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默涵定了去岚山的机票。
叶子柔刚到家坐定,许默涵就打来电话说,让她收拾东西下楼。
一路开车去机场,叶子柔都还没来得及反应。
匆匆换了票,过了安检,距离飞机起飞时间还有几十分钟。
叶子柔揉了揉肚子,眼巴巴地瞅着许默涵,“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我中午就多吃些好了。”
“没关系,到飞机上再吃。”
看了看时间,电子显示屏上已经通知她们乘坐的CZ9017航班开始检票了。
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是六点半了。飞机飞行时间大约是三个小时,落地岚山,已经很晚了。
“我们去了睡哪?”
“当然住宾馆了。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只管休息好,困了的话,就睡会,一睁眼就到了。”
检查完各项安全设施之后,飞机开始进入滑行。
叶子柔第一次坐飞机,尽可能地“复制”,总不能表现得太让人笑话。
可是飞机起飞时巨大的轰鸣声,还是让她觉得很难受。
“怎么样?”
“还行。”
“耳朵不舒服的话,试着咽两口唾沫。”许默涵低头看着她,眉间微蹙,“我带了耳塞,给你拿。”
叶子柔忙制止,“不用,一会就好了。”
一会之后,飞机已经进入高空,该缓过来的时候已经缓过来了。
“还是疼吗?”
叶子柔点点头。
“怪了,怎么反应这么严重?”
许默涵把她搂到自己的怀里,飞机上的冷气直吹下来,身子发凉。
手臂紧紧地箍着她,“这样好些了吗?”
怀中瘦弱的身子动了动,点点头。
叶子柔嗅着鼻尖传来的味道,渐渐地耳聪目明,随即身子也开始疲惫起来,不知不觉睡了去。
空姐推着餐车过来的时候,叶子柔美梦正酣。
空姐小声地问了句,“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
许默涵看了看怀里的人,伸出一只空着的手,摆摆,示意不用。
躁动起了时,叶子柔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透过窗子望出去,外面已是黑夜漫漫。机场大楼的灯光隐隐发亮,起飞跑道上的指示灯静谧闪烁。
二人整理好随身物品下了车。
一切收拾好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许默涵打了个电话,二人在出口等了会,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子行驶而来。
“我们晚上住在哪里?”
“就在机场附近的酒店。”
“不去岚山吗?”
“时间太晚了,明天一早过去。”
叶子柔点点头。车子驶过高架,下面盘叠曲折的高速路像一条大蛇,小而密集的车群在上面穿梭。
许默涵单手支着头,倚在车窗处,眼睛微闭。
叶子柔轻握了握他的手,许默涵睁开眼睛看着她,叶子柔笑问,“困了吗?”
“饿了没?”
“有点!”
许默涵刮了刮她的鼻子,“这么久没吃饭了,还有点?就知道嘴硬!等会我们把东西放进酒店,然后下来吃点东西。”
“我随便吃点就行,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怎么?我也饿着肚子呢,总不能顶着个空肚子睡觉吧,我可不需要减肥!”
叶子柔问:“飞机上没吃吗?”
许默涵笑笑,不答。
叶子柔转念道,自己方才一直是扑在他的怀里睡觉,中间一直没有醒来过。这个样子,哪里还能空出手和地方来吃饭?
面上只觉羞赧。
进了酒店,两间房,紧挨着。
放好东西后,二人下去吃了些东西。
收拾妥当准备睡觉时,今天已经是明天了。
叶子柔揉了揉头发,放下平板电脑,准备睡觉时,起了敲门声。
猫眼一看,许默涵,手里端着杯温热的牛奶。
“我不进去了,你早点睡。”
“嗯。”
“喝杯牛奶,好好睡一觉,明早我叫你。”
“好。”
许默涵笑着转身,“喝完赶紧睡吧。”
叶子柔进门,忽地又喊道:“等等。”
回头,近了两步,“还有什么事?”
叶子柔摆摆手,“晚安。”
他一笑,面上却显了疲惫,“晚安。”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从酒店出发,到了岚山附近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了。
许默涵定的是民宿,环境很好,民宿的装修也不错。这里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常年靠着旅游项目拉动GDP,但是服务质量却没有下降。
夏季,正是旅游业的高峰期。
岚山地方虽然偏僻,人却很多。
两人顺着人流浩浩荡荡地上了山,山上有座庙,名曰“求安”。
想着大多数人来此,一方面是因为遇到景区有关的,总得上去瞧一瞧,也好在回程的时候得以有吹嘘的资本;二来是中国人或多或少对于神佛有一种天生的敬畏,信与不信,看上一看拜上一拜总归没有多大的坏处。
所谓求安,看似容易,实则艰难。
好不容易上去了,乌泱泱的人挤人。
许默涵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脸上终于挂不住了,“他娘的,怎么一个寺庙,人这么多?”
边上一位大姐突然投来一记憎恶的目光,像是一个刀片,好生地剜了一会,叶子柔顺势一档,拂了去。
那大姐踱步到卖高香的那里,声音顿时婉转了八十度,“大师,给我来三炷香,就要那个被香客们称作很灵验的那个。”
大师作了一礼,“一切皆是缘。所谓灵验,不过是尔等福至心诚。”
说着递上了三根超大型的香。
大姐面上抖动,心中一喜,从钱夹里拿出几张红红的钞票,忙说:“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临走时还不忘瞪上许默涵一眼。
许默涵不满,“那人是不是瞪我来着?”
