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瓣。”
林幼清不单单是齐国派到大凉的质子,更是一名暗探。
她是齐国护国将军府庶出四小姐,三年前父亲接连打了败仗,又有朝中大臣蛊惑皇帝说父亲有通敌之嫌,父亲戎马一生,是战场上的大英雄,鲜少有败仗。
很快,父亲被夺取兵权勒令回京,而朝廷派出的武将,无一不是败仗连连。
除了一些隐秘的因素,齐国人崇尚文学占据了大部分的原因。
而凉国镇北侯作为短短一年多的时间,立下显赫战功的枭雄,势头一度压过他父亲,名扬天下。
而她林幼清,虽是庶出,但府中主母早亡,生母主掌府中中馈,是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女,却在十三岁时被迫跟着十六皇子远赴他国。
“姑娘!”
汉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幼清回神,看见汉子绕过他扒头看了看,神色警惕。
将门锁住,那人拱手作揖“不知姑娘深夜前来,可是有紧急任务?”
“有没有热水?”
汉子一愣,抬头看她。
“我想沐浴,另外找一套男装,一张人皮面具,两名侍卫装扮的暗卫,银钱......三千两白银。”
若是记得不差的话,今夜被拍下初夜的那位花魁,是以两千两银子成交。
要想救人,这位花魁可是关键。
“姑娘!前几样好办,三千两太多了,而且您并没有告诉属下是什么任务!”
汉子神情为难。
“我是林幼清,皇上让我来找你,接管转日莲,出了什么事我承担,事情紧急,你没有时间考虑,我给你半个时辰。”
林幼清眉目凛冽,一双点漆眸仿佛有化不开的冰霜,她顶着一张略微稚嫩的脸,一身狼狈,偏有种说不出的威严气势,让人胆战心惊。
齐国在大凉有两批暗庄,分别是转日莲和鲛人泪,前世这个时候,皇帝就已经将暗号告诉了她。
因为幼时关系好,皇帝一直信任她。
却没想到转日莲在她手上并没有发挥作用。
反而......
“是,姑娘进屋稍等。”
汉子不敢再多言,立即去办了。
泡在温热的水里,林幼清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氤氲的热气冒上来,熏得她双颊通红。
想起画舫上谢煜宁的冷淡疏离以及厌恶鄙夷。
她心中不免有些难受,久别重逢,没想到竟成了陌生人。
谢煜宁于她,是至交好友,是她愧对之人。
前世初识他那会儿,她经常跟在陆三身后,前几次的合谋,大概有她的作用在里面。
因为那时听闻陆三和心腹议事儿。
“属下不懂,为何每次主子见二皇子时都要林姨娘跟着?林姨娘是齐国人,万一对我们不利,岂不是坏了......”
“不碍事,妹妹是个痴傻的,况且这都是二皇子要求的。”
他的声音仿佛在耳畔,清冽淡漠。
那时林幼清只觉得委屈,如今想来,倒是有些可笑了。
二皇子对她什么心思,陆三心知肚明,若不是那点儿情分在,他指不定把她送去二皇子府了。
也不一定,毕竟陆三公子心里,没有情爱,只有江山大业和棋子。
他又怎么会放弃她这么好的一颗棋子呢?
所以陆三放任二皇子与她接触,二皇子性子也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自然是知道的,但他喜欢的便是她前世的那个模样。
单纯简单,比白纸还干净。
她傻傻的不知道,陆三斗死了其他皇子,只剩下一些不堪大用的,成为二皇子的心腹之后,又用她谋划了二皇子夺权。
二皇子自然是信任他的,那时陆三答应她,等二皇子登上皇位,他成为大凉第一权臣,就把她奉上。
二皇子怕陆三变卦,要求她陪他一晚。
她懵懂无知,觉得晚上去不太好。
那是陆三第一次对她笑,温柔的哄她。
等去了二皇子府,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可二皇子却没对她做什么。
她劝二皇子不要冲动,再等几年,皇位就是他的了。
可他还是一意孤行。
她得知这是陆三的阴谋时想要去救他,可是已经晚了。
他死的那一年,阳春三月,桃花开满了山野,她策马冲进皇宫。
看见万箭齐发的场景,那个人穿着银色的盔甲,在灯火通明的皇宫,跪在千万人的中央,背后,孤立无援。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陆三再也没有碰过她,她气愤陆三害死了二皇子,也没去找她。
直到后来,他暗中筹谋用她来对付齐国,才找上她。
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不是凉国人,而是明国人。
林幼清咬着牙,手肘用力下滑,水花四溅,她闭眼,有滚烫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滴在浴桶里。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睁眼,眼睫轻颤,目光盯着眼前的山水屏风,眸子深邃,如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
“我会让你们所有人,付出代价!”
