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给老师送作业了,耽误了时间,我以为你会到的早。”顾北黎目不斜视的下楼,清冽的嗓音在楼梯间回荡。
他还有剩下半句话:没想到你比我还晚。
听他不问就答,宫南弦抿唇,歪了歪头,轻声道:“我就是不想和他们挤。”
“那你可以提前出来。”
“那多不好。”宫南弦睨了他一眼,“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么?”
她的语气平淡的没有起伏,慢悠悠的,很懒散,顾北黎却听出了几分嫌弃的意味。
他觉得好笑:“你不也经常逃课么?”
“跟你没法比。”
两人下到最后一节楼梯,周围突然响起了细细碎碎的声音,他们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宝宝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了十分钟了。”
“我去买了点巧克力,要吃吗?”
“mua,宝宝最好了,吃饭了没?”
“还没,太想你了,就赶紧过来了。”
“好感动啊,来抱抱。”
咦惹,早恋。
还,宝宝。
空气中都是恋爱的酸臭气息。
两人现在有些小尴尬,宫南弦先移开了停在顾北黎盛世美颜上的视线,不自然地咽了口唾沫,轻声下楼,尽量不发出什么声响,心中怒骂——世风日下!伤风败俗!白日宣淫!
顾北黎也反应了过来,却是清了清嗓子,脚下还加重了些力道,踩到台阶上的声音闷重而突兀。
小情侣腻歪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宫南弦腹诽,您还这么恶趣味呢。
可是下一秒,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时间,顾北黎拉住她的衣袖,张开腿就跑。
宫南弦瞪大了眼睛,你他妈跑什么?!
那小情侣还能出来打你不成?!
而且,你万一把我摔倒在楼梯上你负责么。
顾北黎拉着她跑,两人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他想,这比听她走向自己还更让人觉得有安全感,心里很踏实,仿佛有一块空洞的地方终于被填满了。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差点就兀自囫囵了一生,幸而你姗姗来迟,于是我的生命霎时鲜活。
奔跑带起的风拂着衣摆,扬起发梢,很凉很凉,心却滚烫。
拉着她袖子的手也不时的蹭过她的肌肤,冰凉,滑而软。他手上的力度又紧了几分,心脏仿佛在耳边跳动,强劲而急促。
这样的感觉,鲜明而陌生。
他突然有些不安。
宫南弦被他拉着跑了一路,直到到了校门口停下的时候,也不知道两人为什么要跑。
她把自己的衣袖扯过来,微微弯腰喘着气,语气也不怎么友好,语速更慢了:“饭前先消化一下怕我吃不下么?”
顾北黎的手中一空,心跳也漏了拍子。
“没,”他不自然的甩了甩手,“老徐喜欢饭前在校园里溜达,他逮到小情侣没事儿,我们要是在场的话,再怎么撇得清关系也会被请到办公室喝茶,而且,再晚校门就关了,出不去。”
这是二人认识以来宫南弦听到顾北黎一次性说的话最多的一次。
但她注意到了他甩手的动作,心里忍不住翻白眼,嫌弃她袖子脏?那你还拽那么紧。
无语。
面上点了点头,看在你要请我吃饭的份上,懒得计较什么,这个解释还挺合理。
要是换个人敢这样,她肯定扭头就走。
没有说话,撇了撇头示意他带路去吃饭。
路上还碰见了纪云然和林子枫、穆青三人。
纪云然看见顾北黎身旁跟着的宫南弦,目瞪口呆,这俩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校园论坛上那帖子是真的?
呦呵,不得了了。
他现在把这两人照片拍了发上去,还能涨几个粉丝。
但他是不敢的。
“好巧啊,老大!”纪云然乐呵呵的,“你们去哪?一起吗?”
他们两拨人相向而行,中间隔着马路,所以对于纪云然的打招呼,顾北黎目不斜视,直接忽略掉了。
纪云然:……
见色忘友这么快的嘛?!
林子枫无奈的往他脑袋上扫了一掌,傻逼,你的智商是在娘胎里被纪云冉抢光了吗。
人家约个会你去当电灯泡吗?!
宫南弦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淡淡扫了一眼,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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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北黎把她领到了一家小面馆,店门是木制的,门上方挂着招牌,草书写着“面食记”三字,但生意看起来不怎么好的样子。
“就这儿吧,行么?”
宫南弦没有异议,她对吃的地点不挑剔,食物美味就行。
进到里面,顾北黎弯腰帮宫南弦拉开了椅子,又在她对面坐下,递过菜单给她,声音仿佛也被店里的暖气浸了暖意:“虽然这里离学校比较远,但我经常来,觉得这里的面很好吃。”
宫南弦点头接过菜单,却没有看:“帮我点和你的一样的面吧。”
她有点选择困难症,看菜单太麻烦。
“好,”他看向走过来的老板娘,说,“老样子,两份兰州拉面。”
“好嘞,今天带了女朋友一起来吃啊?”
听老板娘的语气,很熟稔,看来他确实是常客了。
但……女朋友?
好吧,宫南弦不可置否,男女两个人出来吃饭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可是老板娘您能别把早恋说得这么坦然吗?
“不是,”顾北黎冲她摇头,解释道,“我们都还是高中生呢。”
“瞧我,”老板娘懊恼地拍了下脑袋,“你这一寒假没来,我都给忙忘了!”
厨房里老板在喊她,她梗着脖子应了一声,嘱咐他们:“先坐着等会儿啊,面一会就好。”
宫南弦想,是兰州拉面啊。
等待的时间里,她打量起这家面馆,简单古朴的装饰风格,白色吊灯发着莹莹的光,六七个桌子排列着,干净有序。店里只有他们两个客人,一切看上去安宁祥和,岁月静好。
面确实很好吃,清清淡淡的汤水,上面浮着葱花蒜苗香菜和两片牛肉,冒着热气和诱人的香味。两人还各有一小碟辣椒油凭喜好添加。
热气腾腾间,宫南弦觉得顾北黎好像有在看她,隔着雾气和种种不可言说。
出了面馆,天已经黑了下来,两人都决定不再回学校,顾北黎把宫南弦送到了她那栋楼下,绅士地停下,没有问她具体住在几楼:“我就送到这儿吧。”
宫南弦:“谢了。”
顾北黎笑:“那这次还有糖吗?”
他笑起来是真的很好看,眼角氤氲着的雾气散开,有漫天星河倾泻而出,像是带着钩子,撩人至极,惊艳了今夜的晚风和她。
宫南弦诚实地摇头,今天一整天听课听得烦躁,拿的糖被吃光了。
心想,糖没有,要命一条。
“明天给你。”
“好,”顾北黎目的达到,“明天早上小区正门见?六点半,先去吃早餐,然后上早读课。”
宫南弦觉得自己被套路了,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点头。
电梯里,她想,今天的日记就这样写吧——
“奔跑和约会,都是我们的十六岁。
你有意设局,我就一步一步陷进你给的温柔。
今天对明天的期待比昨天还多一点。”
对于自己在干什么,想干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