叶子柔忙道:“有吗?你看错了吧。我们赶紧走吧,待会人越来越多,更麻烦了。”说着拉起手,挤着人潮前去。
不觉,十指相扣。
总算烧完香拜完佛出来时,整个人都舒了一口气。
临近下山的时候,叶子柔想起杨柳的父母,觉得自己应该给父母和杨柳求个平安。
许默涵实在不想动了,“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叶子柔一忽儿,没影了。
他坐在一边的石栏上,拿着手里的传单扇着风。南方夏季似火炉,海拔高有什么用,不过是更接近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罢了。
只一眼,就扫到了一个算命的。
戴着黑片眼镜,圆圆的。不像大师,倒像个街头市井的混混,也就那一瞥小胡子能看。
许默涵有些反感,自然是不能相信的。
只是那人总往这里看,看的许默涵浑身不舒服。
走近,坐到面前的板凳上,“你一直在看我做什么?”
那瞎子不语。
许默涵瞥了瞥,“你是瞎子吗?”
那瞎子撇过头,依旧不语。
许默涵心中郁积着火气,却什么也做不了,只得愤然离去。刚迈出两步,声后一个混沌的声音道:“求而不得。”
许默涵一顿,又回了去,“你说什么?”
那瞎子还是悠然地扇着扇子,尽管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掉,却死命装成一副闲散人的样子。
“我说你求而不得。”
不过是满口胡诌罢了,许默涵讪笑,“你说说,我怎么个求而不得?”
那瞎子摘下黑片眼镜,眯着一双小眼睛,眼角的纹路已经缠成了一朵花。
“得,你不是个瞎子,是个骗子。”
那瞎子一听,不高兴了,“现在是新时代了,那算命瞎子是过去的旧时代毒瘤,信不得。不过传承的手艺倒是实打实的,时代在发展,技术也在发展,自是比那老一辈的不知高出多少。”开场白之后,又徐徐道,“此乃天机,明说不得。”
许默涵忍不住拆台,“行了吧,我在边上看了这么久,也就我一个来你这。我看啊,你还不如去倒腾卖香,那个钱来得快。”
瞎子一撇,“俗。”
“怎么着,来都来了,算上一算?算什么都行,我看你……事业不是,那就来个姻缘?不准不要钱。”
许默涵闷哼一声,“您都说了,新时代了,不信这玩意儿!”
瞎子满心猫抓,心道,这人怎么就这么磨叽!
好不容易来一个,岂能让你跑掉?
疾手推来一盒签子,“抽一个。”
许默涵不信,就当打发时间,信手一拈,甩将出去。
瞎子一撇,惊道:“啊呀,好签呐!”
许默涵一看,签子上并不是什么签文,就是刻了几许散乱的五角星,还是很业余的那种,粗制滥造。
他继续陪着双簧唱道:“来来来,您给说说,怎么个好法?”
瞎子象征性地捋了捋胡子,饶有兴致地比划了一般,“头顶星空,脚踩地软,胸怀良人。不错,不错。”
许默涵咯噔一下。
心内起了惊疑,这瞎子不过是误打误撞,但面上仍然是保持着方才的姿态。
瞎子透过眼镜缝隙扫了一眼,旋即闭上。
许默涵要走,瞎子却不让,“还没付钱呢。”
“我占卜了吗?”
瞎子手拿签盒晃了晃,“这个!”
许默涵辩驳不得,被生生讹去了几百块。说是讹,其实不然,否则谁还能骗得了他?到底有些迷信的意思。
就当买个彩头吧!
——头顶星空,脚踩地软,胸怀良人。
倒也是不错。
那瞎子叫住他,“等等,我看你跟我有缘,就免费送你一个幸运符吧!”
许默涵手中被塞进一个菱形的七彩颜色的福纸,做工粗糙,线头都没摘干净。“这个,又要几百?”
瞎子白了一眼,“你把我们算命的当什么了?我跟你说,你把这福纸好生收好,绝对有好事发生。”
叶子柔回来的时候,许默涵正在出神,她走到跟前都没被发觉。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叶子柔低下头,以仰视的姿态瞅着他。
许默涵摇摇头。
叶子柔看了一眼边上悠然自得且容光焕发的算命的,“是不是那人对你说什么话了?”
许默涵瞄了一眼,拽着叶子柔下了山,“你看我像是被他骗的人吗?”
“不像。”
“那不就是了!”他想了想,又接着问道,“你说,这些东西灵验吗?”
叶子柔努努嘴,“说不上来!”
“反正我是不信。”
“我想,祈福这种仪式性的程序,更多的是一种美好的祝愿,或者是求一个心里宽慰。至于说真的能有什么好的结果,倒也是未必。”
“可是你看,这里迎来送往,还是有很多人赶着过来。”
“那是自然。有时候人无能为力,喜欢借着上帝的名讳,安慰自己濒临幻灭的心。就像,很多人信仰宗教一样,他们中的有些人清楚地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还是很虔诚地祈祷。生活嘛,毕竟还是得有一个追求和向往,否则,就没有什么意义啦。”
许默涵摸摸她的头,“你们文学院的人是不是都这么能说会道?我觉着,你们毕业之后说不定也可以当个算命的。瞧瞧这一张嘴!”
叶子柔觑了觑他,佯气着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