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案就像抽丝剥茧，细枝末节，层层推敲。
陈小如在脑海中还原现场——
二十年前。
“夫人，汤熬好了。”老套的开局，丫头进去，然后就是托盘和碗摔到地上的声音。
当家主母歪在桌子上，眼睛还没闭上，已经没了气。
王家宅院乱作一团。
王饼生一时痛哭，却碰也不碰尸体。他似乎心有疑虑，还是派遣得力的仆人郑跃超去外面叫验尸官回来。
死亡时间距离找到崔欢仅仅3个多小时。这是第一个疑点，事情紧急之下，为什么郑跃超不像当时其他人那样跑去官府衙门，而去找了做苦力的崔欢。是知人善用，还是别有用心。
接下来就是验尸过程。
那天崔欢临时接到活儿。这是辞职以来第一个委托，心情激动之余还有些忐忑。他饭没来得及吃，便急匆匆沐浴更衣，收拾趁手的工具跑去了王宅。
按理说，大户人家如若验尸，会到专门的屋子。
但是王夫人，就在她的居住地，王饼生命人把解剖尸体的台子都买了过来，就摆在大房的卧室，谁也不让进。
这很不寻常，一来，解剖人免不了要有些东西流出，不好打扫；二来，卧室解剖，这间屋子恐怕就没什么人乐意住了。所以王家的情况让崔欢记忆尤甚。
王饼生当时看起来精神还好，并没有魂不守舍。不过脸上胡子拉碴，看得出背地里对王夫人的死不能释怀。他当时还说，王夫人的院子以后谁也不能进，就封了。
从崔欢的角度看，王饼生和王夫人伉俪情深，王夫人的院子听说是王宅最大的，这么大的地方日后就封了，在寸土寸金的地界，也是一大笔投入。
崔欢自己入内，戴上手套，拿起工具开始查验尸体。
尸体在他的眼中十分神圣，他的刀就像是锋利的画笔一般在皮肉之上干净利落地游走。
死者双手紧攥，死前非常紧张。没有其他病症，也看不出中毒迹象，心脏骤停?
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异样。
除了在左侧小腿靠近膝盖的地方发现了一个近似圆形很粗的白色线头。
崔欢低下头凑近看，不知道是什么。
只好拿出镊子夹住，把它提拉出来。
没想到线头竟然如同蛇一般扭动着身体！说是蛇却又没有蛇那么粗，就像是某种刚出生不久的小蛇......
可是身体力进入蛇，和心脏骤停并没有直接联系。
崔欢陷入了苦恼。
他把白色畸形小蛇放在盘子上，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罐子将它封存了起来，以防王家人看。
验尸完毕之后，毕恭毕敬地将死者缝合妥当，再浇上防腐剂，接下来就是入殓师的工作了。
“怎么样？”郑跃超前来过问。
崔欢没看见王老爷，如实将结果给郑跃超讲述。
郑跃超一副悲痛的模样：“定是我家夫人前日吃了不该吃的山珍受了诅咒。”
崔欢验尸多年，对于诅咒巫祝之术半信半疑，听他这样说，问：“王老爷那边什么时候听我汇报——”
郑跃超拿走了崔欢的副本，说：“我家老爷自从夫人去世便忧思过重，悲伤过度。刚才方才小憩，不便打扰......交给我吧，等老爷醒了，我再转述给他。这次多亏了崔先生，我们老爷余款您跟着他去账房拿吧！”
崔欢并没多想，跟着另一个仆人去了账房。
后来，前去吊唁王夫人的人，都说王夫人是病死的。
不过崔欢料想，首富夫人死相蹊跷，牵扯上巫祝之术，多半传出去也不好。所以多年来也就没有再提。
毕竟他的职业生涯还要得益于王家这一桩委托。
于是，顺理成章，当他得知王夫人的儿子想要了解王夫人死亡真相时，才毫不犹豫地拿出来记录册。毕竟，当年这也算是一桩糊涂事。
至于王小山都不知道自己娘的事，多半是那时他还小，王老爷瞒着不让说吧。
陈小如边看记录手册，边听崔欢讲述。
疑虑浮上心头，“你确定郑掌柜把事情告诉王老爷了?”
崔欢：“我走的时候，当时确实看到王老爷躺正堂椅子上眯着眼睛睡着了。郑跃超一个下人，不至于在这种事不关己的事情上欺瞒自己家主人吧？”
不对，这事不对。
陈小如指着手册：“王夫人死因到底是什么？这儿没写明白。”
崔欢捋了捋胡子，“这事多年来，我也时常想起。当时没有定论。没有在夫人血液里检测出毒药，但是从她死状来看应该是死于心脏骤停。不知道是不是和夫人腿中有蛇相关，巫祝之术老夫没研究。这事你要找祭司问才行。”
陈小如又问：“当年那个白蛇罐子你还留着吗?”
崔欢道：“王家人留下了。郑跃超让我放在那里，就不知道他们如何处理了。”
“多谢。”
陈小如得到了有用的信息，便向崔欢告辞。
出了崔宅，就骑着马直奔昌盛楼。
王夫人之死，一定和郑跃超脱不了关系。
问题就是，本来应该毫无联系的两个人，在什么情况下，才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行凶呢？
郑跃超的秘密，即将由他来揭开。
昌盛楼，位于黎城黄金地段。
周围环境优美，灌木丛修剪得当。门口站着的小厮彬彬有礼。陈小如站在门前，马上有人前来相迎，一脸笑意：“客官您几位？”
陈小如想了想，挥挥手，“路过。”然后就转身离开。
是他刚才太激动了。
他不能就这么无凭无据地去找郑跃超。
如果他是一个有秘密的人，直接上门质问，他肯定会不承认，这就打草惊蛇了。
陈小如走在大街上，周围人群熙熙攘攘，却入不了他的眼。
因为他满脑子都在盘算，如何挖掘郑跃超隐藏的秘密。
陈小如仔细思索。他决定先不去城郊打听，一来没有针对**费时间，二来怕问不对人打草惊蛇。
郑跃超此人幼时住黎城城郊，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王家扯上的关系，要想知道其中细节，自然是要问王家人自己了。
打定主意的陈小如，于是骑马改道王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