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礼大典在主阁前的朝云楼前举办。
楼前人声鼎沸,这次来客来自四面八方,几乎涵盖了南陆的所有明面势力。
朝云楼前有一高台耸立,其中又分成一高一低两块区域。在这高低之间有一高墙,上面满是新刻的祭祀刀神所用的符文。
这些古怪的符号或者是文字,采用浅浮雕手法雕刻,奇形怪状的。虽然是近日刚雕刻的,但却能让观者感到一股沧桑之意扑面而来,颇为奇妙。
在这面古怪的墙壁之前笔直站立着三位带着兽骨面具的祭司。三张面具代表着三头刀神座下的坐骑,分别为削骨、剁肉和劈山开海。
三位祭司紧闭双目。他们穿着祭祀专门祭祀刀神用的橘纹刀袍,脖子上系着一根黑色的绳索。黑绳之上则悬一把刀于背后。
而此刻元好月正淑雅文静地端坐在高处一阵法中心,她身着青白相间的云龙刀袍,长发在脑后高高地挽起。有两位族叔立与身后左右。微生物作为她的剑侍自然是怀抱剑鞘立于左前方。
先前老爷子在他面前出尽了风头才肯放他回来。微生物还总以为自己要迟到了,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到了现场。已经傻傻站了足足有两炷香了,典礼还是没有开始,这到底是在等什么。
前面站立的三位祭司倒是一动不动,微生物已经开始猜想是不是挂在脖子后面的刀才重,以至于把他们都勒死了。这牛鬼蛇神的阵仗微生物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不知道要闹哪样。
在这之前元好月和家人去祭拜刀神都是不带微生物的,毕竟家中祭拜神祗并不需要佩剑,更不需要让剑侍尾随。
其实这是微生物有所不知,不论是谁家的孩子,必定从小就从事祭祀活动,只不过是所信仰的神有所不同而已。像他这种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接触过祭祀,对神灵也毫无畏惧之心的人算是举世罕见。就算是有也差不多都是孤儿。
逐渐地高台四周聚拢过来了一大批黑袍人,他们也带着兽骨面具,腰间还挂着一串铃铛。只是这些面具的身份和台上的三位祭司的相比自然是远远不及。
台下的人议论纷纷,大多讨论的都是剑修却祭拜刀神,这分明是对剑神的大不敬。可是在场的剑修大多都在平剑台前吃了苦头,如今在云龙阁老巢更是不好发作,便也只敢议论几句,并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举动。
这还要等多久?微生物只觉得自己快睡着了。见礼的人群从先前的人声鼎沸也开始慢慢安静下来,大概是聊天也聊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他听见左前方的一个秃顶小哥,已经向旁边的人问了三四遍“您吃了么?”、“近来如何?”等客套至极的问题了。
空中的太阳逐渐西移,被东边飘来的一大块云彩给盖了住。
“点火!”那正中间的大祭司突然开口喊道。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都吓了微生物一跳,他心想,哎哟,大哥原来您不是个雕塑?
那位祭祀的话音刚落,他们三位周围的三根柱子之上便一下子燃起了火焰。元好月身后的一位族叔快步走上前去,将一块刀客破窥仪式上遮眼用的黑纹金边窥目遮系在她的眼前。
这小布条一系,代表着遮目人窥境已止。
初心已筑,再无旁骛。漫步阶前,大道可期。
火光一亮,下台之上的三位祭司便跳起刀神舞来,脖子后悬挂的那柄刀跟着甩来甩去的。台下所有的黑袍骨面人也跟着一边转圈,一边跳起舞来。
宾客们一下子全都安静了下来,周围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和大祭司诵读的尖锐声响,场面一下子显得庄严且诡异。
这场舞整整持续了半柱香有余,看的微生物不知所以,好在还是结束了。
舞罢,三位祭司又站立得笔直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只是原先是面朝着众人,这次是面朝着雕刻着铭文的那堵墙。
紧接着,微生物感到自己所站立的地面似乎有些轻微的抖动。他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是那堵墙在缓缓打开。
墙中还别有洞天,只见一人牵着一匹巨大的牛马从墙中微笑走出,还挥手向众人打招呼,一脸自来熟的样子。那人一脸络腮胡,身材十分高大壮实,小臂便有常人大腿般粗细。
原本应该显得高大的牛马在他的牵引下却显得有点小马依人了。此人便是云龙阁当今的阁主,元好月的父亲,元闫西。
在他身后,那堵墙缓缓地关上了。
“今日大家一同来目睹小女破窥境,元某在此替小女感谢各位了。等到典礼结束之后,元某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酒席,还请一会的送礼步骤大家不要客气啊。虽然说来见礼的都是各家小辈,但难免也有长辈会送些大礼过来。想到这里,元某真是乐开了花啊。哈哈哈哈哈!”元闫西大笑着高声说道。这朴实无华的笑容昭示着他的老脸贼厚,这一点只要是和他有点相熟的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微生物在一旁心想,果然是亲生父亲,想到能收礼物竟然比自己女儿破窥境还要开心。
“祭祀!”元闫西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他右手一摊。大祭司脖子上的黑绳应声而断,那把刀打着转飞到了元闫西手上。
只见他右手漫不经心的挥刀,刀并没有出鞘可突然间就不翼而飞了。
看似平凡的一刀落在那匹老迈的牛马身上,三道殷红飞溅在那堵石墙之上。
血喷得差不多了,那牛马才颓然倒地。
