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国公府主室的大门外。一个少女已等候多时了。
一片墨色的衣帽之下,一双墨色的明眸藏匿在阴影里。明明看不出一点异样神清,却莫名夹带着一股寒意。
不一会儿,主室的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人。此人手持拂子,一张白得瘆人的面容上时刻绽着鬼冶的笑容,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他的眼神扫到了门外的少女,夹着嗓子冲主室里头说道:“呦,这还等着一位呐,那老奴便不在这儿碍着国公大人了。”其间他一直定定地看着那一身墨色的少女,不曾回头。
“郁公公自便,改日老夫定会去霁王府叨扰。”这是司徒渊的声音,少女还从未听过,这声音里竟能带着些许恭敬。何况,不过是个宦官罢了。
“想必王爷心中定当欢喜,老奴告退。”说完,扬长而去。
郁公公走后良久,室内才飘来这么轻悠悠的一句。
“若尘啊,进来吧。”
若尘闻言入室,来到司徒渊面前,习惯性施礼道:“国公……”话音还未落,早已冻得冰凉的手便被牵住。
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碰触,便已让若尘整个人怔住。
“怎得手这样冷?”司徒渊缓缓将面前的人扶起,把若尘牵至室内深处。若尘瞬间被室内的温暖包裹,寒气和她那一身的寒意也顺势消了大半。只楞在当场,机械地被眼前的这个人牵着。
有多久没这样被他这样牵过了,从她自己被领进国公府那一刻算起,该有整整12年了。
司徒渊见若尘没什么反应,复又说了一句:“还是穿得太单薄了。”
仍是没什么反应……
司徒渊心下冷叹一声,这般冰霜的意境,怎么看也不像是父女吧。
可这冰总是要敲化的,司徒渊太清楚他这个“女儿”戒备什么,也太清楚她需要什么了。
“毕竟是女孩子……”司徒渊脸上的神情异常的关切,眼中流露出的温情同他那为人处世的手段实在格格不入。”我最近总在想,这几年来是不是对你太严苛了一些?”话间带了几分自责和慨叹。
此话一出,果真起了效果。若尘缓缓将头抬起,看了看这个她这不能相认的生父。他的精神状态早已不似12年前那般,鬓间新增的几缕白发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他已不复当年,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了。
她不是猜不出今日郁公公今日来府里的目的。宇文霁,这个在众多皇子中最有机会做得下一任储君王座的人,怎么可能是什么慈眉善目的角色。若尘心里隐隐猜到,国公,说不定已是被宇文霁挟制了。
她只能淡淡道:“没有国公的教导,若尘恐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到现在,你还是不愿叫我一声父亲?”又是一记暴击,若尘再也无法再继续无视她对司徒渊的情感。国公府所有人都知道她若尘绝情至极,却鲜少有人知道她内心的渴求,一个女儿怎么可能不想得到父亲的宠爱,即便是她这样一个私生女。
但她也早该想到,徒弟终究是斗不过师傅的!司徒渊深知已消除了若尘全部的戒备,之后就是按照先前规划好的,一步步实施就可以了。
“若尘,你可知宇文霁找我谓何?”
“若尘不知。”
司徒渊苦笑一下,将放置在伏案上的一封书信教由若尘。“你自己看吧……”
若尘将书信打开,瞳孔便骤然增大,信中只有仅仅的一行九个字。
“杀人者,青衣楼,顾淮笙。”
“宇文霁送来的?他想做什么?”若尘问。
“我以为你会问,你义兄他想做什么?”司徒渊反问。
霎时间气氛安静下来,若尘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
“你不问是因为你知道他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只是一记反问,答案便已昭然若揭。
“国公……”
“还叫我国公,你们这帮孩子究竟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司徒渊突然震怒,狠狠地鞭策在若尘心上。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还不知道淮笙那个性子,不搅些事情誓不罢休,你也同他这般胡闹。一起瞒着我这个老家伙!“
“父亲……义兄他……”
“你可知道淮笙这些年在外面招惹了多少人物,仇家遍地都是,若是他的身份就此公开,谁又能来护着他。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若尘现下被司徒渊的话唬住,渐渐萌生出自责之心。毕竟顾淮笙离开国公府,只有若尘一人知晓,至于他之后皈依青衣楼的事也不难猜测。
“可宇文霁为什么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父亲?”
“他这是想让我自行清理门户啊。一箭双雕,高得很啊。“司徒渊语气里充满了无奈,”淮笙他,做的事也太大了些。量我也保不住他。“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为今之计,只有暂时应下,再去和淮笙好好聊聊,若是他愿意就此投入霁王麾下,归皇所有,想必宇文霁也不会过分为难他。”司徒渊假意说着。
“况且,宇文霁也并非是成心想挟制于我。他给的这一个消息看似是一道旨,也未尝不是份礼。“说到这,司徒渊顿了顿,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若尘,轻轻地将她扶起。
“若尘,为父之后的路,就攥在你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