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屋桁于先知台中收到两个细木圆筒,其中一个圆筒底部有一点殷红。底部没有殷红的圆筒中的讯件上称,在鎏竺城发现一伙人贩的踪迹。
许是经历重创后,人贩团伙行事均更为谨慎小心,是以几年来打击人贩之事一直未得显著进展。此次收到确切消息,屋桁立时传讯各门派,商议追捕人贩与救人事宜。不过几日,岫息山处传来讯件,言明闻褚已率众赶往鎏竺城。夙夜,屋桁便也率众出发。几大门派互通有无,意欲巧设计谋、引蛇出洞,将人贩团伙一网打尽。
一连几日不见屋桁,屋檐与屋橼心中明了,父亲又离府了。屋橼忍不住问叶梓,“母亲,父亲又去抓坏人了么?”
叶梓点了点头。
“那父亲何时回来?”屋檐问。
“这个,母亲明日问问再告诉你们,可好?”叶梓摸了摸二人的脑袋。
“便是去先知阁给父亲写信问么?”屋橼问。
叶梓哑然一瞬,轻笑,“是啊。”
此言非虚,眼下她若是想知道屋桁的行踪,是必须到先知阁中去询问的。瞧着两个孩子不停地询问着屋桁的消息,叶梓心中忽而有些酸涩,屋桁是先知阁阁主,阁中一应事务都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他自然分身乏术,不能常常陪在两个孩子身边。加之他时常要为追捕人贩之事奔波,在府中的时候便更少了。而相比两个孩子就在府中,他在外劳碌,更令人担忧。所以,她既心疼两个孩子,又心疼屋桁。
眸中尽显体恤,叶梓接着道:“父亲他......身上的担子重,有要事要办,不能时时留在家中陪你们,你们要体谅他,好么?”她的语气分外温柔,两个孩子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好久一会儿,二人才点了点头,道:“孩儿明白了。”
坚持至岁末,屋檐与屋橼二人扎马过后浑身酸疼的情况渐渐少了。且二人自身已有所觉,现如今便是让他们一下子一连扎上两三个时辰的马步,也并不十分困难。
屋炑知晓后拈着胡子点头,十分满意自身的教授成果。木剑早已备好,他已然迫不及待地准备开始教授二人屋氏的“破晓剑法”。
除夕将近,屋桁才携众风尘仆仆回到燕城之中。
燕城地处西南,原是气候温暖之地,冬日少有霜雪。可屋桁回城当日,却是下了一场大雪。两个孩子自出生以来还未见过雪,一觉醒来发现屋外银装素裹一片雪白,兴奋地大叫。
北玦和南钰一人跟着一个,带着他们打起了雪仗。叶梓立于廊下瞧了一会儿,先回了屋。
屋橼玩得兴起,想着拉叶梓一起,却发现廊下没了她的身影。捧着一团雪跑进阁中,瞧见了叶梓坐在古琴之前发呆的模样。
知晓阁里屋之内一直放着一张古琴,屋橼从前在阁中同屋檐等人捉迷藏时便发现了。不过当时她还不知那是古琴,瞧见那绑着七根铁丝的木块觉得甚为奇特,搬了椅子爬到物柜上仔仔细细地瞧了半晌,还伸手去拨,就这样,屋檐寻着声响一下便将她给寻到了。之后,她才明白,那玩意儿叫做古琴,是一种常见的乐器,能奏出美妙的乐曲。可在她的记忆里,那架古琴一直都放在物柜之上,她还未曾见过古琴被搬下来。
忽觉有股寒意自手中而上袭入心头,屋橼手上捧着雪的力道松了些,雪漱漱漱地往下落。叶梓听得声响投了目光过来。屋橼记起了自己到房中的目的,捧着剩下的雪跑到叶梓身边,可口中那句“母亲,和我们一同打雪仗吧”却没说。
叶梓见她一双手通红,立时拿了茶杯将屋橼手中剩下的雪接下来。屋橼的手本就不大,手劲一松又落了不少,手中的雪其实已经所剩无几了。随后,叶梓将屋橼两只摸着分外冰凉的小手抓在自己的掌中,暖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抬眼,却发现屋橼的目光落在古琴之上。
屋橼轻声问道:“母亲今日怎得将琴拿下来了,可是要弹琴么?”
叶梓轻笑,摇了摇头,“母亲只是看看。”见屋橼的眸子还在古琴之上,叶梓轻声问一句:“橼儿可想学琴?”
屋橼眨眨眼,点了点头,“母亲教我么?”
叶梓哑然一瞬,“母亲......母亲琴艺不精,能拿得出手的曲子甚少,若是你想学,等开了春儿,我专门请了琴师来教你,可好?”
屋橼思索一瞬,道:“我想让母亲教。”
叶梓看了她一会儿,颔首应允了,“不过你若是跟着我学,恐怕只能学个粗浅表层。倘若你真有兴趣,到时我定给你寻位名师。”
屋橼点点头,抬手去拨琴弦,一声琴响入耳,余音久久未绝。小小的手指轻抚着琴面,忽而眸中一亮,屋橼转过头同叶梓道:“母亲,这两个字我识得。木辛。”回头摩挲着那两个字,继续道:“母亲,为何琴上还要刻字?”
叶梓的眸子也落在那两个字上,“这是这架古琴的名字。”
“名字?”
叶梓点点头,“琴与人一般,都是有名字的。”
屋橼也点了点头,又念了一遍“木辛”二字,眨了眨眼,忽然道:“这二字连在一块便是母亲的闺名了!”
叶梓笑笑,“橼儿长进了,所识之字越发多了。”
屋橼也弯了弯嘴角,又道:“母亲,这架古琴好生漂亮,可是父亲所赠?”
叶梓微征,旋即摇了摇头,低声道:“是母亲的一位故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着屋檐的说话声传进耳中,“你说你来寻母亲,怎得自个儿也不见了?”屋檐快步跑进阁中,道:“雪仗还打不打了?”
难得见屋檐对看书与练武之外的事情如此有兴致,叶梓含笑应道:“打!母亲陪你们打!”
屋桁也掀了帘子走进来,“我也加入。”
闻言,屋橼拍着手笑道:“好啊好啊,父亲也一起就更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