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山峻岭之间,有一泓清泉从高处飞跃而下,垂直落入山涧之中。在阳光照耀之下,竟有一丝彩虹浮现于天际。
瀑布两旁是两座雄伟的人物雕像,他们的表情虔诚无比,躬身向前,两者的双手高高举起,把一把巨型石刻剑高高平举。
这剑身光洁如镜,折射出剑身之下的险峰飞瀑。剑身之大,状若平台,可以容纳六马齐奔,此为平剑台。剑台之上是彩云飞鸟,剑台之下为空谷回响。
这便是久负盛名的平剑崖。
天下万物,不平则鸣。平剑崖,平亦鸣。
现如今云龙阁的主阁便建立在这平剑崖之上。
今天是七月七,外来观礼的客人络绎不绝。
此刻的平剑台上,正端坐着一人,站立着一人,望着山峰险路上那些登崖之人。
坐着的那人是个老人,蓄着胡须,单手握着一根细长鱼竿,鱼线安静垂直而下,竟然丝毫没有半点被瀑布冲刷的样子。
站着的则是一位怀抱着一阁漆黑剑鞘的少年,此人便是刚被拉过人陪钓的微生物。
“老爷子,你确定瀑布里面能够钓上来鱼?”微生物有些急迫地问道,毕竟见礼大典就快要开始了,身为大小姐剑侍现在更是不能溜号的,“要不你先在这钓着,我得给大小姐送剑去啊。”
老爷子微微眯着眼睛,那本就不大的眼睛一眯起来,就好像他睡着了一样。
微生物的头微微前倾,轻声问道:“老爷子?”
只见老爷子的头猛然点了一下,把他自己给惊醒了。
“你还真睡着了。我说,见礼大会就要开始了!我得抓紧时间回去!”
这下面的水声如此之大也亏老爷子能得打了瞌睡。
“别着急,那丫头的见礼大会,我心中有数。不会误了你的事的。在落云湖待得太久了,今儿个我是带你出去瞧瞧,外面这些年轻的新鲜的鱼。”老爷子右手举竿,左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一副没怎么睡醒的样子。
微生物心想,在落云湖也没见你老给我看过哪怕半条鱼啊。真是的,想着想着,有些想喝酸菜鱼汤了。
虽然心里总觉得老爷子不太靠谱,但微生物还是硬着头皮在旁边陪着。再怎么说自己也只是个剑侍,老爷子怎么说也算个护院,这阶级那是妥妥的在自己之上,少顶嘴总是没错的。
老爷子挠完了头发,有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今天要是能看见鱼,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微生物见到这一幕又想道。
与此同时,登崖之人三三两两的差不多都到了半山腰左右。
平剑崖陡峭,登崖之路多是采用不固定的浮梯。前人以一柄柄铁剑为钉,刺入崖壁。在这些铁剑之间用锁链连接,其上铺木板。加上这些山路都已经年久失修,这样一来若非练武之人,是难以平稳登上崖顶的。
在今日前来的客人当中,竟然是明显的修剑之人居多。而且这些人脸上似乎都带着一股不忿。
“哼!这云龙阁真不知道东西。鸠占鹊巢也就罢了,竟然还让自家圣女练剑。这不得把剑域那些老前辈都活活给气醒过来么?”其中一位剑修一边登崖,一边发牢骚说道。
“嘘!小声点,现在这可是云龙阁的老巢,你这话要是万一被他们的人听了去,在场的人可没几人能够保你。”与他同行的人小声说道。
“真不知道云龙阁是使了什么阴招,竟然将那个不可一世的剑域翻了个底朝天。如今不仅是霸占了剑域的地盘,恐怕就连剑道精髓也一并霸占了。要不又怎肯让自家圣女弃刀从剑呢。只可惜这平剑崖,以后怕是得改成平刀崖。”年轻人抬头望了一眼剑台,“上面似乎有人。”
“上面自然是有人,平剑崖本是剑士坐而论剑的圣地。以往开山纳客,都是有剑域前辈高坐,登崖者若是想上平剑崖,那是自凭本事。现如今剑域虽然不见,但想必云龙阁也不打算就此失了脸面。你若真想为剑修争口气,大可踩着那人的脸登上平剑台。”那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先前竟然还叫我小声点,没想到你的不忿不在我之下。这平剑台,想必今日是要热闹非凡了。”说罢,此人拐了个弯径直向平剑台飞蹿而去。
