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小红回客栈与姐姐会合了,急匆匆出了城,望城外跑去。小红心中激喜,心念:“教你那日欺负我,今儿个教我逮到了,怎的不能好好收拾收拾。”小白开口道:“你总得寻个甚么由头,总不能莫名断人家路。”小红正在心中盘算,听得姐姐话,未经思索,开口道:“想收拾他,还需得甚么由头!”小白一听,展颜一笑,开口道:“就说是与他还伞罢,免得叫人家多心!小红兀自嘀咕:“他有甚么好多心的!我跑来这里可不是为还伞的,我是来劫道德!”小白一听哭笑不得,心道:“可怜那个小哥,好心借伞还叫这祖宗盯上了,祈求你别走这边出城罢!”
且说张正歇息了半日,见马好了便上马出城了,张正心中奇怪得劲,这马一直好好的,从未遇见甚危险的,怎的就受了惊?自然不得而知。骑着马,自照着那林子去了。
二狐待在林子里,小红问道:“姐姐,这个劫道是怎的个劫法?”小白一翻白眼:
“你连如何劫道都不会,你劫的甚么道?”
“我之前有没下过山,怎的?瞧你这样子,莫非是个老手?”
“打住,我可没你这般无聊。你挺好,过会儿人来了,你便大吼一句:‘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便是了”
“哦哦哦,我习练习练。”说罢,小红便蹲在地上一遍遍喃喃重复着。
许久过去,却不见有人来,小红是又急又躁,伸出小手来在地上乱挠。雨正是撒欢时候,纵使有伞,却也教淋的烦躁。开口道:“再等上一个时辰,若是还不来,我们便走。”小红嘟着嘴巴念叨:“明明放了妖气,也该到了,怎的还不到?莫非出了甚么事情?”
忽的见林子里马蹄踏踏,小红急忙道:“来了来了,快些快些!”小白便将小红扶上马,牵到路中间,自个站在马边。张正远远地看见路中间站了俩人儿,心中正奇怪,这那里的人莫不是失心疯了,这大雨跑出来站在林子中间,教雨淋着顽?再待走近些,却见那伞,那蓑衣好生熟悉!见那二人挡住了去路未有让开之意,便刹马缓向前去,待得几乎面对面了,张正才发觉:“诶?这伞不是我的那把么!这蓑衣不是我的那件么!这不是那个教姐姐虐待的小姑娘么!呆在这来作甚?”小红见张正上前来,低着脑袋,似是呢喃自语:“那个,此路是我...啊,是我开...此...后面啥来着?”小白扭过头去猛翻白眼:“树是我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对对对,听见没!留...留留...!”小红涨红着脸,心道“羞死了羞死了羞死了。才将一个人记得溜顺,怎的要派上用场了一句都记不起来啊!”
“留下买路财!姑娘可是想说这句?”却是张正接了话。心道:“我当是甚么强盗来,原是个顽闹的小姑娘。”不由得心生逗弄之心意。
“对对对!你怎的也知道这话,莫非你是同行?”小红些许焦急心想:“这下完蛋,他瞧着干干净净儒绉绉的书生样,怎的也是个劫道的,我这算是班门弄斧?”那小白在边上心中腹诽万分,笑的肚子疼,却死死的盯住张正,把剑抱在怀里,摸着剑柄,但凡有何差池,便可立即拔剑。
“如此说来,你的意思是,打劫?”张正咧嘴笑道。
“对对对!你这人好生奇怪,怎的知道我要干甚么事情。”那小白听得嘴角抽筋,心道:“你都说的这般了,不是打劫还能干甚,扯家常么。”这妹妹平日里鬼精鬼精聪明伶俐,为何突然变得跟那熊瞎子一般,连秃头上三根毛都数不清畅。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胆贼子竟敢封路劫道!今日我便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看你好似惯犯,便还苏州百姓一个公道!”张正故意板着脸大喝一声:“受死!”张正佯做拔刀状想吓吓小红,却教小白看见,把伞往后一扔,哧拉一声抽出神龙剑来向着张正刺去。
张正见突然出剑,惊骇不已,侧身躲过,亦是反手拔出刀来,对住神龙剑伤一砍,将小白震退回去。这一剑教张正心惊:“莫非真是劫道的?这人乃是个高手!”于是乎便凝神注意。小白也是惊讶万分,心中大骇:“怎会这般!我突然出手,如此神速景教他躲开了。”狐母曾与小白说教过,她们狐妖天生就要比人迅疾,功力到了,力气自然比人大,只是此处的人,是那些没甚武功空有蛮力的,如那四个教小白轻松斩杀的野猪四怪。然对上张正自小练剑习武的,却是奈何不了。
小白见一击不中,咬咬银牙,玉指捏住剑柄猛地一抽斩向张正,张正心中一凛:
“好快!”
