趟云州,规劝李克用。
二人大喜,驱兵北去!
……
第三日,云州成来了几百人的小队,李克用接人进门,那人正是李友金,他把大军留在了城外。
经过此次平巢,李友金知道自己不是攻城掠地的料子,现在李克用被大唐重新启用,他直接把自己的朔州(今朔州)、蔚州(今河北蔚县)两州之地并给李克用。
李克用自然收之,在三州之地留下两万守军,李友金和盖寓守卫大后方并提供支援。
李克用带着四万黑鸦军、十三太保、一众大将,向南进发,出兵平巢!
西荒北凉,黑鸦浩荡,毒日头映照黑金铁枪,发出耀世寒光。
黑鸦大军踏上征途,军走蛇形。
蛇形行军是周德威的建议,首尾兼顾,一来命令传达的时间短,二来若是遇到偷袭容易散开,而且方便再较短的时间集结,不容易被别人截断!
盖寓不在,周德威是他的徒弟,临行时他嘱咐李克用多听周德威的建议。
现在,黑脸汉子周德威是黑鸦军第一智囊,李嗣源第二,郭崇韬第三。
两日后,黑鸦军兵至代州(今忻州市代县)城下,代州刺史朱玫帅众出城迎接。
黑鸦军在代州修整一夜,次日,朱玫派精兵五千押送代州粮草,与黑鸦军南征黄巢。
又两日后,大军来到太原城下。
……
太原城头,副将对郑从谠说:“相爷,黑鸦军南征,我们不如打开城门,纳他们入内修整,再送以粮草,以慰军心。”
郑从谠看着远处浩浩荡荡的黑鸦,说到:”拒门,让他们在城外休息,随后过境便是。“
“可毕竟李克用受了天子诏书,如此是否不妥?”
郑从谠扶着女儿墙,风吹乱了胡须:“李克用,沙陀贼,不足信。”
郑从谠谁人?唐朝宰相,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郑从谠本在中枢任职,只因上一任河东节度使行迹太差。
那人专事威刑,又贪财好色。在任之时,巧取豪夺,甚至于部下都不放过,早已惹得众怒,但部下碍于国法,只能隐忍不发。
一次,那人命副将进攻太谷城,副将领军战败,他欲斩副将。
可他不知道,手下将领早就对他那寡廉鲜耻、刻薄少恩的嘴脸积怨已久,一气之下,反倒反水将他杀了。
僖宗为加强对河东的控制,才以郑从谠充河东节度使,总领河东。
郑从谠相貌温和慈善,性格却刚烈坚毅。李克用当年出兵平乱时,纵容手下烧杀劫掠,甚至他还出手镇压过李克用。
所以郑从谠一直认定,李克用亦是贼,而且还是凶山恶水里面出来的龌龊贼,就算能打也上不得台面,最多跟安禄山、黄巢一样,最终也会成为国贼。
待到沙陀军前来喊门,太原城门上只剩副将还在。
副将回话:“郑相知道李将军至此,只是近日来太原闹贼,所以相爷紧闭城门,正在城内围剿搜捕,无法出来迎接,还望见谅。大将军不如就在城外休息一晚,明日直接南下讨贼。”
李克用听到传话,怎能不知这是搪塞之言,心中愠怒,道“不若今日,我等先下了太原!”
周德威忙到“不可。”
李克用道“郑从谠虽然为相,却无宰相肚量,只因与我交过手,便不纳我等入城,也不出资抚军,为何不攻?”
周德威道“正因为他是当朝宰相,我们既然是唐兵,没有理由,就不能刀兵相向,以免日后落下话柄,反抹去了我们讨贼的功劳。”
李克用闭眼深思,心道有理,却又问:“可是我们此去长安,粮草不足,若是太原不出粮,我大军必不长久。”
郭崇韬进言“粮食我们自然是要要的,我等师出有名,可让一人前去讨要军资。”
李克用问“哦,派谁去?”
周郭二人相视一眼,道“监军陈景思,他二人同朝为官,有些交情,办起事来比我门要方便的多。”
李克用这才平息怒火,一笑“好,便请陈监军过去。”
话说一路上,这个陈监军给李克用的感觉还不错,改管的管,比如协调黑鸦军与其他讨贼军队的信息与关系。但从不干涉他如何行军。
眼色很好,深得李克用之心。如若不然,以他性格,如果来了位大头军爷耀武扬威,要么送走,要么找个由头斩了了事。
监军陈景思怡然应下这份差事,直奔太原城下,这次却被放行,入大门而去。
远处李克用见此,独眼一眯!
陈景思在太原节度使府邸见到了郑从谠。和想的一样,他哪是在抓贼,不过是抓了本书,坐在主位读着。
陈景思上前一礼“见过郑相爷。”
郑从谠闻言,站起身来迎接陈景思“一别八年,你别来无恙。”
陈景思道“劳相爷挂念,我都好,现下正奉皇命,在黑鸦军内当监军。”
郑从谠瞟了他一眼,知道他在点题,却没接话。
两人又寒暄了一段时间,吃了些酒。
眼看天色将晚,陈景思还要回去复命,今晚断不能留宿太原城内。他刚来黑鸦军,若不能与士兵们同甘共苦,日后怕是再难行事。
于是起身给郑从谠施了一礼。道“郑相,此番黑鸦军受天子诏,出兵平巢,太原作为河东第一镇,于情于理,应当提供粮草军资,还望郑相予以支持。”
郑从谠看着他,“你一口一个黑鸦军,绝口不提李克用,我且问你,你觉得李克用此人如何?”
话音落地,眼神如箭矢映着光,绽出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