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耳边响起了低哑又莫名熟悉的旋律。
歌里唱——
「Drank too much
喝得烂醉
Got the sickness
病态一般
Pray to god and his son for forgiveness
向所有的神祈求原谅」
还有——
「Every day every night getting wasted
无尽的日日夜夜都被虚度了
But i miss you
可我好想你」
……
「fuck it up, laugh it off and i lost you
搞砸了一切还一笑置之,于是我失去你了」
他也听过这首歌,keshi的《2 soon》。
很丧的歌词。
她大抵是在化用“负负得正”的原理。
顾北黎勾唇,还挺有用啊。
「Every night he going down to hell
每到深夜他像坠入地狱」
“她说,”宫南弦就这么举着耳里停在他耳边,歪了歪头,声音像是从天边传进了旁边人的耳朵,“听歌可以舒缓心情。”顿了一下,又补充,“吃糖也可以。”
“谁说的?”
顾北黎突然很好奇。
她口中的ta,一定是个很不一样的人。
宫南弦微微仰头,看天上的月和稀疏的星。
沉默,不愿回答。
顾北黎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此刻的情绪难得不对,像极了偶尔夜里的他。
「8 calls, all you
八通电话都是打给你」
前面一行人嬉笑打闹的声音渐渐远了,耳边的歌和少女清冷的嗓音愈发清晰。
宫南弦没有跟着唱,只是配合着速度节奏将歌词念了出来:
“Tonight
今晚
I'm a try to hide
我要试着隐藏自己
No slide
雪崩并没发生
Get frostbite
却被寒霜冻伤”
标准完美的英文发音,混着音乐说不出的好听。顾北黎一时分辨不出,捉住他耳膜的到底是哪个。
同一首歌,他们都曾在黑夜里独自一人听过很多遍,或是单曲循环,或是下意识切换。
而今夜,天上有月亮,身边,有同行者。
顾北黎伸出手,从宫南弦手里接过耳机,插到了自己耳上。
两只手都很冰凉,措不及防的碰到,宫南弦指尖轻颤,一阵心悸,猛的缩回了手。
目光都有些闪躲,就更没有注意到,月光下,少年莹白的耳垂泛上的微红。
「Turn it up, close my eyes, and i'm with you
调大音量,闭上眼睛,想象着我们还在一起」
很奇怪的感觉。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
郊外有一条绕城而流的河,河水上了冻,看不出冰层厚度,听说以前有人在河上滑冰掉了下去,生命永远停在了那个夜里,自那以后就没人敢贸然上去。
河两岸的柳树还没有发芽,过了桥,是很大一块空地,上面的杂草都是恹恹的枯黄色。
顾北黎和宫南弦到的时候,纪云然正领着几个人摆烟花。
宫南弦扫了一眼,似乎又多了几个人。
应该不是大院的,但都是他们玩到一块儿的熟人。
纪云然冲着顾北黎招手:“老大,这儿呢!”
顾北黎没有应他。
扭头看宫南弦淡漠的眉眼,拔下耳机递到她跟前,问:“一起吗?”
宫南弦摇头,伸手接过耳机线,避免了两人再一次的触碰。
“不了。”
她和他们不熟。
毫不不意外她的回答,顾北黎看着她拽住耳机线的手,挑眉:“谢了。”
宫南弦摆弄耳机的双手一顿,微不可察的点头,抬眸对上他似乎隐着笑意的眼睛,很亮。
看得她呼吸一窒。
心中暗叹一声真真祸水。
面上没什么情绪地挪开视线,她朝一处无人的地方走去,席地坐下。
顾北黎从少女身上收回视线,去那群男生那里帮忙。
“北黎,”林子枫围上来,“去家里吃的这顿饭还好吧?”
顾北黎不怎么和顾家亲近是大院里人尽皆知的,从大院搬出去后就很少回去,但没人知道原因。
顾北黎瞄了他一眼,淡淡反问:“怎么?”
