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卿听说琉璃遇刺,直接放下手头的事便奔赴过来。路上她听闻,琉璃正巧被顾淮笙救下,就知道了顾淮笙的身份是要藏不住了,也不知道这样的顾淮笙,琉璃会怎么想。
想想看还真是造化弄人,好不容易遇上琉璃这么灵动的姑娘,还挺适合顾淮笙的。
韩若卿推门进屋的时候,顾淮笙正伫立在楼台之上,夕阳的余晖打在他身上,多么美好的一刻,可他身上却带着数不尽的伤感。
顾淮笙听到若卿的脚步声,却没回身,依然望着夕阳出神。若卿知道他需要时间滤清思路,就不做声地在他背后陪着他。直到很久,才等到他一句。
“你猜,她同我说什么?“
“什么?“若卿是真的很好奇,琉璃会对完全暴露在她面前的顾淮笙有怎样见解。
“如果累的话就停下来,不丢人的……”
若卿意识到,顾淮笙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边略带笑意。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其实并不常出现顾淮笙的脸上,但自从认识了琉璃之后,这种笑出现的频率逐渐增多。好像是那种压制不住的幸福感,又好像是一份惊喜和收获。
“是啊,这些话……连我都没同你说过。”
两人相视一笑,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们似乎都在沉淀这句话的分量,它代表着她对他的宽慰,同时也有点醒他的意味。
确实,这么多年来,连顾淮笙都未察觉到自己有多疲惫。人前,他装惯了内副闲云野鹤的样子,骗到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
他背负着青衣楼的使命,周旋于各色势力之间。为了完成着自己心中的抱负,甚至做出很多常人不能理解的决定。
当年接手青衣楼的初衷,便是因为看尽了人世间各种各样的不公。
在这个世界里,总有些人,从生来就不配享有支配人生的权力。他们没有自己的人生,只能一辈子依附于他人。遭受了不平的待遇,也无力反抗。更可怕的是,他们并没有觉醒的意识,为了生存,他们麻木着背叛自己,连同他们自己也陷在观念的漩涡中:出身卑微的人,天生就不配享有话语权!
而拥有话语权的人,往往都只擅长恶语相向!
他们当中受得住的,认命认栽,自轻自贱,用自己的双手愈加成就他人而蹉跎自己;而受不住的,不是想不开,就是因冲动而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最终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甚至于丢了性命。
这种现象每天都在不断的上演,又在不同的人生中兜兜转转,恶性循环着。
而青衣楼的存在,就是为这些人提供一次选择人生的机会,让他们有权力做一次世界的判官,从而跳脱出自己一尘不变的人生。即使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但起码青衣楼的存在为那些身处水深火热中的人们的心灵守候出一方净土。
当然,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青衣楼一向奉行的是:只帮雇主除掉目标,而不为雇主处理任何之后可能会带来的结果。
而在这个过程中,青衣楼也是众多主流人士眼中的异端,承受着来自各方势力的压力。所以很多时候,他们只能栖身于暗夜。顾淮笙总觉得青衣楼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它在用最偏激的方式去完成一个项疯狂的事业。它是一盏灯,哪怕只能照亮这个世界的一隅。
而他们这一行人,都是为了这一个看似“不切实际“的目标而前仆后继。不为别的,只为打破现状,铸就他们心中理想着的世界。
“那你想好怎么跟琉璃交代了吗?“韩若卿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你觉得我该跟她交代一下?“顾淮笙故意这么答她。
“少来,我知道你不会就这么放弃琉璃的。你顾淮笙想办成的事,好像还没不成功过。“
“那就……全盘托出吧!“
其实若卿想过他会这么做,但没想到他这么淡然而直接的做出这个决定。
“你可想好了,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那个时候你不是也怨白以陌瞒着你吗?我心里既然认定她,那么全盘托出才是最好的选择。“
韩若卿当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之后,心里突然疼了一下。她自嘲地笑笑,这么多年了,原来她还是没能放下。但也因着这份沉重,她更加理解了顾淮笙的决定。
当我爱你的时候,我会把最难堪的一面展示给你,即便我忸忸怩怩地不愿这么做;当你也爱我地时候,你也会把自己不愿面对的过往分享给我,然后炫耀地告诉我:其实我们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