微生物远远就瞧见,一人竟突然朝这边飞掠而来,正觉得好奇。没想到老爷子右手缓慢地一挥,那巨长的鱼竿带着鱼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轨迹。鱼线一下子甩到那人胸前,那人正做出想要拔剑的动作,就已经被甩落山涧之中了。
老爷子把鱼线重新甩回瀑布之中,左手食指扣了扣鼻孔,嫌弃地说道:“怎么只有一只小虾米。”
“那好像是个活生生的人吧?”微生物弱弱地问道。
老爷子也不回话,一副认真钓鱼的样子。
有了第一个剑修出头,其余的剑修都纷纷坐不住了。再怎么说,剑修曾经也是一份至高的荣耀。吾辈修剑,自带光环。就算如今剑阁不在,剑修的名头也不能被区区刀客起家的云龙阁打落。
几息之间,便已经有了七八个剑修飞掠而来。这些人的身法也是大不相同,有的飘逸灵动,有的直来直往,有的更是有如奇行种。来时都是雄赳赳气昂昂,但来了才不到一秒就已经被老爷子的鱼线甩落山涧,不知死活了。
“真的是帅不过一秒钟。”看得微生物都有点想打哈欠了,“差不多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别急啊,大鱼还在后面呢。”老爷子话音未落。遥遥飞来一剑直逼老爷子面门,微生物刚想出声示警。只见老爷子右手手腕一抖,鱼竿前端向上微微抬起,鱼线竟像蛟龙出海一般直直向上跃起。
那看似轻飘飘的鱼线还真就拨得那柄飞剑在空中滴溜溜地打转,一面打转,一面坠落了下去。下坠了一半,那剑又飞了起来,只是不再是飞来,而是飞回了。
不一会,就有一人御剑而立来到二人面前,那人拱手而立,行了一礼,微笑着对老爷子说:“晚辈仙乾洞柳品楠,拜见前辈。前辈在剑道有如此造诣,着实让晚辈无比艳羡。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那老爷子听了扭头对微生物说:“你看,这勉强还算是条鱼。可惜仙乾洞如今,仙剑不再,就凭你这柳姓小辈想替剑域出头,还远远不够。”
那柳品楠听到这话竟然不怒反喜:“听前辈口气,像是与家师有旧。既然前辈在此稳坐钓鱼台,那晚辈自然识相离去。”言罢,径自落在了一条铁链上老老实实继续登崖了。
“这鱼倒是够滑溜。”老爷子吧唧着嘴说道。
幸好是个知死活的,微生物还真怕老爷子一甩手又给他甩山涧里去了。
“体修严羊,还望前辈赐教!”这一声响彻山谷,只见一人身影迅猛冲来,那气势像极了猛虎下山,只是猛虎是下山,他是上山。
老爷子也丝毫不客气,二话不说,甩竿而去。那鱼线荡到那人胸前,看似晃晃悠悠,却比先前要快上一分。
那人往上冲的势头猛然一滞,整个上半身往下倒去,双脚悬挂于铁链之上。紧接着身形一拧,高高跃起,连蹦带跳地躲避着空中几乎透明的鱼线。微生物觉想这人是不是马戏团的,怎么身法如此滑稽。
终于,那人竟然玄而又玄地躲过了鱼线,一把抓住了鱼竿的顶端部分。老爷子先前的轻微甩动竟然一时半会甩不掉他。
“前辈!你看我如何!我想学剑!”严羊一边在钓竿上挂着,一边得意洋洋地喊着。
对此老爷子的反应是,猛然一震手腕,整根鱼竿弯曲出了巨大的弧度。那人竟然硬生生地被弹了出去。
“我真想学剑啊啊啊啊啊啊啊!”那人无奈落入山涧还自带了回音。
后来又来了几批不知死活的,在老爷子一甩之下纷纷坠崖。唯一的还有点印象的是一个手持单手剑的家伙,竟是和鱼竿对劈了三下才默默退去。
在那之后无人敢上前,毕竟剑域没了,其他剑修也失了正统。剑修之中占绝大多数的沽名钓誉之辈也做鸟兽状散去。
“时间差不多了,客人也都已经到了,我们该回去看那丫头破窥境了。”
微生物甚至都没看见老爷子是什么时候把鱼竿收在了背后的。那巨长的鱼竿被弯曲出两个弧度呈一个s型被老爷子背在背后,瞧上去蕴含了不小的力量。
这到底是什么竹子,这么弯都不会断?微生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今的世界真是没以前有趣了。”老头子走在前面摇了摇头。
山中水易碎,东去何时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