祭祀刀神,从来没有不见血的道理。
所谓牛马,是一种类似马的动物,但这种马生有牛角,且体型要比寻常的马还要高大许多。刀自古以来最多用于屠宰牲畜,所以祭祀刀神用牛马也是代代相传的规矩。
做完了这些,三位祭司和元闫西便一同坐上了高台,位于元好月两族叔身后正好摆了一张太师椅和三张木雕椅。
下台之上走上了四个持刀的黑袍人,微微躬身,朝元好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终于是要轮到你了。你不会是睡着了吧?”微生物不敢张开嘴说话,只能用不到家的腹语悄声问坐在身后的元好月。因为她蒙着眼睛,微生物生怕她真的睡着了。毕竟自己也是复出了巨大的毅力才得以不睡着的。
“破窥!”这一声铿锵有力,中气十足,是元好月喊的。可把微生物吓了一大哆嗦,这典礼上的人怎么都一惊一乍的?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怀中双剑已出鞘一剑。
元好月左手持剑飞跃下高台,在空中朝着其中一人连踢三四脚,一剑横劈,剑光流转。出鞘之剑为描光,剑身所过之处,皆能够描绘出白色光芒。
那四人自然是没想到自家大小姐出手竟然如此猛烈,先前还端坐于高台之上,一副乖乖女的样子。正可谓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挨劈一人立马举刀格挡,其余三人前后围上。元好月横劈一剑并不收回,而是以左手为轴,用剑画圆,整个人都晃了一圈,震开四人的刀。
紧接着她右手捏剑诀,绘影瞬间从微生物怀中出鞘,像一道扭曲的黑色闪电行走于后来围上来的三者之间。刀剑声并没有想象中的响亮,因为那四人的刀都已经碎了。
描光和绘影都是剑神遗迹都所得,又岂能是这些凡刀所能承受。
元好月左手描光,右手绘影,双手剑舞得是徐徐生风。台下的黑袍人不断上台,被击断兵器之后又下台去。
让众人尤为吃惊的是,元好月击断每一人的兵器所用的招数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重复。
殊不知,此刻元好月的心中是尤为郁闷。学了那么久剑术,今日终于可以出手了,她恨不得一股脑把所学剑招全部甩出去。怎奈何这些刀怎么一碰就碎呢?真是好煞风景。
正这样想着,她又刺破了好几把刀。
“各位既然都是小女同辈之人,有兴趣的不妨上台切磋切磋。”元闫西高声笑道。
可台下之人却是安分的很,大家都是明白人,这在云龙阁老巢,上了台顶多也只能是个陪练。总不能真当着老子的面把他女儿给揍了吧。
“我来讨教!”场下传来一声洪亮的男音。
元好月只看见一把金背吊环大刀迎面而来,她被迫只得快速双手合剑抵挡。
“叮哐!”一声清脆金属相撞之声传来,震得台下几位站在近处的人的耳朵嗡嗡直响。
元好月被那刀的余震震得连退了三步,不过她却反倒露出了笑容。刚才听声音还不敢确定,这下看见了这刀,元好月心中再无疑惑。此人便是自己的堂兄,云龙阁二阁主的儿子,元锋。
这让她是又惊又喜,元锋常年在外处理分阁事物。今天自己破窥境他竟然特意赶了回来,还躲藏于黑袍人之中。
元好月正觉得靶子不够用呢。这下自己老哥回来了,自然是不肯放过。她略一站定,不退反进。双剑上下翻飞看得旁人眼花缭乱。
元锋一把大金刀多采取守势,腾转挪移也可谓是滴水不漏。
突然,元好月找准了元锋横刀于前的机会。她凌空跃起,双脚猛然一踏刀面。整个人在空中倒转过来,头朝下转着圈耍了一套二刀流剑术。
虽然元好月这一手显得有点花里胡哨,在实战中并没有多大的进攻性,反倒会露出许多破绽。但好在当下佳人舞剑,客人们看得是一个赏心悦目。
云龙袍上下翻飞,元锋在双剑之下挥刀成圆,刀剑叮当作响。一阵噼里啪啦过后,元好月索性以剑尖点刀口,整个人倒立与空中。
台下竟也发出好几声喝彩。
双剑舞罢,元好月一个后空翻,双脚再踏刀身,拉开了距离。
正当所有人都觉得元好月已经施展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她在空中悄悄捏了个剑诀,双剑立刻脱手而出。空中一黑一白两道流光交错而过,元锋急忙挥刀抵挡。
描光横着剑身猛击刀被,使得本就前劈的金刀又往前了半寸。那本应挡住绘影的刀口硬生生是没挡住那把飞剑。
元锋只觉得一阵风拂过右脸脸颊,那一侧的长发随风而落。
“好!”台下有人带头鼓起了掌,元好月这一手玩得着实是漂亮。
看着面前眨着大眼睛正在装无辜的元好月,元锋也只能瞪她一眼出出气。随后元锋便跃下了高台。
黑白双剑还在高台空中盘旋这相互追逐,元好月一掐剑诀。两剑双双归鞘而去。但是正当两剑飞到微生物面前时,突然转了剑锋,剑尖直指他的面门,像是下一刻就能取了他的小命。
面对飞来的双剑,微生物竟然是面不改色,一动不动,看上去还有点打瞌睡。元好月见状,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她掐剑诀控剑但却如同泥牛如水。
眼见剑尖离微生物只有半指之隔时,那剑刹那间竟是难再向前分毫。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剑尖一个掉头朝下,正正好好归了鞘。
面对这一幕,微生物也不知为何,反正对着两把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剑,他的内心真就是无论如何也害怕不起来。
剑归鞘之后,元好月远远望见他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深深松了一口气,也许自己的御剑术真的还嫩得很呢。
人群之中的一人嘴角上翘着,默默松开了左手所捏的剑诀。
真的好困啊,看来今天晚上应该早点睡觉了。怀抱着剑鞘的微生物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