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好几个当时目睹车祸的人都说,他们看见那个疯女人站在人行横道对面打开扇子的时候,扇面上有个红色的“死”字特别醒目。
熟悉老官的人都知道,那把纸扇跟了他很多年,扇面上有一句文天祥的诗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不过在人们的记忆里,老官扇子上那两句诗的字体并非是红色的,而是黑色的。
其实,老官的扇子在他死前半个月就丢了。有一天傍晚散步的时候,他看见路边的疯女人身边有一把扇子和自己丢的那把扇子很像,于是就顺手拿走了扇子。
当他拿走那把扇子的时候,疯女人并没有追着找他要回来,只是嘴里嘟哝了一句:“该死不得活。”
老官拿了扇子回家后才发现,这把扇子并非自己的那把,自己的那把扇子扇面上的诗句字体是黑色的,而这把从疯女人那儿拿来的扇子扇面上的诗句字体却是红色的。
老官原本准备将扇子还给疯女人的,却在出门的时候鬼使神差地起了贪心,留下了那把扇子……
小林接完淘菜盆的下水管线,放下手里的工具,松了一口大气。新居的装修总算完工了,大的装修垃圾早已经请人清理完了,现在只需要打扫一下屋子里剩余的沙灰,就可以搬家了。
小林拿过扫把,慢条斯理地扫了起来……
“小林,最近搞装修跑惨了吧。不过,你减肥肯定成功了。”同事吴云和小林开着玩笑。
“减肥严重失败,不但没有减肉,还长了两斤。”小林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小子行啊!怎么长的肉?现在猪肉价格飞涨,你正好不用买肉了,嘴馋了就在自己腿上割两块来解馋,哈哈!”吴云打趣道。
“呵呵,还不是跑装修累的,累得我每顿饭都得多喝两瓶啤酒解乏。这不,长的肉全在肚子上。”小林乐呵呵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你就傻乐吧,当心太胖了你家梅子不要你了。不和你扯了,我出去看能不能搭上顺风车。”吴云边说边离开了工房。
“帮我占个座位……”小林对着吴云的背影吼了一句,赶紧回头收拾东西。
小林收拾好后,离开了工房,快步向厂门外一阵猛跑。刚跑到马路边,就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
小林刹住脚看了看,被撞倒的是一个疯女人,她经常在化工厂的厂区和家属区之间游荡,靠拣垃圾和好心人的施舍维持生计。
疯女人被小林撞得不轻,她坐在地上“哎哟、哎哟”地轻声呻吟着。
小林正准备去扶起疯女人,路边却响了一阵汽车喇叭声。小林抬头望过去,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停在路边,吴云正从车窗里探出一个脑袋,对小林招着手。
小林快步跑到面包车旁边,吴云笑嘻嘻地对他说道:“我叫你过来就是给你说一声,这车没位置了。”
小林知道又被吴云涮了一把,他郁闷地站在路边,看着破面包车缓缓向前滑去。
突然,那辆破面包车又停了下来,旁边的车门“哗——”的一声被拉开了。吴云沮丧地钻了出来,对小林说道:“你快去坐吧,最后一个位置了。我钥匙忘工房里了,我去拿钥匙。”
小林咧嘴一乐,冲着吴云的背影吼了一嗓子:“哥们儿,多谢你给俺占的位置。”吼完,就吹着口哨上了面包车。
吴云跑了几步,一眼看到坐在地上的疯女人,弯腰将她扶了起来。他听见疯女人嘴里嘟哝了一句话:“该死不得活。”
疯女人话音刚落,“轰——”的一声巨响传入了吴云的耳中。他回头望去,那辆破旧的面包车被一辆拐弯的卡车撞了个正着。
在这场车祸中,面包车的司机和乘客或轻或重地都受了些伤。只有小林当场死亡,他坐在车门旁边,那正是卡车撞到的位置。
就在车祸发生的同一时间,小林的女朋友梅子用钥匙打开了新装修好的房间。她跨进屋里的第一眼,就看见门里堆着一小堆扫到一块儿的沙灰。
那堆沙灰堆放的形状,像一座小小的坟墓。
刘祉安的职业很尴尬,既受人尊敬又不讨人喜欢。他是一个捡骨师,专门帮人处理拾骨落土、迁坟移葬之类的白事。
这天一大清早,刘祉安就被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了,他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热被窝里爬了起来,打开门后,发现村里的光棍赖老三嘴里叼着一支香烟,像个瘟神似的站在自家门口。
见刘祉安开了门,赖老三急忙堆起一副虚假的笑脸,哈了哈腰,说道:“有个事儿,想请刘师傅帮帮忙。”
刘祉安看见赖老三恭恭敬敬的模样,有些奇怪,心想,这怎么和平时的赖老三有点不一样啊。
赖老三平日里游手好闲,欺东家骗西家的,和人说话也是一凶二恶的。虽然他只是个硬充的好汉,但那副凶神样儿倒也确实唬住了不少的人,像今天这般低三下四的模样,刘祉安还真没见过。
不过既然能让他找上门来的事儿,准没什么好事儿。想到这儿,刘祉安皱了皱眉头,生硬地问道:“有事吗?”