风月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在京城中颇富盛名,因此许多达官显贵公子哥都爱来这风月楼寻欢作乐。
背后之人乃是长公主。
而这位长公主的女儿,则是前世害死林幼清的凶手。
林幼清仰头看着那块鎏金牌匾,袖子里的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
她勾唇浅笑,看起来俊俏可爱,玉冠束发,靛青棉袍,外系鹤氅,腰间挂一块上好的和田玉,身后还跟着两个冷面侍卫,看起来就像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若是忽略了莹白耳珠上的小耳洞的话。
老鸨见人无数,早就练了一双火眼金睛。
“小姑娘请回吧,我们这儿是青楼,可不是随便玩儿的。”
林幼清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叠银票。
“能进吗?”
“能能能!小公子快清,朵儿,红儿,还不来伺候这位公子!”老鸨瞧见银票,笑的脸都成了一朵花儿。
林幼清有些不适应这些香粉的味道,捂着鼻子道“不用了,我今个儿是想看看花魁长什么样。”
她迈进青楼,二米高的台子立在中央,乐声缠绵,台上之人舞袖招展,胭脂色的裙摆如娇花绽放,墨发如绸,玉面覆纱,眉间花钿,眼眸勾人心魂。
台下座无虚席。
林幼清领着侍卫坐在最末端不起眼的桌上。
同坐还有一名公子,那人眼珠子紧盯着台上那姑娘,林幼清环视一周,目光落在距离台子最近右边那一桌。
那人身着膠青色锦袍,腰系三指宽的玉带,侧脸俊朗。
这个人,便是常文淑的义兄郑旭,礼部尚书嫡子。
郑旭此人,最为风流,一直心悦常文淑,去年长文淑及笄时让媒婆三番五次的上门,起初常文淑还好言相劝,之后被他缠的烦了,直接冷了脸。
之后不久,长公主亲自去了宫里,让太后给郑旭赐婚,选的是大理寺卿家中嫡女,人家姑娘知书达理,倒也不算是辱没了郑旭。
但郑旭心中自是不悦的,与常文淑少了来往,暗地里没少使绊子,但两家面上还是其乐融融的。
这不,一个月前才与人成婚,转眼就出来风流了。
前世这一夜,郑旭死在花魁床上,而这位花魁不知所踪。
风月楼被查封后,花雪楼顶替了它。
而花雪楼的幕后之人,依然是长公主府。
郑旭会死,是出于长公主的手笔。
林幼清回过神,竞价已经过去了一会儿。
“一千两!”
“这位公子出一千两,还有人加价吗?”
郑旭身旁跟着的小厮喊价“我家公子一千二百两!”
“爷出一千五百两!”是个彪形汉子,但衣着华丽,身上的饰品极为奢侈。
郑旭不悦的看了那人一眼,这桃夭姑娘的初夜,他是一定要的,若是价格太高,他便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
“一千六百两!”
那汉子高喊“一千八百两!”
“两千两。”
这个价格,已经是郑旭的极限。
林幼清清楚的瞧见,台下一旁的老鸨和那汉子有过眼神交流。
底价从三百两叫到二千两,已经够高了。
寻欢作乐的人不少,但能够一掷千金的,恐怕寥寥无几。
买的是初夜,又不是赎身,而郑旭近日和桃夭经常接触,早已被迷的神魂颠倒,他会买下桃夭初夜,在情理之中。
“这位公子出价二千两,还有人出价吗?”
林幼清看了一眼身后的暗卫,暗卫会意,喊道“我家公子出价两千五百两!”
齐刷刷的目光移到林幼清身上。
她一手撑着下巴,双眸清亮的望着台上的桃夭姑娘。
桃夭也望着她。
林幼清瞧见那人握紧的衣袖,想必心里有点儿紧张呢。
她心中嗤笑一声,面上一派云淡风轻。
老鸨也是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出来一个绊脚石,看来必须得解决了。
“二千五百两!还有人出价吗?这位公子出价两千五百两。”
三声叫呐落下,林幼清起身,侧目看了一眼暗卫,无声道“知道请谁抓谁吗?”
两名暗卫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林幼清独身一人上楼,心口跳的厉害,事情好像有些棘手,若是风月楼里多些她的人便好了。
她被请进房内,一股浓郁的香味迎面而来,林幼清屏住呼吸,目光落在檀木桌面上的四角小兽香炉上。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