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玦与南钰二人也没闲着,一人端了叶梓一直喝着的滋补汤药,一人端了清水和擦手布,双双候在一旁。
南钰先上前一步,轻声道:“夫人公子,快净净手吧,这药酒有些冲鼻呢。奴婢往水中放了些花露,泡一泡手上的味道定能淡些。”
“......嗯。”叶梓轻应了声。
屋桁成日不在府中,叶梓近日又忙着中苑之事,二人许久未好生静下来说说话了。此时两人的手都浸在温水中,忽而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想起方才屋桁对两个孩子所说的话,叶梓微勾了勾嘴角,轻声开口打破寂静,道:“若是让父亲知晓你如是形容先知阁,定然不会放过你。”
“你不说,父亲怎会知道?”略一停顿,屋桁垂睑轻笑,“两个孩子会说。”
叶梓亦是轻笑,搓了搓手似是要将手上药酒的气味洗净,继续道:“其实,告诉他们也无妨。”
“孩子如今还小,再过两年,不必说,也会知道的。”
“……也是。”
叶梓先抬起了手。南钰上前一步,将备好的擦手的布巾递给她,笑道:“夫人闻闻,药酒味儿可是都祛了?”
叶梓笑笑,轻声应道:“……嗯。”
屋桁亦将抬起了手,顺手便拿了叶梓手中的布巾,替她擦干手背上残留的水渍。
北玦捧了药汤到叶梓跟前,叶梓三口并作两口将碗中之药饮尽了。
屋桁看着她把药喝完,拈起盘中的一个梅子塞进她嘴里,轻声道:“你......生产之后一直有些血亏,锦仁兄开的这帖药你也服用了有些时日了,过些时候,我再去信一封,请他过府给你瞧瞧。”
叶梓微勾了勾嘴角,轻声应道:“......好。”
南钰有些恍惚,为何她会从叶梓方才那抹笑容之中,看到些微失望与无奈?
屋橼将那鸟儿带回苑中后自是好生照顾、日日关心着,不消几日,它便不再一味地窝趴在笼中,偶不时会站起身四处走动。半个多月后,已然能在笼中上蹿下跳,只不过偶尔会恹恹地缩在笼中一侧。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月圆之日。
屋炑免了屋檐与屋橼的练武,让他二人休息玩耍一日。
用过午膳之后,屋檐在阁中捧着前日屋桁同他一道看了几页的书,屋橼则是拎了那鸟笼又到了中苑之中。
屋橼日日都要去瞧那小鸟,它是蹦是跳、是活泼是安静,她自然都瞧在眼里。尤其是近几日,小鸟毫无生气地在笼中踱步的模样她更是注意到了,心中寻思着,这小鸟儿许是不想被圈在笼中所以如此,是以便想着送它回家。
眼下府中众人为了准备晚膳均忙碌起来,中苑院中倒是人来人往,可神木之下则少见人影了。
屋橼捧着鸟笼站在神木之下,歪着脖子正在找捡到小鸟那日瞧见的那个鸟窝。寻了半晌,目光穿过层层枝桠树叶,最后在两个枝杈中间处瞥见了鸟窝的一角。
屋橼骤喜,打开了鸟笼,意欲让那小鸟飞回窝巢,可那小鸟才飞出鸟笼,扑腾了两下翅膀,便往地面上落下去。屋橼稍惊,忙丢了鸟笼伸了手去接那小鸟,终是在其快要着地之时接住了它。那小鸟还在她掌中扑腾着双翼,没一会儿便又飞了起来,只是一直飞不高,飞了不久又落下来。
盯着它瞧了一阵,又抬头往神木之上的鸟窝瞧了瞧。片刻后,屋橼在小鸟快要落地时将它抓回了笼中放在树下,自个儿则转身往院中去了。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后,一个小厮着急忙慌地跑进知微阁正堂。
彼时屋炑正与栾缙一同品着闻墨所赠,岫息山建福一带所盛产的名茶---江山美人。此茶还有一名,唤作“寸金”。因为种植不易且运途多经山路,往往是由商人雇了专门的人徒步背运而出,远销至四处,所以价格十分高昂。若是质量上乘的品类,一斤便得一金,是以得了“寸金”的俗名。
一杯方才入喉,屋炑与栾缙手中都还举着茶杯。
小厮见了二人,哆哆嗦嗦不敢上前,吞吞吐吐从牙缝中挤出字来:“老、老爷……”
栾缙放下茶杯,上前一步,道:“好生回话。说,出了何事?”
小厮咽了咽唾沫,轻声道:“说是……说是孙四姑娘正在‘爬树’……”
屋炑皱了皱眉,“爬树?”
栾缙一呵,“糊涂!快寻人将孙姑娘抱下来!”
小厮被吓得跪了下去,回话道:“小的……小的不敢……”
“不敢?”屋炑亦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有何不敢?”
“......孙姑娘爬的……是……是‘神木’……”
“你说什么?!”
彼时神木之下聚围了不少丫鬟小厮,个个儿都紧张地举着手,口中啊啊呜呜一片混乱,隐约能辨得几句“孙姑娘,当心着点儿”、“孙姑娘快下来吧”。然而话语中声声言及的“孙姑娘”屋橼却不见人影,只因,她的身影被树杈枝叶挡着。眼下她正站在一树杈之上,双手捧着鸟笼,吃力地将鸟笼往两处枝杈间的鸟窝够。而那笼中之鸟,正往鸟笼大敞的“门”前走出去,跃跃欲试地扑腾着翅膀。
眼瞧着那小鸟便要飞回鸟笼了,屋橼又踮了踮脚尖送了它一程。围在下方的人瞧着她的动作一阵紧张,团团簇拥上去,口中一阵喊叫。
“孙姑娘!”
“当心!”
“小心!”
屋橼的眸子一直在那小鸟上,眼瞧着它飞出鸟笼,安然飞上鸟窝,一喜,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便笑了起来。
下方众人见状松了一口气,七嘴八舌地忙道:“孙姑娘,快下来吧。”
“是啊。快下来吧。”
屋橼收了鸟笼,点了点头,“我这就下来。”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爬山是这个道理,爬树亦然。屋橼坐在树杈上,有些不敢往下望,伸长了腿去够树下叠着的椅凳,眼下正是一脚已然着凳,另一只脚正在往下伸着的时候。
屋炑与栾缙快步到了院中时,正瞧见这一幕。栾缙在心中哀道:四姑娘,你可闯了大祸了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