急忙提刀同小白对砍。小白见张正不躲反功,心中冷笑:“楚国公神龙剑锐利无比,先前是一刺教你劈开,这般横斩不将你兵器砍断,看你如何格挡。”
“当!”
一声锐响,竟是把小白挡住还震退几步,小白心中恐怖,惊骇万分,如何也想不通为何会被挡下来。小白从前下山行走江湖,看似武功高强,实则是靠了速度飞快。先前能以迅雷之势屠杀那四强盗,权是小白震怒动了元气,又借着神龙剑威势,才堪堪如此。若是照常打斗,小白不见得斗得过那四人。小白虽是姐姐,却也大不了多少,往日在山中顽闹,也不曾潜心练剑,并未练就甚么高深剑法。却是张正自小便教张林操练,亲身传教,剑法步伐皆是了的。小白又是连连出剑,却全教张正挡下。
一时,刀剑碰撞声响不断,震的小红捂住耳朵哇哇大叫。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小白见起初听闻张正要拔剑杀小红,连连下了杀手,张正本来无心打斗,不想生出是非,只是格挡罢,却见小白招招尽是杀手,不由得打出了火气,心道:“这毒妇好生凶残,不曾招惹过她,却想害我性命,着实恶毒!”想到此,也不由得发狠心下了重手,使出一道回身斩,一道震的小白虎口发麻,张正见出刀皆被当下,猛吸一口气大喝一声,打出一刀落雁式,从小白头上劈下,小白慌忙举起刀来抵挡,教一刀劈的上身发麻,虎口教震出血来。小白受疼尖叫一声,闪身再战,张正毫不慌乱,扎下马来,连连出手,小白还未出剑便教张正逼退,堪堪格挡,未有招架之力。
小红本是在边上瞧新奇,见二人打出火气来,赶忙爬下马,却是个子小挂在马上哎哟叫唤:“你二人别打,哎哎别打,怎的说还不听了,快别打!哎我掉下来了掉下来了。哎哟......”张正欲停手,却见小白又是连连逼迫,教张正大怒心道:“好一个不知好歹的毒妇,多番让她还苦苦逼我。生的这般好看,不曾想是个蛇蝎心肠,倒是那小姑娘,可爱的紧。”张正缩回身子,凝神聚力,打出一记钩月斩,这招乃是当年张林的成名绝技,教授张正之时多番叮嘱,勿要乱用此招,免得害人性命。
说着钩月斩,先是刺出剑去剜一轮残月,端的抵挡不住便教削去脑袋,纵使挡住了,格挡的刀剑便会被劈开,此时便又是一刀斜劈下,只取人性命。此招打出,小白固然挡住了那残月,却也是被劈开了剑,震的坐到地上去。本就虎口开裂,这一刀更是震得手骨剧痛,连化狐的念头都教震散了去。刀光闪过,便照着小白头颅而去,小白见此,紧紧闭上眼睛抿住嘴巴,心想:“我命休矣!”小红见此教吓呆了,尖叫一声:“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张正听得一声尖叫,想收回手,但那一刀顺劈,力道何其之大,无奈狠狠心,左手一掌拍到自己右手,痛的发出一声闷哼。刀猛地停住,悬在小白肩头。几缕青丝教刀风吹断,缓缓飘散。张正架着刀就这般悬着,心想:“同你打了这么久,端的是得求饶与我,才可放你离去。”
小白半天见没了后话,抬头见张正板着脸架着刀在自个脖子上,故作阴冷道:“作何不杀我!”张正听得这话一愣,心道:“嗯?为何同自个想的有些出入。”不知怎的回答,嗯嗯啊啊半天蹦不出来一个字儿。小红总算是下了马,慌慌张张地跑到二人中间,站在张正跟前,连忙伸出手去捏住张正持刀之手,连声求饶:“好哥哥好哥哥,姐姐都输了,放过她罢。”
“我不想与她打斗,却是她苦苦相逼,多番杀我,我若放她她再要杀我,该当如何!”此刻张正如何不明白,小白当是先前见自个威胁小红立刻下了手,如此关心怎的会是小红嘴里那使唤姊妹之人。开口又道:“我与她毫无瓜葛,莫名断我去路,如此之人,我不杀她难以平民愤!”
