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冥不动声色又退了两步,虽不知容斐是怎样登上城楼的,但显然是个危险的人物,而招来这样的人,竟是因自己疏忽大意,她不禁蹙起眉头:“二皇子言重,青冥不过是市并女子,想来瑾国宫苑之中人人都要比青冥强得多。”
“不一样,虚假逢迎而笑,终是为了利益浮名。”
“可至少她们是为你在笑,我却是为了元廷。”没有记错的话,请瑾国援助亦是征得皇帝同意,那么,容斐断不敢私自毁坏约定,瑾国也不敢得罪祈国。想通这点,她说话也变得直接大胆。
“那都无妨,我自会让你的笑变成是为我。”他负手走到靠栏边。一身淡雅白袍也掩不住满身贵气,这便是皇子,自负高傲,想要什么也从来都不会掩饰。
不像祈元廷与生俱来的霸气,容斐的感觉让人厌恶。
季青冥不禁摇头,难怪元廷一直对容斐看不顺眼,一根筋某些时候感觉是十分灵敏的。
“季青冥,”容斐脸上莫名有些不快,伸手扣住她肩膀,“我不会再问第三遍,你跟不跟我走?”
“我要等他。”
季青冥坚定的口气却惹得容斐一阵笑:“哈哈哈,等一个死人?”
手指猛地收紧,季青冥拽着衣角压住心头的怒意:“我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你要是想置瑾国利益于不顾,与我也无关。”她冷冷抛下一句,转身就要走。
“你想不想知道策划这一切的是谁?”容斐的声音带上几丝蛊惑般,生生绊住季青冥的脚步。
“谁?”
“这个人你也认识,他就是——大祈皇帝。”
仿佛是眼前的大雾尽数散开,豁然就能看清身边的所有事物,这个答案,季青冥不是没有想过。
但是兄弟手足之情,良将忠臣之心,容不得这种想法存在。
季青冥不相信,也不敢信。
陛下的猜忌之心依然还在,也从未认可祈元廷身上的光芒。为了保住皇位,竟是不惜要用计策除去一员良将?
“陛下命我故意延迟军队抵达时间,逼得北王单独应战,这势必会使他拼尽全力,就算最后赢了,也要我借机杀了他。不过,青冥若是愿意跟我走,我可以放他一条生路,想他也不过是贪图你的容貌,有活命的机会肯定不会错过。”容斐又放柔声音,循循善诱的同时也不忘讥讽两句。
“怎么做?”
见季青冥有意,容斐大喜,忙道:“只要你现在跟我走,我便出兵相助,不过要瞒住陛下,除了祈元廷其余的人必须得死。”
“我知道,”青冥捋了捋耳边碎发,微微一笑,“那请二皇子稍待,我去取一样东西便来此与你会合。”
一切如容斐所想的那般进行着,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
如何,祈皇、祈国北王都得不到的,却是安安稳稳到他手中了呢?不只季青冥,日后连这潮州,连整个大祈也都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兄弟间的自相残杀无疑是造成内乱的最佳时机。只要在祈国百姓中散播北王是被皇帝陷害致死这样的消息,想来一定会上演一场好戏。
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终是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二皇子。”淡淡的声音由身后传来,容斐回身一瞧,果然是季青冥。
她着了一身大红嫁衣,青丝悉数盘成环髻,露出整张脸,显得格外明艳动人。
“青冥,你……”容斐掩不住眼中的欣喜。
“我想去楼台看看。”她颔首微微一笑,仍是不卑不亢的语气,是故明明该是征询,也径直变成势必要去做的事一般。
容斐顺应着点头,跟随她一并走到楼台,心知她要看的也不过是城门外沙场之上的祈元廷。
“二皇子觉得青冥是怎样的人?”季青冥眼睛紧紧盯着场中,战事才开始不过一刻钟,祈军就隐隐有转败为胜的趋势,这自与挥动长枪越战越勇的祈元廷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自然不是寻常女子。”容斐也显然注意到场中战事变化,抿嘴一笑伸手轻轻做了一个手势。
“很小的时候娘亲就跟我说,容貌乃取祸之源,娘亲因为貌美,一生从未安安稳稳地生活过,”叹口气,季青冥摇头兀自笑笑,“也不知是为何,我莫名被冠上‘江南第一’的名号,甩也甩不掉。三年前我自临安来到南岭,所有人都不知其中缘由,只道北王虏获美人心,呵,哪里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那是何……”
“三年前,临安巡抚欲纳我为妾,构陷罪名污蔑我父亲,使他猝死狱中,之后娘也一并殉情,”说到此处一顿,季青冥眼中泛起些许苍茫,隔了片刻却是又笑,“二皇子可知,为何后来我没有嫁成?”
容斐微微眯起眼,准备回答时便见季青冥抬起细长的手指直指脸颊,嫣然一笑:“因为,我毁了这取祸之源。”
隐隐猜到接下来的事情,容斐不禁向前跨了一步,“我自不是那临安巡抚,你随我回瑾国必定不会有所亏待,更何况,你难道不想救北王?”
“是吗?”季青冥疑感地看向他,嗤笑声,手指在脸庞上只轻轻一划,隐藏在掌中的尖细警子立刻把姣美的脸蛋割开一道血口,“这样你还要带我回瑾国?”
“你疯了!”容斐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上前就要夺下她的簪子,却被季青冥灵巧避过,伸手又狠狠划了一道。
战场上的嘈杂声仿佛消失了一般,季青冥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面上的血瞬间流出,顺着脸颊滴到嫁衣宽大的衣摆中,竟是一样的红。“疯了又如何,你的人已经驻入城楼,我便是连万分之一逃跑的机会也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二皇子究竟是看上了我一点。”
“自然是……”望着眼前破碎的容颜,他竟一句话说不出口。确实,他和临安巡抚一样,为美貌所迷惑却又亲手毁了她。
“哼。”仿佛是得到了心中的答案,季青冥冷冷一笑,走到栏边。底下的战事已然分明,虽说折损大半,但终究是祈元廷一枪刺穿艱族首领,祈军险胜。
“便是贪图美色又如何,男人不都如此,祈元廷也不例外。”容斐亦是时刻关注着战局,等结果一出立刻挥手命弓箭手作好准备,“现在我仍想带你回去,你当真是弃他的性命于不顾?”伸手遥指坐在马上振臂高呼尚且毫不知情的祈元廷。
“不一样,你什么也不知道。三年前毁容之后巡抚便将我赶走,是元廷在街头救下我,他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我这个人,而非这张脸,他亦不像你想的要带我回去找人治好,若不是我自己提出,即便成为王妃也就是一个丑妇而已。”容斐心中的想法被她一语道破,霎时哑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