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了决心之后,事情似乎明朗了许多。她也终于渐渐接受了自己的这个新身份,这还都要感谢夏母在一旁的悉心照料。
其实还是有些可耻的小庆幸,还好,她变成了夏竹溪。这样一个美丽又幸福的女人,她上辈子羡慕嫉妒恨的对象。于是丑老鸭回了炉改造了一轮终于变成了白天鹅,她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所以老天还是厚待了她的,看不过她上辈子活得太简陋,于是破格奉送了一个幸福的转生。这简直就是个大礼包,现在的她不但有倾城的容貌、慈祥的母亲,还有个据说又帅又有钱的老公。做梦都该笑了吧?这全是她上辈子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也算是苦尽甘来。
她要努力地活着,她要活得好。李琳活得死得都那么平凡卑微,所以现在的夏竹溪要把一切都讨回来。
可其实也没什么可讨的,一切就在那儿呢,现成的幸福等着她尽情地享受。可又有点儿不安,总觉得这一切本不是属于她的,就这么白白占了个大便宜,心里总是惴惴的。幸福来得太突然,她真担心自己会吃不消便秘了。
古人总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她不同意这个说法。上辈子的李琳,生于平凡死于平凡,无忧亦无乐,而上辈子的夏竹溪则是生于安乐死于安乐。人生本来就这么不公,所以她告诉自己要放宽心,先天下之忧而忧一类的就算了,即便转了生,她依旧是普通人。于是只想做到最基本的四个字,活在当下。
她要珍惜这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她要活出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以前的那些悔也好怨也罢,都是前尘往事。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今后夏竹溪的人生里没有遗憾。至少在她下一次临死的时候,不会那么痛心疾首,那么满腔愤恨。
再次感激夏竹溪这个身份,豪门少妇,简直就是天之骄女了。她也终于摆脱了剩女的帽子,只是这一下子就有个老公的事情,还真就有些难以适应。
好在她从住院到现在都还未曾见到那个叫孟樊铎的男人一面,夏母说他是因为公事出了国,而他出国那一天就是她出事那一天。可他每天都跟夏母通话,很担心地询问她的状况,所以应该是个很爱她的男人。高干子弟,又是夏竹溪挑中的男人,肯定样貌品行都错不了。那么,她应该会爱上他的吧,一定会的。她告诉自己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她做了那么久的剩女都没人疼,现在白捡个钻石老公还有什么可说的?
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做好夏竹溪,自然要做好准备接受她身边的一切。
一转眼她住院也已经半个月了,这期间夏母对她悉心照顾,让她真的是感动无比。她也总是旁敲侧击地跟夏母打听夏竹溪的事情,她小时候的事、她读大学的事、她结婚的事,还有和她老公孟樊铎的事。
夏母对这个女婿绝对地赞不绝口,人又帅,性格又好,孝顺、体贴、爱夏竹溪。
“昨天我还跟他说你已经好得快差不多了,他说他也快要回来了,你们小两口儿很快就能见面了。”夏母笑着说。
因为张逸白说手机辐射对她受伤的头部不好,所以不许她用手机。这倒省了她要和这个从未见过面的丈夫聊电话的麻烦。
“啊,他要回来了?”一听到这消息心里还是不免一颤。
“是啊,周五的飞机,大后天就能到了。我都跟张医生说好了,等小孟回来了就接你回家,这医院怎么也不比家里舒服啊。”夏母说。
她沉默着点点头。心中又不安起来,回家?她都不知道家在哪儿。等到了那个家,见到那个丈夫,她又该如何应对?
见到孟樊铎时,她着实惊了一下。
简直是国民老公的级别。这张脸上几乎凝聚了一切帅哥的要素,眉毛浓黑,鼻梁高挺,眼窝很深,双眼皮,轮廓线条十分鲜明俊朗,这要是放到古代还真就颇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范儿。心里默默给这个老公的长相打了99分,只差那一点没有满分的就是眼神。
他的眼神,波澜无惊的,却让她莫名感到一丝冷意。她本以为小别胜新婚,再加上她出车祸九死一生,他回来见到她时应该是满眼疼惜满目爱怜的。怎么现在和她对视着,却完全感受不到温度呢?
“小孟,快过来,你看竹溪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夏母高兴地拉着他坐下。
他放下手中的包,淡淡地扯出一个微笑,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问:“头还疼吗?”声音不轻不重,总带着丝例行公事的味道。
她眨着眼睛,有些尴尬地摇摇头道:“不怎么疼了。”
他没有再和她说话,倒是转过头来对着夏母说:“妈,这些天照顾竹溪真是辛苦你了。”
“傻孩子,说什么话呢?我这点儿辛苦算什么。倒是竹溪,一直盼着你回来呢,是吧?”夏母说着又看向她。
她只觉得更加尴尬,低下头。
“你们聊着,我去找张医生问问,竹溪什么时候能出院。总待在医院也不好,不如家里舒服。”夏母说着,便笑着离开了病房。
夏母刚离开,她一下子就觉得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了。心里默默揣测着这个孟樊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从进门到现在的表现,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对夏竹溪一往情深的样子。难道他和夏竹溪平常相处就是这个调调?不过高干子弟,傲娇傲慢什么的,应该也很平常吧。
只怪她当了二十八年的剩女,对婚姻生活一无所知。
“你把这事儿私了了?”他开口问,却没有看她只低着头玩弄手机。
“嗯,对方一共赔了八十万,我都给李琳的爸妈了。”她心里有点儿虚,这么做完全是出自上辈子的私心。
他惊讶地转过脸来,目光凝视她的双眸,将信将疑地问:“真的?你什么时候这么仗义了?有钱都不要了?”