“小红,走开,我倒看看他今日不杀我该当如何!”小白瞪着眼睛大喊。她本是要强之人,又从来觉得别人不敌自个,此时又拿的是神龙剑,固然心中愤愤。不得不提这小红着实是个惹祸精。那小白教张正一刀劈倒在地,心中大骇以为将死,却又听闻张正自击右手为救她性命。看似轻微一掌,小白却是知道的,那般力道,一个不妙便要断掉手腕,练武之人,右手一断,如何生活。想到此处,小白便已开解,又细细一想,先前张正并未拔刀,只是声张一下,如此善人,又怎会为难小红。不料此时小红横插一路,教张正说出这些义正言辞的话,惹恼了小白。
小红听到惊呼一声,连忙转身道:“哎呀哎呀,姐姐你瞧瞧你,怎的还不服输了,打又打不过人家,理儿还教人家占齐了,赶忙认输投降便是,何苦这般,偏偏教人看白了!”一番话把那小白气了个半死,又转过去对张正说道:“好哥哥呀,一看你就是善人,饶了姐姐罢!姐姐第一次下山来,好奇的很,才想来干着劫道之事,不料教哥哥你打破了诡计。这般看样子已经知错了!”小白直挺挺气晕了过去,此刻心中念到:“家门不幸!”
张正瞧着小红好笑模样,故意开口:“早先便是她逼你出来买伞的?既然如此,何苦维护她,杀了你不正好少吃点苦头!”说罢便佯装上前,不料小红一把抱住他,小脑袋蹭在张正怀里不停道:“哎呀哎呀,不能杀就是不能杀,你这人怎的......”
张正教这一抱吓住,小红虽瞧着年幼,却乃正经的狐狸精,天生的媚骨,立刻便教张正心烦意乱,连声说道:“你你你快放开,我不杀她。”
“当真?”
“当真!”
“果然?”
“果然!赶紧的!”
“哦哦哦,不杀就好不杀就好。”这才放开。却是扭头一看小白,大叫一声哎呀,赶忙俯下身去搂起小白,摇摇晃晃不见醒来。慌忙叫道:“姐姐,你怎的了姐姐?”说罢恶狠狠地对着张正道:“你瞧瞧你这人!怎的下这般狠手,姐姐明明那般瘦弱,你这般健壮,教劈两下又何妨!怎的能还手,这下好了,把我姐姐打死了罢!陪我姐姐!”张正听得一阵恼火,心想:
“那叫瘦弱?若是我不还手,怕是已经饮恨了。再说甚么叫打死了,瞧不见是自个晕过去的?只怕是教你气的罢。”张正何等聪明,早已明白小红颠倒了黑白!
见小红真个的哭了,这才乱了阵脚。小红当真是害怕了,她从未见过人和人打斗的,死人也只见过那四个走了霉运的强盗。只当是姐姐也死了。张正连忙走上去安慰道:“甚么死不死的,你姐姐晕过去了,怕是刚刚受了震伤,又教你气的上了火!安置在边上一会便好了。”小红不信,又要哭,张正连声道:“你瞧,若是人死了那里有出气的?”指了指小白起起伏伏的小腹,小红这才好了。张正起身欲离开却教小红拦住了,见她开口道:“喂,你这人怎的这般无情?你留我二人在此,姐姐晕了,我孤身一人不会功夫,若有歹人来,岂不是要教人害了!”
“那要如何?”
“留在这里等姐姐醒来!之后,得看我愿不愿意教你走!”