“不怎么。”
林子枫叹了口气,拿他没办法。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少女一人坐在地上,黑夜里看不真切,就感觉孤零零的。
“诶,”他好奇,“北黎你刚才一直跟她走在后头呢吧?”
“嗯。”顾北黎点头。
“不会吧,老大,”纪云然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你看上这新来的小姑娘了?”
顾北黎没搭话。
“那校花岂不伤心坏了?苏沐兮可是从初中追你追到现在。”纪云然感慨,啧啧,青梅竹马敌不过天降系列啊,“不过这宫南弦是真好看,苏校花怕也是要甘拜下风。”
林子枫认同地点头,又想起了什么:“不过她会不会就是宋词的白月光啊?她今天晚饭都是在宋词家吃的,而且宋词不是说两人是在云城认识的吗?还有刚放寒假那会儿,宋词死活不愿出门,却因为约了宫南弦主动出关了……”
林子枫越说就越觉得有可能。
“不是。”顾北黎笃定的打断他,眼神宛若在看一个智障。
看得出来,宫南弦和宋词的关系只是比较好而已,两人对对方都没有太过关心。
甚至比起一些普通朋友还生疏。
林子枫真是被他这眼神弄得难得懵逼了。
他那么聪明,顾北黎这一刻却把他和纪云然那蠢货相提并论。
他觉得自己遭受了史上最严重的侮辱。
但看顾北黎不想再说话的样子,默默闭上了嘴,用眼神狠狠剜了一眼纪云然。
纪云然:……无辜躺枪。
布置在外围的烟花被点燃了,毫无征兆地,似是要炸醒天上隐匿的群星。
绚丽夺目,转瞬即逝。
映亮了冬日空荡的原野。
宫南弦挂断和安以渺的通话,举起手机拍照,很多张,或许足以将美好定格。
顾北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美好得不可置信。鬼使神差地,他拿出手机解锁,将天上绚丽的烟花,隐在烟花后面的圆月,远处发出莹莹弱光的路灯,还有近处的枯柳和河,连同少女一起,框入了画面。
她在拍烟花,他在拍拍烟花的她。
似是感受到了一道不同寻常的热烈的视线,宫南弦转头。
“咔嚓——”
今夜的南风扬着她的发,扬着他的衣角。
他透过手机和她对视。
一切都很模糊,他却觉得她如此清晰。
四周很空旷又很喧闹,他们的世界静得只剩下了彼此。
纪家的龙凤胎兄妹开始了下一个烟花谁来放的争吵,林子枫看看面前的顾北黎,又看看不远处的宫南弦,眨了眨眼,却是一阵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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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黑糖“喵”地一声扑过来,控诉自家铲屎官把自己一只可怜无助的小猫扔在家里的暴行。宫南弦把她抱起来,浑身还带着寒气,黑糖抖了抖。
走进书房,她决定先把日记写了再说。
“万物有光,枯木向暖。
先等烟花落幕,再等冬天到了尾,郊外柳树抽芽的时候,可以再去看看。我们都在回忆噩梦的时候经历噩梦,但见到了光,生活就有希望,没必要那么害怕。”
又把刚刚拍的烟花悉数发送给安以渺,不可避免的,宫南弦又想起了夜幕烟花下的少年。
他似是要与黑夜融为一体,却分明比烟花还要夺目。
是和她一样的矛盾体。
而那空寂的别墅中开了灯又被摁灭,暖光的房间里,顾北黎拉开了床头柜子的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保温杯和一根巧克力味的棒棒糖,另一只手从口袋里伸出来,“当啷”一声轻响,又一根棒棒糖被放了进去,牛奶味的。
室内暖黄的灯光为他打上了温情的色彩。
眼前又浮现出了少女浓黑的映着自己的眼睛。
他低低笑出了声。
第二个了。
真奇怪。