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大半夜地召儿臣来,所为何事呀?”北唐千念行完了礼,不等皇帝发话,便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光线昏暗的密室中,空气似乎格外粘腻潮湿。除了皇帝那精雕细琢,与紫金殿上几乎一摸一样的的龙椅外,还有三把紫檀木长椅。北唐千念挑了一把椅子,便大摇大摆地在皇帝的对面坐下。
皇帝看着她的动作,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扯出了一个颇为真诚的笑容:“长乐宫的事,你办的不错。”
“父皇这是什么话,整个宫里的人都被您的暗卫提前毒死了,皇后也被您诱骗着喝了毒药,撑不到一个时辰就会死。儿臣要做的,不过是做出刺杀的血腥场面罢了,怎能妄自邀功呢。”北唐千念微微笑了,面含嘲讽。
这是在皇帝养心殿后的密室,皇帝知道她说的话不会被第三者听到,因而沉了沉脸但没有反驳。北唐千念说的是事实,但那又如何呢。想必大家也都更愿意相信,蒋翘的死与昭怀帝姬有关。自己要做的,只是扮演好一个明明受了骗但又伤心欲绝的丈夫就好了。
“哦,儿臣忽然想起来,父皇大概是要夸奖儿臣多留了一个心眼,特地带了越殇去,这才没有被祠堂里您安排的刺客杀死吧?”
“昭怀,你是朕最为宠爱的孩子,朕怎么会安排刺客伤害你呢?”北唐耀慢慢儿地说。
“若那刺客杀了儿臣,自是最好的,父皇便少了一个眼中钉,也可顺利将长乐宫之事推给儿臣,若那刺客被儿臣所杀,”北唐千念看着自己葱白的手指,在这密室中幽暗的灯光下显出半透明的光泽,“那刺客自然会被父皇作为长乐宫一案的真凶推出去,但是父皇越是这样,儿臣越逃不了群臣的怀疑。一石二鸟,儿臣着实佩服。”北唐千念看着皇帝神色自若的脸,心里也不得不升起一丝佩服,种种谋划被当面戳穿,还依旧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也是个人物。
北唐耀听完北唐千念所说,似乎也疲于虚与委蛇,神色冰冷地点了点头:“你总不会让朕失望。”眼前的这个少女,狠毒,狡诈,和他在某些方面如出一辙,若她是男子,将是皇位的不二人选。但她不是,那么,她势必会成为皇位的极大威胁。
“楚玉死了,湎西山的那座庄子毁了。你以后就住在宫里吧,朕会把荼蘼宫赐给你。”北唐耀背过身去,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北唐千念退下。
少女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父皇,是忘了儿臣的赏赐么?”
“赏赐?”北唐耀微微眯起了眼,天子发怒,自有雷霆万钧之势。若换作在朝堂之上,群臣早已下跪高呼“皇上息怒”了
但北唐千念只是换了一个坐姿,颇有一丝无赖的意思。
“那你便说说,你想要什么吧。”北唐耀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就麻烦父皇带儿臣见安贵人一面吧。”少女轻启朱唇,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事实上,北唐千念早就料到了皇帝会极力保住安贵人,那所谓“上吊自尽”不过是堵悠悠之口。而当萧冠月轻松救出“安贵人”时,她开始怀疑那只是一个障眼法。虽然她与安贵人不过是三年前曾远远地见过一面,但是以她对安贵人的了解,看出那个冒牌货并非难事。
她之所以假装相信,随手拿了那不知是谁下了毒的福寿糕“不小心”“误杀”了这个冒牌安贵人。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皇帝放心,在短时间内不会转移安贵人。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未被转移的安贵人,一定被藏在了宫中。
“昭怀,你太聪明了。”皇帝终于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他欣赏聪明人,但是更忌惮聪明人,更害怕那些对自己的聪明不加掩饰的人。这样的人,不是心无城府骄傲过头,就是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清楚,根本不惧聪明外露的风险。
北唐千念,毫无疑问是后者。
她现在虽听命于自己,但是她从来都是下棋的那个人,而不是一枚安分守己的棋子。
“朕给你半个时辰,足够你们一续前缘了吧?”皇帝用力捏了捏眉心,似乎头痛病又犯了。北唐千念无动于衷地行了礼:“多谢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