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是奈良樱落刚开始学习刀术的时候。
对于每个初学刀术的人来说,素振是必要练习的基础动作。所谓素振就是对空挥刀练习,在不间断的重复之下,可以提高练习者的力量、爆发力与耐力。
而当时的老剑圣对于奈良樱落的要求是每日素振三万次,六万次,九万次,慢慢升级。
刀术这个东西不是一蹴而就的,练习了几个月的小樱落,吃了大苦的小樱落,在与同年龄忍者比试的时候,依然输的一塌糊涂,这对信心的打击是如何之大?
如剑圣所说,练刀者若没了信心,那便也没有必要再练了。
当时为了鼓励奈良樱落,老剑圣说过这么一段话:“练刀不会让你一下变强。每个少年都是土里的一颗种子,在面对阳光的时候有人觉得刺眼,有人觉得温暖,有人甚至躲开阳光,但种子破土发芽间没有任何迹象,那是因为没有到那个时间点,永远要相信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拯救者。在未破土而出的时候,你怎么能否定自己长不成一株参天大树呢?”
当时的小樱落还是不理解,希望剑圣交给他强大的刀术,而不是每日日复一日的练习枯燥的素振。
老剑圣却说:“练习素振就是修正自己认知的过程,在每次空挥的过程中,你的肌肉会告诉你如何出刀。是用手臂出刀,还是用肩膀出刀,还是用背出刀,还是用脚出刀,每一种出刀方式的力量和轨迹都是不同的,需要去慢慢体会。”
“我二十岁的时候还是一个平庸的武士,我与人比试输多赢少,我从来不是什么天才,甚至一度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人。我不断的去险地磨练,是一种逃避,也是为了打破过去的自己,我孜孜不倦的练刀四十年才有些成就,拿到了一个剑圣的虚名。如果四十年前有人能告诉我,我四十年后会在刀术上有所成就,我或许会走的更远。因为我逃避的时间很久,没有自信的时间很久,寻找自我的时间更久,走了很多很多弯路。”
“樱落,这世上很多事不是你做了马上就能得到很丰厚的反馈,那是很幸运之人才能得到的上天眷顾,人生中大多数事情都是一个水滴石穿的结果,认准了一个方向就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啊。”
……
剑圣教奈良樱落的时间很短,奈良樱落并未从剑圣那里学到剑圣全部的刀术,但是剑圣对待万事万物的那种如野草般坚韧不拔的态度,却是让奈良樱落印象极深。
剑圣曾经提到过燕返,这在武士中传言不可能做到的一招,亦是早已失传的一招。剑圣靠着自己的武道理解推演出了一叠双刀的技巧,在奈良樱落练习素振之余当做小招式随手便教了。
因为有这个基础,所以奈良樱落在御岳中看到燕返真正的手法技巧时才会恍然大悟,上手极快,一叠三刀。
一切就像是安排好了似的,剑圣随手种在奈良樱落心中的种子终于还是发芽了。
————
桃地有七眼睁睁的望着奈良樱落带着人坐船离开,并没有阻拦。
他发呆般的望着水面倒影中狼狈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恍然。
为什么比拼体术会输的这么惨?他前几年与奈良见鹿打过时,明明不是这样的啊,是有来有回的啊。
他一直一将奈良见鹿当做旗鼓相当的对手,怎能忍受自己比奈良见鹿差,哪怕只是体术也是不行的。他更不会想到刚刚一刀逼退他的那人根本不是奈良见鹿,而是奈良樱落。
自诩天才的他决定去好好练习体术,于是他跟在奈良樱落一行人的后面,开始扫荡附近所有的武道道场。
他在一个武士的手里抢了一把异常宽大的斩首大刀,一路以体术挑战各道场,伤人无数,却自以为在磨练刀术。
桃地有七觉得,以他的天赋,很快体术就能追赶上来,刀法?谁不会呢。
桃地有七充满了干劲。
从桃地有七开始,自此桃地一族开始重视起刀术来,甚至还流传下来一套非常厉害的刀法,当然这是后话了。
……
船上。
武士们和忍者们在为奈良樱落欢呼。
而奈良樱落只是笑笑。
因为八艘船现在只剩下三艘的原因,船舱现在显得异常拥挤。
哪怕是奈良樱落也只能坐在狭小的船舱里和老锄头挨在一起,并未拥有独立的空间。
琉璃就坐在奈良樱落旁边,刚好挨着他的右手,她原本是想说一些打击奈良樱落的风凉话的,但是细心的她却看到奈良樱落的右臂上一道道如蚯蚓一般的血正流淌下来。
没有人知道,奈良樱落正面面对桃地有七冲过来时所受到的冲击力是如何可怕。哪怕经过了刀刃的传导消弱,奈良樱落站在礁石上未退一步所面临的巨大压力。
若退,若落水,都不能算是对桃地有七的完胜,若他不服,被纠缠,在这危险密布的琵琶湖,随行的人至少有一半要死在桃地有七的手中。
琉璃悄悄伸出手想触碰奈良樱落的手臂,刚碰到,奈良樱落就眉头一皱,一声轻嘶:“别碰,断了。”
“没想到,你这个,无耻之徒,还是,很勇敢的。”琉璃说的很小声,奈良樱落听到了。他很诧异,琉璃是吃错了药,竟然会夸他。
“总比你这个废柴强些,刚刚多好的机会,你又不逃跑。”奈良樱落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心,低声嘲笑着琉璃,仿佛随着那笑容,身上的伤痛要消失了一般。
“我晕船。”琉璃很无奈的说出了这般话,然后撕开自己的红裙子,轻轻的给奈良樱落包扎上了。
奈良樱落难得没有嘲讽,只是轻轻的望着她细密的动作。
“我小时候给我父亲包过,记得些,武士总是容易受伤,刚刚船破的时候,你救我,我现在还你,就当两不相欠。”琉璃义正言辞的说,仿佛已经给自己所有的动作找到了合理的理由。
奈良樱落只是看着她,轻轻的笑,笑她傻。
“你这无耻之徒,命还挺硬。”琉璃包扎完,仿佛顺手般的用力拍了拍奈良樱落的胳膊。
“我就知道,最毒还是你。”奈良樱落疼的龇牙咧嘴,抓住琉璃的手臂便咬了上去。
没有人关注奈良少爷和他的女人间的私密动作,武士和忍者们面对着即将经过的一线天,既兴奋又忐忑。
兴奋在于,终于看到了传说中,佛陀一掌劈出的道路。这道路在两山之间的夹缝,异常的奇特。
忐忑在于,这一线天,并不是什么好走的航路,越接近此地水流越急,可能还是要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