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日,云锦仁便到了,屋桁特意到府门前相迎。
云锦仁才下马车,便见屋桁上前朝他作了一揖,道:“劳累锦仁兄专程跑这一趟,形知在此先谢过了。”
云锦仁将他扶起,“形知客气了。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况且你如此放心地将尊夫人与令弟的身体托付于我,我自是应当尽心才是。”
闻言,屋桁又是一揖,“锦仁兄医者仁心。”
又寒暄几句,屋桁便将云锦仁迎进了府中。
晚秋时分,白日间时时有风拂过,夜里也没了夏日时节的燥热,对于身强体壮之人原是极为舒适的时节,可是对于屋樍这个身患寒疾之人而言,却是已然如至冬季。几人到西苑知未阁里屋瞧见他时,他身上竟然已经盖上了厚厚的棉被,身下则是垫了羊绒褥子。
云锦仁在房内为屋樍施针,不宜有旁人打扰,是以屋桁、叶梓和谭氏三人便都退了出来,在正堂处等候。
谭氏眉头紧锁,显然是忧心不已。
叶梓见状,去握她的手,宽慰道:“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谭氏勉强露出个微笑,轻点了点头。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咬字尚且不清的轻唤,道:“母亲。”三人俱是抬眸去看,只见屋柽小小的脑袋自房门外探进来。谭氏惊诧一瞬,朝屋柽招了招手,“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到花园中玩儿去了么?”
屋柽缓缓走到谭氏跟前,软软嚅嚅地低声道:“父亲……给我的木剑……找不到了。”
闻言,谭氏轻声安抚,“一会儿母亲得了空便帮你找,可好?”
屋柽点点头,未再说话。
叶梓瞧了屋柽两眼,轻声道:“瞧着柽儿甚是听话乖巧。”
谭氏摸摸他的小脸,“是啊,倒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轻叹一声,接着道:“苦了他了,我成日要守着形晓,都不得闲陪他,只能派丫鬟小厮们陪着。可他们与他俱是年岁相差甚大,他只得成日跟自个儿玩儿。”
早些时候屋柽自然是由谭氏亲自抚养,不过近年来屋樍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她一边要照料屋樍一边要顾看屋柽委实有些忙不过来,只能派了小厮婢女时时跟着屋柽,至少保证他不落单,免得在玩耍时磕着碰着什么的。
叶梓略皱一皱眉,道:“这可不成。”
略一思索,叶梓在屋柽跟前儿蹲下身,伸手握住他的小手,问道:“柽儿,可还记得你三哥哥和四姐姐?”
屋柽点点头。
叶梓又问,“往后,常让人带你到南苑去寻他们,与他们一同玩耍可好?”
闻言,屋柽抬头去看谭氏。谭氏笑着点了点头,屋柽这才道一声:“好。”
叶梓又同他笑笑,后才站起来。谭氏又同她露出感激之色,“三嫂嫂费心了。”
叶梓摇摇头,“我也只能略尽绵薄之力。”
约莫一柱香时辰后,云锦仁开了门出来。谭氏忙迎上前去,急切地问道:“云大夫,我夫君他如何?”
云锦仁点点头,“夫人不必担心。此番我施过针后,已暂时压制住了他的寒疾。不过眼看便要入冬,夫人还是得费些心思,莫要让他受了凉,感染风寒才好。”
谭氏点点头,“是,我一定小心照顾。”
云锦仁将一张药方递到她手中,嘱咐道:“此后便按此方用药,将两碗水煎成一碗,且要趁热让他服用。如此,今年冬天他便可好受些。”
谭氏感激地朝云锦仁作了一揖,“多谢云大夫,云大夫劳累了!”
云锦仁拉了拉肩上的药箱,朝她摆摆手,“夫人不必客气。”
谭氏眸光一投到底,往屋内看去,云锦仁了然道:“夫人勿忧,现下他已沉沉睡去,应是能得半日安眠。我知夫人心中着急想入内看上一眼,不过,眼下还是让他睡着为好,不便相扰。”
闻言,谭氏才又点点头,差点儿喜极而泣。须臾,才正了正色,将云锦仁迎至桌前,急急唤了人上茶。
云锦仁却是又阻了她,“夫人不必麻烦。”看向叶梓,“叶梓弟妹产后一直血亏,我还要到南苑去替她瞧上一瞧,便不多留了。”
谭氏这才发现,三人都站着,离去之意鲜明。又再看一眼空空荡荡的桌面,谭氏面露愧意,“劳累三哥三嫂与云大夫跑一趟,竟还让你们干站着,连茶点都忘了上,实在惭愧。”
屋桁薄唇轻启,“弟妹不必如此见外,你心中担忧着五弟的身子,我们心中都十分明了的。”
谭氏朝三人大大见了一礼,“谢三哥三嫂及云大夫体恤。”
叶梓将她扶起,叮嘱道:“你挂心着五弟的身子,自己个儿的身子也要注意着些。”瞥见一旁站着的屋柽,又道:“还有柽儿,也莫要疏忽了。”
谭氏眸中带泪地点了点头。
屋桁上前一步,“既如此,我们便不多留了。”
言罢,三人便一道离去了。谭氏瞧着三人的背影,目光久久未收。
南苑,知晓阁。
屋桁与叶梓引云锦仁进了里屋,云锦仁也不拖泥带水,立时放下了药箱,拿出了棉坨,为叶梓切脉。
屋桁与叶梓留心着他的神色变化,却没瞧出什么。接着便见他自药箱中拿出一个矮小瓷瓶,打开瓶盖在叶梓面前放了一会儿,接着便又收了起来,问道:“弟妹感觉如何?”
叶梓认真嗅了嗅,先是摇了摇头,须臾,却是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云锦仁眉梢爬上半丝喜色,紧接着打开针囊,抽出一根银针,缓缓走到叶梓身前,道一声:“得罪了。”随后伸手在叶梓头上寻摸须臾,下了针。
叶梓“嘶”了一声,屋桁立时便紧张了起来。
云锦仁反而略带喜色地点了点头,而后才将针拔了出来,同屋桁道:“形知放心,若是弟妹觉到了痛意,便说明我开的药方已然起了效果。”
“果真么?”屋桁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云锦仁又点点头,“弟妹亦通医术,她当明白我方才所刺之穴为何。”
语毕,屋桁立时去看叶梓,见她微微点了点头,屋桁笑出了声。
叶梓起身朝云锦仁致谢,“谢过锦仁兄。”
“不谢不谢,当年若不是……”话说一半却又止了声,轻笑着继续道:“我立时调整一下药方,弟妹按时服用,再过一月我再来复诊。若是能助你痊愈,我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叶梓浅浅一笑,“劳锦仁兄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