她也被这一问惊到了,这个语气,怎么听怎么透着刺骨的嘲讽。什么意思?这男人真是夏竹溪的老公吗?怎么竟带着点儿仇人的味道?她睁大了眼睛盯着他,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却失败了。
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点头说:“她父母在小城市里也没什么钱,女儿没了养老都成问题。我又不缺钱,就把我那份也给他们了。”
他竟嗤笑了一声,又把脸转了回去,只留一个英俊沉默的侧脸,轮廓分明。
“你笑什么?”她有些怒了。
他玩味地摇摇头:“想不到你夏竹溪也有开口说不缺钱的一天。”他看向她,目光极具讽刺,“难道是大难不死,所以洗心革面了?”
她气得牙关咯咯作响,可又仔细一想,才意识到这话说的不是她,而是以前的夏竹溪。所以那个夏竹溪果然是个嗜钱如命的拜金女?这倒也并不稀奇,要不然她也不会靠着长相嫁个高帅富了不是?但不管怎么样,居然被自己的丈夫说成这么不堪,以前的夏竹溪到底是怎么混的?
好吧,于是她似乎有点儿理解了那一天夏竹溪与她见面时一脸难言之隐的样子。原来是这个贵妇当得不成功啊。
可现在她是夏竹溪,夏竹溪就是她,她又不能抓着这小白脸的衣服领子告诉他骂错了人。所以这个闷亏吃得真是,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到底还是没忍住顶了一句:“我这是相信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区区四十万又算得了什么!”说完还免不了地厌恶地瞥了他一眼。
孟樊铎的神色一晃,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她,“行啊,学会顶嘴了?本事见长啊。”
她差点儿要爆粗口,以前的夏竹溪到底是活得有多憋屈啊,连顶嘴都不敢吗?
夏母和张逸白就在这时候走了进来,她刚刚到嘴边的话也就这么咽了下去。
“小孟,把你老婆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你说你欠我多大一个人情?”张逸白一脸嘚瑟地说。
孟樊铎伸出拳头一拳捶在张逸白身上,笑道:“老张,你的饭碗不就是干这个的?不带这么卖乖的。”
张逸白瞪大了眼睛:“我卖乖?我救了你老婆的命!你这也太没良心了,没见过你这样不知道感恩的。”
她心中默默鼓掌,说得好。
夏母一旁抿嘴笑道:“小孟,人家张医生帮了咱们这么多,得说声谢谢的。”
孟樊铎这才嬉皮笑脸地对着张逸白一抱拳:“老张,这个人情我记住了,大恩不言谢。”
可说完这句话他却又看向了她,目光里透着冷意。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莫非他是想告诉她刚刚他的那句话是反义的,其实他巴不得她早点儿死?
夏竹溪出院那天遇上雷阵雨。她心里苦笑,原来老天也知道她不想出院,怎么不干脆再一个雷劈死她算了?不带这么捉弄人的。这些天她脑中进行了各种方方面面的思考,无数次模拟了与孟樊铎共处一室的情景,可每次都会因循着第一次谈话的轨迹不愉快地告终。
她确定,她跟这个男人肯定过不到一块儿去。
就算是再笨的女人,面对男人的直觉也都比高科技雷达还精准。她虽然上辈子也没谈过几次恋爱,可对于异性的嗅觉还是保留着的,至少谁对她有意思,谁看不上她,还是能有那个自知之明。而眼下对于这个冷若冰霜又阴阳怪气的丈夫孟樊铎,尽管接触尚不深,她亦是已经看透了的,这男人对夏竹溪完全没好感,甚至有敌意。虽然不知道原因究竟是为什么,她也没法问。
可惜了她这一副花容月貌,就这么栽在了这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上。所以说到底,这个美貌帮得了女人一时,却帮不了一世。夏竹溪靠着这份美貌嫁了个好人家,却不能靠这个美貌维持她幸福的婚姻。明明还没有变老。
男人终究都是靠不住的。恍惚间她又想起了夏竹溪对她说的话,原来那时候她之所以说羡慕她能自力更生,就是因为这个糟糕的婚姻。难道那时候的她已经打算离开他?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像是这样,至少在夏母眼里,他们二人的婚姻还是十分幸福的。这一点也让她十分好奇,孟樊铎对着夏母还要刻意做戏又是为哪般?
可这些与她无关的前尘往事,无论怎么思考也终究不会有什么结果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她该如何应对。头皮一阵发麻,丢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她,老天真是顽皮得可恶。
好在夏母就住在他们家的隔壁栋,来来回回很方便。如果实在闹得太厉害,她至少还有个娘家可以回。可又不能回太多次,除非她把实情告诉夏母。但这样好吗?就算这个妈不是亲生的,也不能这样让老人家伤心吧。既然如此,那也只有坚定不移地长期斗争下去了。幸好这个男人虽然长得帅,可她对他倒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所以他的话刺激不到她,因为她不会为他而伤心。
夫妻间的争吵之所以伤人,都是因为曾经爱过。
大不了就分居,反正这男人那么有钱,房子肯定不止一套。索性就大把大把地花着他的钱,让他养着,然后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想到这忽然心中一颤,会不会这就是以前夏竹溪的想法,所以才会被那个男人那样鄙视?她怎么也这样想了呢?
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