刘祉安的问话声刚一落,赖老三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哭丧着脸说道:“我想请刘师傅给我义父洗骨。”
刘祉安脸色一变,问道:“你义父葬得好好的,洗什么骨?”
“本来是葬得好好,可不知道谁那么缺德,在我义父的坟上打了个洞,往里面灌了桐油……”
赖老三的话让刘祉安心里一惊,在人祖坟上打洞灌桐油,已经不能说是缺德了,那是想让坟里亡人的后代全家死光、断子绝孙的诅咒了。
虽然赖老三这人品行不好,但干的坏事也不过鸡鸣狗盗罢了,不至于让人连祖宗后代都一块儿给嫉恨上。更何况村里人生性本就淳朴,是断不会做出如此万恶的举动来的。
难道是赖老三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或者是他偷偷做下了天怒人怨的恶事,才招来了如此报复?刘祉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把赖老三让进屋里,细细向他询问。
谁知道不管刘祉安怎么盘问,赖老三打死都不承认自己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他甚至还一反常态地表示,只要给自己的义父洗了骨,消弭了死者的怨气和生者的灾劫就行,至于这恶事究竟是谁干的,他可以不再追究。
无奈之下,刘祉安只好点了点头,应承道:“既然这样,还是先给你义父洗了骨再说吧。按照洗骨的规矩,就定在今晚午夜,阴气最盛时开坟起骨;明日正午时分,阳气最旺时起坛洗骨。”
午夜零点,赖老三带着刘祉安来到了义父的坟前。刘祉安围着赖老三义父的坟墓查看了一番,眉宇间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他回过头,似乎想要问赖老三点什么,却发现赖老三躲得远远的,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你害怕?”刘祉安问道。
“这个鬼时辰鬼地方,不怕才怪!”赖老三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他是你义父,你怕什么怕啊!”刘祉安不满地瞪了赖老三一眼,便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开始工作起来。
没花多大功夫,刘祉安便打开了赖老三义父的坟墓,他正准备把坟里装着骨殖的坛子抱出来时,一直站得远远的赖老三却突然冲了过来,说道:“还是让我来吧。”
赖老三从坟里取出义父的骨坛时,刘祉安分明看到,他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刘祉安感觉赖老三笑得有些诡异,心里不由动了一下,便对赖老三说道:“你先把你义父的骨殖带回家去供着吧,后天正午再起坛洗骨。”
赖老三一愣,问道:“后天,不是说明天吗?”
“我算了算时辰,明天不宜起坛作法。”刘祉安扔下这句话后,便转身飘然离去。
第二天,刘祉安去了一趟赖老三家。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敲门进去,只是在赖老三家的屋外转了一圈。
第三天,快到正午时,刘祉安提前去了赖老三家。他敲开了赖老三家的门,看见赖老三揉着惺忪的睡眼,还一个劲儿地打着哈欠。
洗骨仪式的法坛就设在赖老三家的院子里,刘祉安很快就做好了准备工作,吩咐赖老三将他义父的骨坛抱出来。赖老三点了点头,从院子里的一个角落处,抱来了义父的骨坛。
刘祉安表情凝重地对着赖老三义父的骨坛鞠了鞠躬,随后便揭开骨坛,准备开始洗骨。可就在刘祉安伸手从骨坛里摸出第一块骨头时,怪事发生了!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被一大团乌云遮蔽了,道道闪电在云层中划过,轰隆隆的雷声也随即滚滚而来。
刘祉安变了脸色,他回过头去,死死地盯着一旁满面惊惶的赖老三,厉声喝问道:“赖老三,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义父如此冤屈震怒!”
赖老三浑身像筛糠一般地抖了起来,他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义父的骨坛前,一个接一个地磕起了响头。他一边磕头一边用颤抖的声音哭喊道:“义父饶命、义父饶命,孩儿不孝啊!孩儿欠下了一大笔赌债,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打起给您老陪葬那块玉的主意来啊……”
将赖老三的义父重新安葬好之后,刘祉安便拂袖离开了墓地,将赖老三独自留在了他义父的坟前。
赖老三跪在义父坟前,如捣蒜一般地磕起了响头。因为刘祉安告诉他,只有磕足了一千个响头,他的义父才会放过他这个黑了良心的不孝之子。
回到家中,刘祉安径直走进里屋,屋里摆着一台崭新的电脑。刘祉安迫不及待地按下了电脑的开机按钮,在等待电脑开机的时候,刘祉安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别说,这网上的天气预报还真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