“............行罢。算是我伤了你姐姐,等人家醒来告罪才可。”
“饿了。”
“嗯,我先前出城的时候吃过了,吃了半斤羊肉几块大饼。你是不知道啊,那家大郎烧饼可是苏州一绝!饼子外焦里嫩,金黄爽口!老板娘更是一绝!叫什么刘金莲还是甚么金莲的。”
“我腹中嗡嗡作响,不知是怎的。”小红心头骂道:“失心疯的,怪不得好久不来教我在这等着,原来是去吃食了。我都这般说了,怎的也得匀我点吃食啊!”
“腹中作响,或是腹中凉寒可是有隐痛胀痞,按之觉舒,食欲不振等症状?”张正装作不知她是饥饿,卖弄起自个医药方术。
小红心中把他骂了个透彻,正准备开口埋怨,却见张正掏出个湿漉漉的饼子塞在小红嘴里。开口道:“小丫头,我觉着不能在此淋着雨罢,与你姐姐寻个干净的地儿教她睡,这般睡在地上,雨水冰冷,老是不得好的!”小红大口嚼饼子,含糊不清的应了。二人找到一树洞,将小白横抱进去。这等苦力事情,自然是张正动手。进了洞子,小白却紧紧锢着张正脖子不撒手,张正解了蓑衣,见撒不开手,便把小白横抱着坐下。一旁的小红眼神不善,恶狠狠地盯着张正。
一坐就是半日,到了晚上小白才幽幽转醒,小红缩在一旁早就睡去了,倒是哭了张正。小白一睁开眼,见自个坐在个男人怀里,倒是舒服的很,还蹭了蹭又闭上眼,忽然睁开眼睛,瞧见张正那似笑非笑的神态,顿时红了脸,猛地弹起来大喊:“登徒子!”把边上的小白吓得汗毛竖起,张正言到:“甚么叫做登徒子,你这恶毒妖妇好生不知好歹!”便把事情与小白说了,小红也连连应声:“是啊是啊,全是你抱着这小哥不肯撒手的!”小白一听,扭过头去瞪住小红恶狠狠地一看,小红当即闭口不言。
“姑娘,既然误会已经消了,那边就此别过了。”说罢,转身欲离去。
“你敢!”“站住!”两个狐狸皆是出声,相互一看,都是脸红了。
张正腹诽,开口道:“到底要如何?走不教走,留着便是成登徒子,到底如何?”
“你望哪里去?”小白狠狠得说道。
“京城去,如何?”
“我们同你一起!”小红嚷嚷着道。
张正心想,与这二人同行,不知一路多少耽搁,当即拒绝。小白一听这话,又是抄起剑来,指向张正道:“你碰我了身子,坏了清白。想走,我拦不住,却是得将我杀了,若不然我便缠住你!”小红也是在一旁喧闹:“对对对!缠住缠住!”嘻嘻笑笑。张正无奈,只好道:“二位姑娘,我是去望京城赶考,非是去游历,怕是会耽搁姑娘事情!”
“无妨,我们也是望京城去。你只管教我们同你一起便是,路上我二人定不拖沓。”小白似是瞧不见张正那一脸憋屈。
“对对对!姐姐那半吊子功夫你也见了,我二人一介女流,玩意路上遇到甚么难处,还要请你帮手!大不了给你些银两,姐姐可又好多钱!”小红笑道。
张正心想:“你又对了...”见说不过这二人,又觉得小红说的也有理,便道:“我三人同行也罢,却是路上要听我的,不可擅自乱跑,若是我瞧不见你二人,我便自个走了。且一到京城,我等便分道扬镳。”俩狐狸答应了,小白相似松了口气般,小红自然欣喜极了。
待得雨停,三人除了洞子,小红直直窜到张正那匹马上,翻身上去,笑嘻嘻看着张正。“你骑我的马,我当如何?”张正感到有些莫名。“我有不会骑马,姐姐那匹太小了,我怕挤着姐姐,你一青壮,自然不怕。”小红乐呵呵道。张正心想:“正道我是青壮才怕了不是。”说罢看了看小白胯下那匹高出自个那匹一头的骏马,苦笑着摇摇头只好上马与小红同乘。小白见状似是欲开口说些甚么,不知为何闭口了,三人就这般向京城去了。
诗云:同谁相诉少年情,莫问王家侯门深。相逢未知情何物,青山檐外曾相识。
未知二狐作何同行,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